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仿佛隔絕了時間，人分不清星月。

天地都是灰白。

顧彥握拳，指甲刺掌心。

“人死如燈滅，請施主節哀。”披著金紅袈裟的主持低頌佛號。

“多謝通慧大師。”旁的白老者拜別，目沉靜，看不出喜怒。

但男人的面沉到可以與此時的天氣相比較。

古寺的主持與老人年輕時有過的，以神佛法在寺廟中留下一盞長明燈，燈映照著顧楚楚的年歲。祖父帶他登上五臺山，便是尋求這一契機。

顧楚楚死在了太行山里。

他接不能，仿若是自己親手把孩推進了地獄。

“大師這般天氣為何不帶僧眾離開。”老者問。

“天氣，哪般天氣？而走，又能走到哪里去？”主持笑笑，花白長眉彎弧，和藹慈祥。

老者也笑。

“如此，顧某便告辭了。”

“善哉。”

老者拍拍顧彥肩膀，出佛殿大門。

“山雨含著那一位的靈，盡快離去，不起妄念，可保平安。”后古剎里，主持的聲音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老人一頓，也傳來洪亮聲音。

“這地方雖好，但也不必久待，大師大可以離去，不日歸來便能輕易拾起一切。”

“如此，便不多言了！”老人擺手，頭也不回。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

最近些時日，侵者越來越多了。

他們肆意破壞山林，殺生命，掠奪他們能看到的一切有靈之。

悉的老樹，大蛇盤踞。

李熄安罕見地有一疲倦。

它將貪者，惡者皆埋葬在這片土地，古劍仍然在地上，卻有了化不開的跡。太多了，他們其中的人不一定是崛起生靈，拿著某種古也可破開山雨的迷境。崛起生靈并非沒有，其中甚至有一位強橫可怕，是那位前些日子登上寺院的老者。

他不為山中靈而來，為它。

老者與赤蛇的鏖戰持續很久，最后被古劍所斬，劍上富含靈氣的來自那位老者。

他說，因為他是顧家族老，所以要顧全家族。當他安置好家里的一切，便可以作為一位長輩，替子孫復仇。他做了充足的準備，失敗了也沒什麼可言可道。

“至我以后，顧家上下無人知顧楚楚，也無人知我之名，所有的事在我上結束。若是你心有不甘，仍未平息怒火，認為我們顧家所舉大有冒犯，可以前去斷絕脈，我絕無半分怨言。”老人合上染雙目。

“最后，敬你一聲山神，若還能聽老夫一句勸告，盡快離開這里，這是片是非之地，你守不住。”

金燭火忽明忽滅，李熄安深深吐氣。

雨中是它的靈，這些靈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哪怕有群山的相助，維系雨幕也日漸變得吃力起來。

明知走不出這片大山，他們依舊前仆后繼地到來，耗費龐大的人力力力，如此瘋狂，他們背后的人究竟為了什麼？老人臨死的勸告在它心底形霾，太行是片是非之地，它守不住，老人為什麼覺得它守不住？

李熄安沉思。

帝都的顧家離開了這里，不見蹤跡，可人愈發多了起來。它甚至到來自外界一頭崛起青鸞掠進大山深蟄伏，好像這片大山有令外界瘋狂的東西，眾人要往里來，而有人勸它離開，很瘋狂。

沒事，很快它就能知道了。

赤的龐然大垂首，大概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一道青藍雷席卷湖中小島。

巨爪按在泥地上，從中走出一頭紅黑巨虎。

“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青焰環顧小島上著的數十柄森冷古劍，尤其是其中幾柄劍上未干涸的跡時，眼里忌憚更甚。它把口中叼著的人扔到李熄安老樟樹下。

“他不太愿意，為了讓他安分點，我打斷了他兩條。”青焰舐手臂的發，把凝起的長理順。貓科生不喜雨水，發的覺令它難，這一點哪怕它崛起也未曾改變。

被扔下的男人一頭在泥地里，狼狽不堪。他眾所托的崛起，何時過這等對待。當即怒吼道：“妖虎，若是放我離去，到時清剿群山還能留你一命！不然殺了做虎皮，惘廢你崛起苦工！”

青焰眼中兇芒大盛，雷霆在爪牙間奔涌。

此時，男人聽見老樹的上方傳來聲音，很高，很遠，仿佛來自天上。

“清剿群山？”那東西吐字，像打鼓擊打在男人心臟。

他到了如山的力從天而降，塌了脊梁，把他整個人按在了泥濘里。他陡然響起族中長輩讓他注意的東西，大山深的“蛇”，被冠以山神之名，在之前顧家的崛起天才便是被其葬送，他自認差顧楚楚一大截，連顧楚楚沒法抵抗的東西，他有什麼空間周轉？

赤的龐然大在老樹枝葉里若若現。

剛才他被按進泥地，現在又被一莫名巨力提起頭顱。

巨大蛇首垂下，猙獰骨突讓它仿佛戴著面，眼眶里金火焰在熊熊燃燒。

青焰愣了愣，它發覺南燭的頭顱出現細微變化，蛇首后頸延出了骨刺，很細微，但確確實實存在。它將疑慮收回心底，這沒什麼不好，南燭的強大對這片群山的生靈都有好，它不喜爭搶，反而會守護大山不外界侵擾。

“我問，你答。”大蛇聲音低沉。

在這種迫下，男人幾乎窒息，心里的防線盡數破碎，生不出一抵抗之心。

“何為清剿群山？”

男人面容呆滯，緩緩開口，“族老們派出走卒過河，試探群山，用其中拿到的靈判斷是否為復蘇的古山脈，若是確認，便會清剿大山。用文明結晶的代價很大，所以需要瘋狂試探，在這種環境下，人命反而最廉價。”

“你們還要試探多久？”

“結束了。”

“很快便有重火力軍隊踏平太行，清算這里的每一頭崛起生靈。”話語落下，青焰不自主地收，它們雖然強大，但在這個生命層次還無法正面抗衡現世文明的破壞力量。

人類執掌這個世界許多年，文明力量凌駕于所有生靈之上。在新時代到來之際，他們仍然不愿意安心放下權力，打算用暴力來抵抗，他們想的很簡單，當李熄安這種存在消失，大山里的“靈”理所應當會盡數落到他們手中。這種思維簡單暴力，但確實有效。

“名山大川全在復蘇，用不了多久這個世界就會徹底覺醒，舊時代結束，新時代到來。你們這種存在會被一并埋葬，新時代沒有你們的路途。”男人面無表，他被李熄安的靈垮，完全吐心聲。

大蛇眼底的金火焰在盛放。

男人像臺出錯的機，不斷重復搐著。

沒用了，李熄安沉默。這個人被徹底塌了心神，已經道不出什麼話來。

巨大的頭顱退回老樹上，從下往上看只能看見燃燒的金燭。

青焰不懂大蛇的意思。

“你要如何？”它詢問，這段話太過可怕，前方幾乎是條死路。

悠長的嘆息在高響起，約可以聽見鱗片出的金屬轟鳴。

“這麼久了，人類還是沒能學會敬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