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捨得?」
此時已經是天大放,頭頂百丈高的雲層里顯出了種種斑斕彩,正是大日高懸,煌煌明照。
公皓淡淡朝天了會那幅金波漾、曙雀冥之景,過了一會,才收回目,將視線投到拜伏在地的周楚鈺上:
「那男子可是救你於水火之中,若是無他,你現在還在那座小山頭被凌辱玩,我要你親手殺了他,你可捨得麼?你可怨我麼?」
「老師,怎知道這些?」
「修士與修士間的懸殊,比人和狗的差別都大,你的那點小心思,我都不用去探,一看便知,怎能瞞得過我公皓?」
「他……雖然救我離了苦海,但他來得太晚了,他來了,我以前的那些日子,又算什麼?」
周楚鈺避開公皓的目,無意識地抓起一捧濘的黑土,十指用力,指尖深深嵌掌心裡,喃喃道:
「他越是救了我,我就好像越是要厭惡他一樣,他潔得像天上的雲,我又臟又污,就像地底漚的腐穢……我看著他,就忍不住想把他從天上拉下來,讓他和我一起,想抱住他纏綿,讓他全都染上我的味道,怎麼洗刷都弄不幹凈,最後我們一起頸著去死,都腐爛在一起……」
公皓開懷大悅。
「雖然忘恩負義,但也是發自真心,字字懇切了。」他說。
「所以,我從不敢怨恨老師,老師給我了一條金大道,只有站在這條通天大道上,我才能出手,把陳珩從天上拉進泥里。」
公皓微微瞇起眼。
「不敢怨恨」,而不是「不會怨恨」嗎?
一字之差,此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但公皓也並不以為意,自命不凡的人他見得太多了,但又有幾人能凝練金丹,踏元神?
就算此真有如此大運,道后要來殺自己,公皓也只會拍手稱快!因為這是自己教得好!
「你若真能殺了他,不僅可拜我門戶,而且你若能在五十年修金丹的話,我還能指點你一樁大造化。」
公皓長眉一抖:「整個八派六宗的無數真傳、道子都在翹首以盼,你若能從中獲益,在三災前都再無修道上的阻礙!」
周楚鈺抬起頭,展一笑,眼角眉梢都一時盈盈,顯出幾分意來。
「不過那些都是后話了,我只給你一個月,你若是一個月還未完事,我便要收回你的練炁修為,將你貶為畜。」
「凡人世俗如此廣大,若弟子沒能尋覓到陳珩蹤跡?或是,他遭了不測,先一步被人殺了呢?」周楚鈺問:「這要怎麼做數?」
「還是算你輸。」
公皓似笑非笑負手,淡淡道:
「知足吧,我這試你還是簡單的了。當年恩師為了考我是否有緣拜他門下,可是故意扮作我的模樣,屠了一座界空里的半數修行門戶,然後再將我扔到那座界空里,我活上一個月,才算功。」
「等到一個月後,我早被剔了骨、剝了皮,連魂魄都在一口火爐里被點天燈,幸虧那群蠢貨要折磨我,沒打滅我的元靈,才我取巧過關了。」
周楚鈺深深吸了口氣,從地上默默爬了起來。
「你只得了我傳的一本練炁,倉促之間,就算給你道也修不出什麼模樣,還不如不學。」
公皓沉片刻,頂門跳出一圈漆黑,一隻白骨大手從里探出,往虛空一撈,
就攥住了幾個穿杏黃道袍的練炁士,有男有,氣息浮間,顯然都是練炁七層以上的修為。
「前,前輩……」
那群杏黃道袍中,一個為首的強忍著心頭懼意,戰戰兢兢開口。
他們原本在府苦修,可突然不知就從哪來了一隻白骨大手,輕而易舉碾破了護宗法陣,幾個長老還想阻攔,可尚未接近,就被直接震碎了肢,當空化作一灘爛。
「我等俱是煉巖山弟子,家父還曾和羅浮派的張真人有過,不,不知——」
話還沒說完。
公皓已經不耐煩,白骨大手狠狠五指一併,將他們盡數死,雨四濺。
「什麼狗屁煉巖山,聽都未聽過,區區羅浮派也配拿我?我的『應幡』還正欠缺幾幡靈,早晚要請他們都來住!」
公皓不屑一顧,他又一指那堆新鮮泥,對周楚鈺道:
「去,自己挑幾件喜歡的符,你這練炁三層的修為,也足夠驅使符了。」
等周楚鈺細細從泥中拾撿完畢后,公皓也不多話,揮手便示意離去。
周楚鈺恭敬拜倒在地,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后,才轉出谷。
「得法了,終於,得法了……」
一道灰藍遁猛得衝上雲霄,待得直竄上百丈高后,才堪堪止住。
用胎息裹住的飛行的周楚鈺捧著臉,又哭又笑:
「娘,你在地下看見了嗎?鈺兒今天也得仙緣啦。」
……
……
一真法界。
陳珩氣息時斷時續,突然,他頭一痛,一道寒氣捅爛了他的咽,然後五臟都是一僵,這時連流出的都是幽藍的了。
「又錯了,剛才應該緩一些的。」
彌留之際,陳珩腦海閃過這個念頭。
隨著這心相再無鼻息后,原地影一顯,又凝練出一個新的陳珩。
……
煉化「寒斗真炁」的確不易。
它只是靜默不時,都將當時的陳珩折磨得求死不能,雖說就練炁后,胎息壯大了不知凡幾,已足以護住腑,不用再那寒凍之苦。
但若想煉化它,那還是千難萬難……
練炁境界的修行,是不斷壯大的先天胎息之炁,一層層壘加,最終以達到凝練真炁的需求。
在這個過程中,由於練炁法門的差異,胎息也會產生各種變化。
譬如修行「錠金真炁」者,隨著練炁修為的逐漸增進,其的胎息也會一步步顯「錠金真炁」的質,呈出「金」、「銳」的屬相來。
而陳珩正是依仗「太始元真」的「龍天通明,諸真總攝」屬相,因自胎息若多或也浸染了此,才敢斗膽煉化「寒斗真炁」。
但畢竟真炁的等要高於胎息,即便他的胎息屬相不凡,但想要完全煉化,卻也並非那麼容易。
「再試一次。」
陳珩定了定心神,再次席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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