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尚微亮的時候,芙蕖興的衝進門,上靖羽正起靠在床柱,翻看著手中的金剛經。見著芙蕖如此神,不覺笑了笑,「怎麼了?」
芙蕖道,「小姐快去外頭看看,下雪了。」
「不是昨兒後半夜就下了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上靖羽淡然說著,心裡卻是萬種愫難以言表。猶記得他登基前那年的冬節,他們還在邊關行軍打仗。
彼時,下了好大的雪。他用狐裘裹著,牽著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林子里。
他們砸冰求鯉,雪中打獵,遠離朝堂紛爭,何其瀟灑恣意。縱然戰火不斷,卻也是他們最好的一段時。因為不必去爭不必去搶,只需握彼此的手。
他說:阿靖,等到明年冬節下了雪,我們一起去塞北,去看巍峨的雪山,我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點頭:聽說塞北有個湖,湖底有罕的冰蓮花。深的男,總要以此定,我倒想見一見,冰蓮花是何模樣。
他吻著的眉心:明年今日,你一定能見到。
嫣然輕笑,容之勝過冰蓮花百倍。
不知不覺紅了眼眶,半低著頭,手中的金剛經,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沒能等到他的冰蓮花,卻等到了冷宮大火,等到了自己的凰涅槃,火中重生。
芙蕖不明所以,只是上前為上靖羽去柜子里取了服,「小姐,今兒個……」
「外頭的雪……」羽睫微,「還下著嗎?」
芙蕖點頭,「是的,鵝大雪,下得可好了。」
「哦。」低低的應了一聲。
還下著呢!
「小姐?」見上靖羽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芙蕖略帶憂心,「小姐怎麼了?」
「阿靖。」素快步進門,「趕穿上服,我帶你出門。」
一怔,「去哪?」
「你答應過師兄,冬節……」
「我不想出去。」上靖羽起穿好服,淡淡的回了素。
「為何?」素不解,「你答應過……」
「我沒答應過,我只是說,到時候再看況。」深吸一口氣,「外頭下著雪,我不想出門。何況今兒夜裡家裡該吃團圓飯,我……還是不出去罷。」
素蹙眉,「若是能看見薔薇花開呢?」
上靖羽回眸看,「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我說真的。」素見已經穿好服,拽著的手便往外走,「可曾見過雪中薔薇花開?」
「是你告訴他的?」甩開素的手,眸微沉,「素,我不是你,做不到恣意瀟灑。我此生,只怕都無法真正走出相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素點頭,「我明白,所以我正幫著你走出去。」
「誰都幫不了我。」眸黯淡,定定的著迴廊外,紛紛揚揚的大雪。
灰濛濛的天,滿目飄落的雪花,一眼去銀裝素裹。則矣,卻著心涼。
「你為何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素遲疑了良久才開口。
芙蕖追上來,急忙為上靖羽披上披肩,「小姐,外頭涼,可莫要凍著。馬車在外頭等著呢,還是快些走吧!」
「連你也希我出去?」一怔。
芙蕖點頭,「總比小姐窩在房,看經文、抄經卷的好。」
上靖羽苦笑兩聲,隨著素往外走。
因為下了雪,街上並無多人,又時至冬節,一個個都趕著回家過節,不敢在路上逗留。原本熙熙攘攘的長街,也只剩下白雪皚皚的蕭條之景。
「這不是去羽山莊。」上靖羽開車窗,眉微蹙。
素點頭,「看薔薇,自然不能去羽山莊。」
「去哪?」問。
素挑眉,「不說。」
上靖羽扭頭著芙蕖,芙蕖急忙擺手,「小姐別看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不知的。」
「總歸不會賣了你就是。」素撇撇,「果然是相府出來的,如此謹慎。」
「我倒希你賣了我。」嫣然,「如此便有明正大的理由,不必回相府。」
素啞然。
因為大雪覆蓋,道路難行,素和芙蕖只能攙著上靖羽,下車步行。
大雪落在傘面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為這寂靜的世界,平添了妙的梵音。遠遠的,著大雪中獨立的籬笆院,小竹樓,心下愣住。
這竹樓,怎的如此悉?
芙蕖道,「小姐,那竹樓好奇怪,竟與桃花谷的一模一樣。」
上靖羽蹙眉,繼而勉強笑道,「胡言語,竹樓不都一個模樣嗎?」
「是嗎?」芙蕖不解。
想了想,似乎也有點道理。
竹樓,顧名思義,都是竹子做的,可不是一樣嗎?
「好了!」素從袖中取出一條白綾,「把眼睛覆上。」
上靖羽一笑,「何必弄得如此神?」
「你不是說我要賣了你嗎?自然是不能教你見著顧主,也不能讓你認得回來的路,免得撒就跑,我就虧大發了。」素打著趣,略帶鄙夷。心裡卻道,若非答應了某人,是死活不做讓自己心生羨慕之事。
站著不,任憑素用白綾覆住了雙目。
世界里又恢復了一片漆黑。
好在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黑暗,走在雪地里也是穩穩的。
芙蕖撐著傘,素攙著往前走。
下意識的,上靖羽開始在心裡數著步子。一步兩步,三四步……終於,聽見了「吱呀」的開門聲。竹制的門,發出清晰的響聲,邁開步子。
聽得芙蕖道,「小姐,臺階為三。」
抬步,數了三個臺階,而後芙蕖又道,「小姐小心,下臺階,亦是三。」
上靖羽依言,走下三個臺階。
「往前走!」素開口,「繼續走。」
驀地,手上一松,素及時撤了手。聽見素驅趕芙蕖的聲音,有雪花從天空落下,割得臉上的,微微的疼。不雪朵落脖頸,瞬時化開,惹得上一陣陣沁涼。
上靖羽手想要解開臉上的白綾,卻聽得素高聲道,「不許解開,解開連朋友都沒得做。」
猶豫了一下,手往前胡的著,「你們在哪?」
四下除了「嗖嗖」的下雪之音,並無其他。
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里,側耳聽著,似乎有重碾雪堆之音。掌心攤開,微涼的雪花落在掌心,稍瞬即化。下一刻,竟有溫暖的手覆住了的掌心,繼而將的手,溫的在掌心。
耳畔,傳來重錫溫若塤的聲音,「小心涼。」
有傘遮過頭頂,擋去了所有落下的雪花。
邊淺淺一笑,低低的喊了一聲,「重錫?」
「是我。」他道。
瞬時用另一隻手,將臉上的白綾扯下,閉的眸適應了一下外界的亮。略顯模糊的視線里,看見了與自己十指扣的重錫。
雪地里,白茫茫的一片。
他端坐椅,一手握著的手,一手為撐著傘,眸溫和,掌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