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龍霄霆轉過來,嗓音低沉,“郡主請坐。”
公公將手中燭火遞給霜蘭兒,旋即退出正廳,將門關好。
霜蘭兒走上前,將手中托盤擱在龍霄霆面前案幾上,并將燭臺擺好。
燭火幽幽跳,暖迷蒙,別有一番靜謐氣息。落在龍霄霆俊上,仿佛覆上一層霜白。霜蘭兒不自出手在龍霄霆面前晃了晃,他雙眸幽暗無,清冷的依舊。一點都無,心唏噓,昔年高高在上的瑞王,竟雙目失明。是天意?積慮多年,只為拉太子下馬,到頭來卻爭不過命運。
霜蘭兒淡淡問:“王爺此癥,約有多久?”
龍霄霆低低答道:“兩年前下第一場雪時。”
霜蘭兒想了想,“我與沈太醫聊了聊王爺病,兩年時間不短,我給王爺瞧下,能不能治好還得看天意。”說罷,手向他的臉側去。尚未到龍霄霆的眼睛,他猛地抓住的手腕。
毫無防備,他一個轉將反扣在窗棱之上。頭上氈帽綴滿水晶珠子,晃時發出淅淅瀝瀝的響聲。
他本想一的臉,再一的額頭,可到的卻是擋在面前的珠玉。冰冷,毫無溫度。
反抗,他卻并不松手,只死死按住。
“”一聲響,霜蘭兒后背抵住的窗子突然大開,整個人朝著窗外栽去。冷風瑟瑟,夜如黑翼籠罩,仰面倒下,過屋檐,的眼前,滿天星斗璀璨,如銀河傾倒。
有瞬間恍惚,仿佛置銀河,飄然不真實。然下一刻,他已將拽回來。
“要不要?”龍霄霆的聲音有些焦躁。
霜蘭兒趁著龍霄霆分神,反手一扣,借力使力將他甩開。
龍霄霆踉蹌幾步方站穩,手到邊花架,確定自己所在方位。
霜蘭兒冷冷一笑:“這就是祥龍國王爺的待客之道?”
龍霄霆向前走十五步,淡定自若地坐回方才的座位,側將長窗關好,這才開口:“郡主手不錯。”
霜蘭兒暗暗驚訝,方才龍霄霆一連串作渾然天,沒半分遲鈍。看來兩年來,他早習慣黑暗的生活,對屋中擺設了如指掌,行間毫瞧不出他眼盲。接口道:“北夷國子都會些防之。王爺想跟我過招可以明說?不知道的人,會以為王爺是登徒子。”
龍霄霆神不變,也不解釋,只道:“郡主,得罪了。”
霜蘭兒拭去額頭冷汗,約知曉龍霄霆是想的臉,判斷是否易容。輕息著,不再靠近他,“我為王爺治眼,是表北夷國和平誠意。王爺讓我瞧一瞧眼睛。”
龍霄霆不語,只是突然手,狀似索什麼,當他到燭臺時,竟不慎將燭臺翻。
霜蘭兒不明他要做什麼,眼看燭火燙向他手背,出聲提醒“燭臺打翻了,王爺。”
龍霄霆并不理會,任滾燙的燭蠟滴落手背。燙痛后,他突然收手,倉惶間竟將桌上雕花托盤掃落在地。
“乒呤乓啷”幾聲連響。
霜蘭兒著滿地碎片和墨藥,愣住。
龍霄霆歉然道,“對不起,我一時大意,將郡主帶來的東西弄壞了。”
霜蘭兒抬眸,“我覺得王爺很不配合,難道你不想治好眼睛?”
龍霄霆突然立起,循聲向霜蘭兒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滿地碎片上。周遭極靜,只聽見薄胎青瓷在他腳下碎末,清晰耳,空地回響著。他停在面前。
霜蘭兒心愈跳愈,定定站在那里,剛才竟有種手足無措的覺,不過,很快鎮定下來,方想開口說話。龍霄霆已出步子,從邊經過,獨自走向正廳黑暗深,只留給一個蕭索的背影。
燭微弱,本照不到正廳黑暗的盡頭。可是這些于他,又有何關系?反正他眼前只有黑暗,沒有分別。
終,龍霄霆站在最黑暗的深,站在表面奢華卻沒有亮的地方。沒再轉,他的聲音很輕,“如果看不到自己想看的,那看不看得見,又有什麼關系?”
隔得太遠,霜蘭兒沒聽清,輕輕蹙眉,問道:“王爺,您能不能再說一遍。”
龍霄霆淡淡一笑,略略提高聲音,“東西不慎打翻,請郡主改日再來。”
語畢,燭火突然熄滅。廳里廳外,一樣的黑。
霜蘭兒轉離去。
夜風卷起的袖擺,好似綺麗的蝶翼,可惜被釘牢,無法振翅高飛。周遭,亭臺樓閣連綿起伏好似山脈,茫茫然,不知何才是出口。
改日自然會來,既然走上這條路,沒想過要回頭,本屬于的東西,會一一討回。
出了瑞王府,霜蘭兒徒步返回驛館,夜風四起,愈走愈快。
上城街市繁華依舊。
昏黃的燈籠挨個點著,照耀得眼前一切益發朦朧。
霜蘭兒經過一奢華的閣樓,門口懸掛著一盞盞彩燈,如五傾瀉。兩名妙齡子在門口迎客,穿金戴銀。認得這里,是醉紅樓,男人銷魂的地方。讓來這里的人,又怎會忘記,是龍騰。
快速經過,走至巷口時,突然有人在后拍一下,下意識回頭,還沒看清,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拉住,整個人撞進溫暖的懷里。悉的味道,帶著濃郁的酒氣。知道是龍騰,試著掙扎了下。
龍騰似喝多了酒,說話都有些模糊,摟住霜蘭兒,笑道,“曉蓉,你去哪了?竟讓我等這麼久,看我等下怎麼罰你。呵呵,你說罰你什麼好呢……”
曉蓉,另一個人的名字,霜蘭兒一僵。想推開他,他卻越箍越,直至兩人無毫間隙。甜言語傳來,“別,我的小心肝,讓我好好抱抱你。”
無數路人經過,投來詫異的目。
龍騰渾然不覺。
于霜蘭兒,亦是。熙熙攘攘的世界瞬間黑暗,昏黃的燭仿佛消失不見。突然垂手站在那,一不,任他抱著。在他的懷中,仿佛看盡自己半生風景。曾經承的痛苦、磨難、傷痕累累,甚至連與他最好的一段回憶,都了浮幻虛影。
龍騰抱著霜蘭兒。修長的手指從的臉頰順勢到的脖子,又一路向下,直至落至手腕,拇指來回著他曾咬下的印記。
夜晚醉人又憂傷。
他只想抱抱,他告訴自己,他只想抱抱而已。只有這樣才能平他心中無法停息的慌,自回上城,他無一日安寢,每一日都想見,想想得都快瘋了。聽說今日去了瑞王府,他很害怕,深深的恐懼令他坐立不安。可他知道,這條路既然走下去,就再不能回頭。
“曉蓉,曉蓉……”
他懷中擁著,口中卻喊著別的人的名字。心底似翻江倒海,幾作嘔,可再難,他還是這麼做了,他還是忍住了。因為,除了裝醉,除了裝作認錯人,他想不出別的法子抱一抱。
他的愿何其簡單,只想抱一抱。可連這麼簡單的愿,如今想要實現已愈來愈難。此刻若不擁著,著的溫暖,他甚至都沒勇氣再堅持下去。不知道,其實他快堅持不下去,自回去龍霄霆邊……他想崩潰,可他不能……
良久。
一名打扮妖嬈的子狐疑地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龍騰手臂,委屈道:“王爺,說好在這等我,等下送我回尚書府嘛。一小會兒功夫,你就移別?我不依嘛。”
龍騰頎長軀一震,放開霜蘭兒,抬眸著霜蘭兒,一雙眸含著幾分迷蒙幾分醉。他甩甩頭,瞇眼瞧了瞧霜蘭兒,又瞧了瞧邊的妖嬈子,疑道:“咦,怎麼回事?怎麼有兩個莊曉蓉?”
莊曉蓉不滿地瞪著霜蘭兒,攬住龍騰,“王爺,我是啦。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尚書府喝醒酒茶。”
龍騰瞇了瞇眸,似終于瞧清眼前人,松開莊曉蓉,慢慢走到霜蘭兒面前。
霜蘭兒亦著龍騰,眸不。此刻的他,站在黯淡的巷子口,背后是喧囂的街道,爛醉的燈火,他漂亮的眸正在燈火中閃爍。
龍騰妖嬈一笑:“咦,納吉雅郡主,怎會是你?剛才冒犯,別介意啊。”
這一笑,與記憶中玩世不恭的樣子有些不同。霜蘭兒面無表,“筠,大事未,你收斂點,喝點酒!”轉眸,目落在莊曉蓉上,尚書府千金。龍騰魅力無邊,邊總圍繞著各種麗子,在查索里城是,在墨赫是,回來亦是。
沒再停留,與他錯而過,不再回頭。
龍騰著霜蘭兒遠去的背影,面容一分分沉寂。
那一刻,整個世界似靜止了。電火石間從前的酸甜苦辣一一在眼前回放。
他一個人,站在喧鬧的街市中,如同站在時的洪流中。斷穿梭的人群仿佛不存在,只剩下他一人,看著華麗的世界,只覺心底更荒涼。
莊曉蓉狐疑地著龍騰,輕喚著,“王爺?”
“你自己回去!”龍騰冷冷開口。
莊曉蓉一愣,“什麼?”
“自己回去,別讓本王說第三遍!”
甩開莊曉蓉糾纏的手,龍騰飛快沒茫茫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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