「你殺不了他。」素開了口，「他能當上皇帝，能穩坐龍椅至今，絕非輕易可以殺死。何況為了太子爺去殺他，值得嗎？」

黑人緩緩掀開黑的遮臉布，出本來的面目。

獨孤面無表，目冰冷。

也只有，不管他如何喬裝，也不管他出現在哪裡，總能第一眼就認出他，並且牢牢的跟他的腳步。

好似天生就該是他的跟屁蟲，形影不離，如影隨形。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獨孤扭頭看，「你留在宮裡，就是為了隨時跟皇帝，然後等著我出現？」

「如果你肯帶我走，我就跟你走。如果你不肯帶我走，我——還是會跟著你。只要皇帝一日不出宮，你就一日不會離開東都。而我，又不能勸你離開。如今你失敗了，是不是也該死心了？」素笑道，「你試過了，該放手了。」

獨孤冷笑兩聲，「你是在保護皇帝還是在保護我？」

「當然是保護你。」素神一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蕭盛的恩怨？」

「到底是一母同胞。」獨孤冷然。

素抿，了袖中的拳頭，「我沒有這樣的皇兄，父皇母后也沒有生過這樣的兒子。弒父奪位，天理不容。」

獨孤不說話，只是一個人抱著劍，靠在車壁閉上眸子養神。

車極為安靜，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極為微弱。

車軲轆的聲音不斷的傳來，許是被憋得不住，素忽然掀開了車簾子，坐在了車前頭。旁是正在駕車的子，看這段應該是與獨孤在一起的那個子。

姬雪。

「你——你們是、是什麼關係？」素憋了好久，才敢這樣問出口。

子扯下面紗，盈盈一笑，確實是姬雪不假。

「我是太子爺撥給公子的丫鬟。」笑了笑，隨即有好似怕素誤會，補充了一句，「我其實只是個樂姬，連丫鬟都算不上吧！」

素愣住，「太子歿了，你還打算跟著他一道送死嗎？」頓了頓，「你他嗎？」

姬雪咬，猶豫了好久，緩緩道，「你們是、是什麼關係？」

「我們——算是師徒，也算——什麼都不是。」素半低下頭，深吸一口氣，「你比我幸運，可以長久的陪著他，可惜我——他連看我一眼都不願。」

「其實公子——」姬雪想說點什麼，話到邊還是咽了下去，獨孤代過，有些話不能說，也不該說。

罷了罷了，也就不說了。

姬雪話鋒急轉，「姑娘，你知不知道丞相府出了事？」

「你我素吧！」素道，容微恙。

姬雪點了頭，「素姐姐，上小姐與你關係甚好，你說出了那麼大的事，——會不會做傻事？」

「你很關心？」素瞇起危險的眸子。

「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心地善良，不容易的。」姬雪抿。

素不說話。

許是有些著急，姬雪的額頭竟然有些細汗，了手中的韁繩，「其實上小姐有恩與我，若不是，也許就沒有今日的我。」

「阿靖救過的人多了去，不足為奇。」素眸微轉，「你到底是什麼人？」

姬雪扭頭看看閉的車簾，有些焦灼得不知所措。

下一刻，素冷笑兩聲，「說不出來，那就不是太子爺的人。這世上若是還有令人難以啟齒的份，無外乎是二王府了。骯髒之地，真是令人作嘔。」

「我——我是二王府的，但——此事公子也知道。」姬雪道，「丞相府二小姐那幾次暗害，都是我暗地裡送的信。我知道二小姐要對付小姐，所以——你信我一回。我從無害人之心，我只是想保護上小姐，別無他意。」

這些事，素倒是知的。

但得知真相，還是稍稍一怔，「原來是你？」

姬雪點頭，「我原名曉妝，是上小姐說，曉妝初了明雪，我才改名姬雪的。早年在二王府，我不小心弄斷了二皇子的琴弦，是小姐修好了琴弦，這才救了我一命。我激在心，沒齒不敢忘。也是因為小姐說我有天分，二皇子才會送我去當樂姬，而後安排在太子爺邊。」

「這麼說，這一次獨孤能及時出現在二王府，也是你給的消息？」素蹙眉，似乎想起了什麼。

姬雪頷首，「是二皇子給的親時間，我再告訴公子的。」

素心下一，「這麼說，蕭東銘也想殺了蕭盛？」面瞬時白了一下，素倒吸一口冷氣，「這弒父殺君也會傳承？果然是報應。不過——」

「不過什麼？」姬雪不明所以。

這方向是出城的，繞過崎嶇的山道出城，當然是最安全的，只不過如果有人半道上攔截，絕對必死無疑。

但蕭東銘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追殺而來，至要等他們出城，如此才能不驚蕭盛，才能做得天無。

蕭盛，你也有今日。

你最寵的兒子，到頭來卻心心念念你的皇位，到頭來也要你死。

這就是報應。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以後，留個心眼，自己小心。」素道。

姬雪一怔，彷彿明白了什麼，「你的意思是，我——我會——」

「蕭東銘心狹隘，絕對不會允許皇權之路上，有任何的紕。而現在，你就是他的紕。你和獨孤，是唯一知道他想弒父殺君之人。除了你們，他還是蕭盛最寵的二皇子。弒君可是死罪，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素切齒，「何況如今能與他爭奪皇位的，也就剩下不諳事的八皇子了。」

蕭東離生死不明，換句話說，在皇位的競爭上，暫時失去了與蕭東銘抗衡的力量。

八皇子，尚算年，在蕭東銘的眼裡應該還不足為懼。

姬雪不說話，默默無語的駕車。

事實上，誰都沒有再說話，同是天涯淪落人。

出了城，就能去找阿靖了。

不管蕭東離是生是死，相信蕭東離的心裡都不會希上靖羽出事。既然如此，現在唯一能為蕭東離做的，就是保全上靖羽。

只要還活著，就會有希。

素想著，上靖羽若是走了，那麼也必定會直奔幽州。

人死也該有，沒有見到，上靖羽是不會死心的。那個人，慣來倔強，也堅強得令人心疼。

只是如今的局勢不容樂觀，皇帝出皇榜，懸賞捉拿刺客，一時間全天下的榜文，都著獨孤黑蒙面的模樣。

所幸，也只有一雙眼睛在外頭，旁的倒也沒什麼可怕。

然則這樣一來，蕭東銘卻慌了神。

殺了獨孤倒也沒什麼問題，問題是姬雪，如果抓住姬雪，姬雪一旦供出二王府，便是大大的不妙。

姑且不論皇帝會不會相信，但誰人不知，空來風不無原因的道理。

只要皇帝心生懷疑，蕭東銘距離這皇位，就會越來越遠。

父親再寵兒子，到底也是懼死的。

何況蕭盛不單單是個父親，還是個手握生殺的皇帝。

為了皇位，父親可殺，那麼兒子也可屠戮。

皇室對於這種事，早已見慣不怪了。

「二爺，怎麼辦？」紅燭搖曳，風烈靜佇獨坐書房的蕭東銘跟前。新婚之夜，外頭紅燈招搖，屋紅綢繚繞。

四都喜氣洋洋的，可下午那些事，讓蕭東銘覺得焦灼不已，甚至有些心力瘁。他單手扶額，坐在案前，時不時著眉心，上的煞氣卻是愈發凝重。

「無論如何，在父皇的人馬找到姬雪之前，殺了。」蕭東銘抬頭，眸寒利。

風烈頷首，「卑職已經讓人在城外搜捕了，一旦找到，格殺勿論！」

蕭東銘起，緩步走到窗口，推開窗便能看見府四懸掛的紅燈籠，大紅喜字何其目。上靖羽逃婚，但年玉瑩還是按時按點的了二王府。不能因為一個妾室，而誤了正皇妃的行禮大典。

他心中凜然，想娶的跑了。

不想娶的，如今安坐新房，等著他過去。

「那上姑娘怎麼辦？」風烈臨出門前，低低的問了一句。

蕭東銘的眸子陡然凝起，幾近擰出來，通赤嗜，「上靖羽！」

風烈俯首不語，不敢再多說什麼，準備退出房去。

哪知蕭東銘冷笑兩聲，那笑聲，竟讓不寒而慄。他就站在燭里，臉上的表格外的怪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微，「為何非要離開我？那蕭東離有什麼好？我什麼都能給，即便將來我給不了最尊貴的地位，屈居第二卻是穩勝券的。蕭東離能給什麼？偏生得發了瘋一樣，死也要跟他在一起？」

「二爺，上姑娘已經走了，就算了吧！」風烈低語。

「算了？」蕭東銘眸肅殺，「我絕不會善罷甘休。吩咐下去，兵分兩路，一則找到姬雪，格殺勿論。二則找到阿靖，若肯回來，我就給機會，若是不能——」

他站在那裡，眸越漸冷厲如刃，「就把的帶回來。我要今生與蕭東離，生不能同寢，死不能同。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別想在一起。就算死，也該刻上我的名字，而不是蕭東離。」

風烈子一涼，驟然抬頭，只覺得有寒氣從腳底心竄起，直撲心脈。

他們家主子，這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