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屋舍悶熱,前后窗欞都被敞開了,偶爾一陣風來,形穿堂風,給這悶熱的屋子帶來一的清涼。
潘知州搖著大扇,另一只手端起茶盞,眼睛不離桌上的卷宗。
這時,就聽小廝觀言的聲音傳來。
“大人,顧小郎求見。”
“哦?顧昭來了?快請快請。”
潘知州擱下杯盞,站起了子,瞧了瞧自己這高的袖子,趕又將其薅了下來。
“大人。”顧昭行了拱手禮。
潘知州:“小郎客氣了,這邊坐,觀言,將井里鎮的甜瓜和小青瓜切兩個來,正好給顧小郎嘗嘗。”
他視線一轉,對上顧昭,笑道。
“夏日天熱,還是吃些瓜果來得舒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年天氣熱,這甜瓜曬多了日頭,倒是格外的清甜。”
顧昭笑了笑,“那我可得好好嘗嘗了,多謝大人。”
“見外了見外了。”潘知州搖了搖扇,“對了,小郎今兒怎麼尋我來了?”
顧昭:“大人,我尋到慶德陛下了。”
“哦,慶德陛下啊——”潘知州反應過來,“什麼?慶德陛下,他現在在何?”
顧昭:“其實這慶德帝,大人您也見過。”
“我見過?”潘知州詫異了。
“對,不單單是您,就是陛下也見過。”顧昭也不賣關子,直接道,“他就是祈北郡城的祈北王,孟東君。”
“是他——”潘知州有些恍惚,“竟然是他?”
顧昭點頭,將沖虛道長做餌,鬼鸮尋來的這一件事說了說,最后道。
“昨日巡夜時到鬼神,它是孔家供奉的神靈,謝家莊村覆一事,孔家也是苦主,是以,它也一道追了過去,萬幸有它相幫,城南兵營的幾個兵大哥都沒事,我尋著鬼鸮的蹤跡,一路跟至祈北郡城的祈北王府。”
“難怪——”潘知州面有沉思之,“那一日在甘殿,陳翰林的那一聲陛下,喊的是慶德帝吧。”
顧昭點頭,“是。”
接著,顧昭便將慶德帝以萬骨陣的炁腐蝕,開了修羅道的事說了說。
“也是因為那墮的津唾腐蝕萬,我這才瞧出他皮囊上的貓膩,大人,可要見見這慶德帝的真面目?”
潘知州:……
“那就瞧瞧吧。”
片刻后,潘知州恨不得瞎自己的眼睛,連連擺手。
“收回去,收回去,快收回去!”
一道幽閃過,地上那一頭青皮褶皺的四腳蛇重新被收到了瓷瓶之中,那老臭魚的味道也隨即消失
了。
潘知州瞅著白地青花的瓷瓶,惋惜又痛,多好的瓷瓶啊,糟蹋了糟蹋了。
“顧小郎,他這是——”潘知州不解,“慶德帝,他怎麼會是這般模樣了?”
顧昭:“他被騙了。”
潘知州意外,“啊?此話怎說?”
顧昭:“大人,你還記得前朝箴言一事嗎?”
潘知州點頭。
慶德帝沉迷于長生,供奉了許多方士,荒廢國事,有一日說起自己年輕時見到過一頭大馱著一塊巨石,在大江中威儀前進,仙樂陣陣,彌彩漫天。
后來,有方士進言,這巨乃是赑屃,所馱之不是巨石,而是上天之書,上頭前寫上至萬年的歷史事,下寫千百年后的箴言,再后來,方士和巨斗了個兩敗俱傷,一人道法被破,瞬間韶華逝去,巨重傷沉江,眾人也瞧到了天書上的一頁。
【東梁將亡,天啟神授】
顧昭:“眾人都以為慶德帝只得了一頁的天書,其實不是,在他壽數所剩不多時,他得到了整本天書。”
潘知州須,微微皺了眉,只聽顧昭又道。
“那本里書中不但有箴言,還有諸多法,慶德帝便是依著書中的法,將自己的墓葬之地選在了江河之中。”
潘知州:“水葬?”
顧昭點頭,“是,就葬在樟鈴溪的一山腹之中,一半是水,一半是山石,山中的皇陵其實是空墳,他將棺槨浸潤水中,以九九八十一對的男布陣,煉化尸為蛟龍。”
為何會選擇樟鈴溪,因為書中有言,樟鈴溪是千年前玉溪真人隕之,雖然千百年的時過去了,這一的江水卻仍有靈韻殘留。
蛟龍嗜殺,天地不容,玉溪真人的道韻純,慶德帝以法收集道韻,再以道韻裹,以期避過天地,只待他重得天下皇位,人龍之勢加,蛟龍即可一飛沖天,化蛟龍為真龍,從此長生不老,昌榮永。
在那書里,他見到了玉溪真人的畫像,天人之姿,目有對蒼生的悲憫,不染塵埃,就是他一個男子瞧了,都心神向往,心神一,在道韻裹之時,他索將自己的皮囊用了玉溪真人的模樣。
箴言中有言,祈北王孟棠春和柳菲卿會誕下七殺星命,七殺星命主災禍,刑克,卻也有將星之兆,是傳說中兵解之人的殘魂轉生。
柳菲卿命格特殊,護得住這樣的胎兒。
為防自己無法誕生,慶德帝為自己這一世,挑選的父母便是命格特殊的柳菲卿。
顧昭難免的想到了孟風眠。
韓道人將神仙種騙王妃和王爺吃了下去,從而誕下孟風眠,柳菲卿和孟棠春因為神仙種而心生芥,這孟風眠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的兒子。
因此,他們待孟風眠一點也不親近。
哪里想到,在那箴言天書上有孟風眠的存在,反而是二兒子孟東君,他是以法相占,生生的剜去了柳菲卿肚中那親生的兒子,自己再借腹出生。
他才是那真正的鳩占鵲巢之人。
潘知州不解,“那怎麼說他是騙了?”
顧昭:“他這哪里是蛟龍,分明是四角蛇,是怪,就這種東西也能長生?那天地之勢得多眼瞎耳聾啊。”
話才落地,窗欞外頭正好落下一片落葉,一陣風吹來,不偏不倚,正正好到顧昭的。
潘知州:……
他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小聲道。
“顧小郎,這是怎麼了?”
顧昭一把摘下上的葉子,哭笑不得,朝著外頭的天地告罪討饒,道。
“別鬧,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
外頭的風停了,知了趴在樹上拼了命的喊知了,綠葉被曬得蔫
耷,打著卷兒無打采。
顧昭垂眸,手挲著杯盞。
那赑屃真是赑屃嗎?
上天之書當真是上天之書?
總覺得后頭有一只手,它在下著一盤棋,不論是韓道長給王妃吃下神仙種,抑或是孟東君的復國籌謀,它們都在它的計劃之下。
不,或者說是它推了這一切,讓這些事都依著天書的安排發展。
所以,說慶德帝被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