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陡轉,煙雨霏霏,輕霧消散,路的盡頭,白男子立在雨中,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緩緩轉過。
忽覺心跳至口,“撲通”,“撲通”不控制。
哪知轉過來的人,竟是秋可,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邊笑靨如花,“蘭兒妹妹。”下一瞬,秋可笑容仿佛幻化無數把鋼刀,向懷中孩子狠狠刺去。
“啊!”
霜蘭兒自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著氣,睜開眼時面前竟是龍騰關切的面容。不知為何,心中竟一下子安定,害怕消失得無影無蹤。
龍騰輕聲問,“你怎麼了?夢到什麼可怕的事了?”
霜蘭兒心跳尚虛弱,仿佛案前跳躍著的火,抬手了額角冷汗,“我沒事。”
龍騰倒了杯茶水遞給,輕輕拍著的背讓慢慢喝下,轉首了案前快燃盡的燭火,又問道:“你總是點著蠟燭睡覺?怕黑?還是不敢一個人睡?”
霜蘭兒神掠過尷尬,逞強道:“怎可能,我這麼大的人,還會怕黑?我習慣點蠟燭睡覺,難道不行嗎?”
龍騰低低垂眸,手拂過尚留有溫的枕頭,的,淚痕猶在,仿佛在枕上開出一朵朵墨梅花。他注視片刻,怔了怔,旋即笑了笑:“呵呵,我覺得點蠟燭睡覺,有點浪費。”
霜蘭兒這時才發覺是哪里不對勁,了龍騰,秀眉一挑,道:“喂,你怎麼會在我的閣樓上?男授不清,你不知道嗎?”
龍騰將的裳捧來,丟在床上,笑道:“不是要去看熱鬧嘛,我一大早就起來了,哪知你沒靜,只得上來找你。快點,時候不早,裳首飾我都幫你挑好了。看,和我的一樣,都是翠綠的。”說罷,他拉了拉自己襟,比了比,低低咕噥了句,“夫妻鴛鴦,同心同。”
霜蘭兒眉頭蹙,這男人,也不知嘀咕什麼,他咋這麼婆,連姑娘家挑選裳首飾的事他都會做,而且不得不說,他搭配的還不錯。
“快換上吧。”龍騰催促著。
霜蘭兒冷覷了他一眼,道:“那你怎麼還站在這里?我要換裳,你快下樓。”
他索更無賴,往邊靠了靠,“你換吧,里里外外我都看過了,你有什麼好避諱的。”
“龍騰!”怒了,抓起枕頭朝飛快跑走的他丟去。
“好好好,你快點換裳,我在樓下等你。”龍騰一邊躲著丟來的枕頭,一邊“蹬蹬”跑下閣樓。窄小的閣樓里,溢滿他歡快爽朗的笑聲,久久不散。
洪州城的方府富甲一方,宅院依山而建,地靜謐的山腰,十分氣派。今日府門大開,門口擺著長案,案上鋪著紅緞,擺著幾只碩大的水晶盤,里面擱滿紅包。但凡今日到府,不論男老,方府都會出一份喜錢,可見財力雄厚。
龍騰與霜蘭兒來到方府門前,龍騰仰頭了兩人高的宏偉宅門,與其說是宅門,還不如說是山門,驚嘆道:“民間富賈,日子過得可比皇帝逍遙,呵呵。真令人羨慕。”
門口兩名迎客的丫鬟見龍騰容貌驚艷,立即笑臉相迎,為龍騰指路:“公子里邊請,自左邊樹林穿過小湖,對面便是看臺。”說罷,遞上兩枚紅包,“祝公子好運。”
龍騰笑著接過紅包,拉著霜蘭兒往里走。
府中比外面瞧起來更氣派,進門便是一汪碧湖,此時朝霞映在碧綠的湖水上,漾起一片玫瑰的紫。高山峰被霞掩映,像是披了件彩盛裝。
轉過小湖,前面是一大片開闊之地,正堂前,搭起一座臨時用的木制高臺。臺上鋪著厚絨毯,擺著十多張檀木座椅。最中間一名老者端正坐著,頗有威嚴。兩旁九名男子,服各異,年齡也不等,樣貌皆有些相似。
龍騰奇道:“不就是繡球招親嘛,干嘛上面坐這麼多人?還一字排開,太逗了。”
霜蘭兒解釋道:“聽聞方進益有九個兒子,命中無,領養玲瓏后當作親疼。那老者應是富紳方進益,另外九個是玲瓏的哥哥。”
龍騰黛眉微挑,“玲瓏的命真不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好運的。”
霜蘭兒頷首表示贊同。
此時,側兩名男子低聲議論,“咦,莊兄你也來了。今兒是想瞧熱鬧,還是想將人抱回家?”
“自然想抱得人歸,我向方府提親不下五六回。哎,玲瓏小姐總是回絕。我就是不死心。”
“莊兄真是執著,相信誠所至、金石為開。”
“承蒙吉言,莊某在此謝過。”
“呵呵,在下有一事不解。玲瓏雖貌,可也算不上人間絕,更何況過了今年便二十。不知莊兄緣何執著?”
另一名藍男子靠近,話道:“這你有所不知。人都道玲瓏命中有吉像,能幫家運。你瞧方府,如今這麼大家業。其實,方進益沒收養玲瓏時,府宅不過三進六院,就在我家不遠的街口。自從這玲瓏來后,方進益一路運道亨通,連帶九個哥哥,生意都紅紅火火。你想,要不是這個,一個孤,方府養就算不錯,何必當座上賓。”
“真的啊。我遠道而來,本仰慕小姐貌,這等事還是第一次聽說。若真這樣,那值得一試。”另一人又湊上來。
“當然是真,人人都說玲瓏有幫夫運,保管順風順水。”
“……”
聽到這,霜蘭兒開始理解玲瓏的心境,這麼多前來求親之人,能有幾個真心?不是沖著玲瓏貌,再不就是沖著玲瓏的幫夫好運。相貌便罷,運道這東西,何人能說得準?若是玲瓏嫁過去,富家昌隆倒罷,若時運不濟,又將玲瓏至于何地?豈不是將玲瓏幸福寄托在飄渺虛無的運道上?
想到這,霜蘭兒突然瞟一眼龍騰,只見他神興,像等著瞧好戲。心中了,繡球招親,若龍騰……不敢往下想……
這時,臺上方進益站起來,舉起一手。旋即“轟隆隆”的鼓聲震天響。一名管事的上前先將人群分散站好,每一位等待接繡球的男子都必須站在腳下圈好的方框。接下來,管事的宣布繡球招親的規矩。繡球招親開始后,格中之人不能隨意走,繡球落在誰的頭上,被他接住了,算是勝出,若沒接穩,只要落在他所站的方格中,也算。
霜蘭兒與龍騰站在一個方格中。
宣布規則完畢,擂鼓又響。玲瓏在喧鬧聲中,緩步自臺后現,一襲華貴的金黃仙,澤如花般鮮艷,妝容更是心描繪,明艷不可方。
天邊,紅日在云層中時時現。山風吹過,落葉翻飛飄。
隨著玲瓏出來,底下人群頓時沸騰。玲瓏登上高臺,先向方進益福禮,接著拜謝九個哥哥。
此時,一名丫鬟端著托盤走上前,盤中擺著繡球。繡球用金銀線織,繡著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綴上珍珠,貴不可言。
玲瓏從托盤中拿起繡球,眸自人群中掃過,看到哪,底下的人便激地跟著到哪。天地仿佛驟然安靜,的視線最終落在龍騰上,他那樣耀眼奪目,翠錦袍,腰束白玉長帶,頭戴金翅冠,獨自占盡風流。那一刻,眼中再沒旁人,拿著繡球的手微微抬起。
臺下之人皆張地翹。
此時方府外,兩匹駿馬疾馳而至。馬上下來一名金袍男子,神清冷如冬日素雪,真是龍霄霆。
奉天亦飛下馬。
龍霄霆聲音若山頂凜冽的罡風,“你確定,佩的兒就在洪州城方府中?”
奉天拱手道:“不能完全肯定,還待王爺親自確認。”
“嗯。”龍霄霆步方府,見許多人圍觀,心中奇怪,不知不覺亦走地上畫好的方格中,他冷眉輕蹙,“方府搞什麼名堂?這麼多人?”
奉天小聲道:“不清楚,看樣子像是繡球招親。王爺要不要回避?我們微服出來,不便暴行蹤。”
“繡球招親?”龍霄霆朝高臺去,見一名華服子手捧繡球站立。他又問,“臺上何人?是我們要找的人?方進益的養?”
奉天仔細了,“像是,也不能肯定。王爺,方進益坐在高臺上,喚他一問便知。”
龍霄霆剛想說話,薄卻突然凝凍住,連脖間結都不再滾。似不敢相信,他軀在風中微微抖,失聲喚道:“蘭兒……”
霜蘭兒本就心煩意,人群張地等待玲瓏拋繡球,格外安靜。然,此時此刻,悉的聲音,悉的稱呼,仿佛響雷劈向耳畔。猛地轉首,目所及之,龍霄霆一襲金袍,每一金線都似在隨風浮,扎痛的眼睛。手捂住自己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穿重重人群,他們就這般遙遙相,彼此眸中皆是驚詫與苦痛。
有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像是下著一場雨。
四目相對,一瞬不。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隔著幾重山、幾重水。
突然,人群驟然沸騰,原是玲瓏拋出繡球。無數雙眼睛牢牢盯著繡球,人群歡呼著,跳躍著,爭著搶著想要繡球。然繡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金弧,直向龍騰落去。
霜蘭兒此時顧不上龍霄霆,亦張地著繡球。眼見繡球朝龍騰飛來,的心幾乎躍出口,誰知龍騰長袖一揮,繡球在接近龍騰頭頂時卻突然轉了向,朝人群最后砸去。一應求婚男子再度沸騰,眼期著好運落到自己頭上。
霜蘭兒愣了也傻了,繡球明明就要擊中龍騰,怎會突然飛偏?尚來不及想,側龍騰突然牢牢扣住的手,拉著轉便跑。
“蘭兒——”龍霄霆此時才瞧清楚一直站在霜蘭兒邊的人竟是龍騰。他剛想追,卻有一抹金從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他手中。他低首去看,金銀滿繡,珍珠鑲嵌,是繡球。他長眉蹙,剛想將手中繡球丟棄,去追那兩道跑得飛快的翠影。無奈喧鬧的人群瞬間將他和奉天圍住。恭喜聲在他耳畔驟然炸響。
“恭喜這位公子,抱得人歸。”
“真是天降好運!”
“恭喜恭喜!”
龍霄霆被牢牢困住,無奈地跺腳,俊眉擰死結。重重人群之外,兩道影早無影無蹤。
刻,龍霄霆來到方府正廳,端坐主位,俊冷凝,一言不發。
小廝端來熱茶,擱在龍霄霆側檀木茶幾上,連忙弓退下。
正廳中無比窒悶,氣氛抑得令人不過氣來。
方進益立在廳中,全僵,時不時手抹去額頭汗珠。他怎也想不通,玲瓏繡球怎會拋給了祥龍國最尊貴的瑞王。雖說民間有民間的嫁娶風俗,可皇親國戚他斷斷不敢高攀。眼下他只瑞王不要降罪。他多年家業,只要瑞王一句話,頃刻便會化為烏有。他張地立著,只要座上之人不發話,他這心就一直懸著。
龍霄霆并不急,奉天已去追尋霜蘭兒和龍騰蹤跡,他先將這邊的事理妥當。他輕輕了,底下的人因他的輕,心也都提至嗓子眼。哪知他只是端起茶盞,揭開青釉蓋子,輕輕刮著茶末,湊至冷清的邊,飲一口。
玲瓏亦立在正廳中,兀自睜大雙眼,眸中卻無毫彩。在臺上看得清清楚楚,為確保萬一,讓管家將龍騰安排在早就選好的方格,私下練習無數次,繡球絕不可能跑偏。可沒想到……龍騰揮袖改變繡球方向,他竟然……
廳中靜得可怕。
龍霄霆終于開口,“方進益,門邊那位是你養玲瓏?”
“是。”方進益趕將神惘然、一直發愣的玲瓏拉過來,解釋道:“王爺,玲瓏膽子小,沒見過這種場面,許是嚇壞了。”
玲瓏低著頭,雙手絞袖子。龍霄霆并未細瞧玲瓏容貌,視線恰恰落在玲瓏前懸掛的青銅掛件上,他肩膀微微一震,控制不住驚呼一聲,“這是——”
玲瓏滿面疑,見龍霄霆目注視著青銅掛件。手解下遞至龍霄霆手中,“王爺,小時候收養我的雜耍班丁老板說撿到我時就有,我想這可能和我爹娘有關,王爺您認識它?”
掛件青銅制,刻著鏤空花紋,似很久以前的東西,又似曾反復被人挲,磨得青銅程亮。
龍霄霆握在手中,指間微微。半響,他的聲音似飽含哀涼,“佩,我終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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