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與老護國公關在書房里敘話了足足一個多時辰，直到余安稟告，珍貴妃娘娘親自來給陛下送雪梨湯，二人才止住話。

老護國公站起，“陛下有事要忙，老臣告退了。”

皇帝也覺得說的差不多了，點點頭，放老護國公走，“余安，送老國公出宮。”

余安應是。

老護國公走出書房，便看到了站在臺階上披著一件桃紅斗篷的珍貴妃，以老國公的份，自然不可能給珍貴妃見禮，只道了一句，“貴妃娘娘大善。”

若不是珍貴妃親自來送梨湯，他估計還要被皇帝抓著繼續盤問，他能說的就那麼多，來來回回，也沒什麼可說的。

君臣二人離心已久，他對皇帝，自然不可能所有事都和盤托出。

珍貴妃長的極，極白，桃紅穿在上，極稱，尤其在這深秋里，萬蕭條，一桃紅，盈盈而立，站在書房外，一個人，便是一道絕佳的風景。

笑看著老護國公，聲音也是好聽，“老國公可大好了？”

“托貴妃娘娘的府，尚算健朗。”老國公走下臺階，“陛下已在等了，娘娘快進去吧！”

珍貴妃點點頭，側開子，讓開路，“老國公慢走！”

老國公背著手往宮門走，余安親自相送，一直送出宮門，看著老護國公上了馬車，才折返。心想著，到底還是老護國公，陛下是又忌憚，又不敢不尊敬。

珍貴妃親自提著雪梨湯進了書房，將梨湯放在玉案上，才盈盈一拜，“臣妾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陛下了？”

皇帝往日里最珍貴妃這副模樣，今兒卻有些心不在焉，手虛虛扶起，“妃的手這麼涼，連個手爐都沒帶，奴才伺候不周，該罰。”

珍貴妃搖頭，“臣妾沒覺得冷。”

“你呀，對手底下的人，最是心腸，使得奴才們都不盡心了。”皇帝拉著手坐下，“你子剛好一點兒，跑什麼？若是再病了，豈不是讓朕心疼？”

珍貴妃嗔，“這麼說，陛下是不樂意見臣妾了？也就不想喝臣妾的梨湯了？臣妾可是親自盯著小廚房熬了許久呢。”

皇帝連忙握的手，“朕怎麼會不樂意見你？朕只是擔心伱，每年秋冬，你最都要病上一場。朕可以不喝梨湯，但你必須得給朕好好的。”

珍貴妃出的笑容，“陛下放心，有您這般在意臣妾，臣妾自也會惜自己。”

起給皇帝盛梨湯，“還熱著呢，陛下快嘗嘗，秋梨敗火。”

余安不在，也沒另喊人進來試毒，便自己先舀了一勺，放進里吃了一口，然后十分主地喂皇帝。

皇帝順從地喝著梨湯，一時間，書房，一改早先的沉重，十分溫馨。

皇帝喝完一碗梨湯，起了些旖思，拍拍珍貴妃的手，“今晚朕去長樂宮。”

珍貴妃臉一紅，“臣妾不辭辛苦來給您送梨湯，又不是來邀寵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知道，朕的貴妃無需邀寵，朕便已極。你送梨湯，是心疼朕。近來朝中多事，朕委實有些上火，你這梨湯送的正好。”

珍貴妃擔憂地問：“臣妾聽聞刺殺清平公主的人主犯自盡，從犯服毒。陛下您就算再氣怒，也得惜。”

皇帝點頭，“朕曉得。”

珍貴妃親自收拾了湯罐空碗，放進食盒里，“那臣妾告退了。”

皇帝笑著擺擺手，又重審了一遍，“晚上等著朕。”

珍貴妃惱地跺跺腳，提著食盒出了書房。

后傳來皇帝愉悅的大笑聲。

走出書房后，珍貴妃臉上的笑便散掉，將食盒遞給宮，自己攏了攏上的披風，輕聲吩咐，“走吧，回去了。”

宮應是，拎著食盒，跟上。

一行人浩浩湯湯而來，又浩浩湯湯而去，似乎真的只為送一碗梨湯。

皇帝在珍貴妃離開后，也漸漸止了笑，一時間無心批閱奏折，便那麼干坐著。直到余安送了老護國公回來，給他上了一盞茶，放在跟前，皇帝才忽然問：“余安，珍貴妃的閨名，什麼來著？”

余安一驚，連忙低聲音回話，“回陛下，貴妃娘娘姓沈，單名一個怡字。”

“沈怡。朕竟忘了。”皇帝頓了頓，“宮多年了？”

“有十四年了吧！”余安也記不清楚了。

“十四年。”皇帝又一陣恍惚，“蘇容今年十五歲。”

余安又是一驚，不明白這兩者有什麼關系，他快速地看了一眼皇帝，見他神恍惚，他不敢多探究，連忙垂下頭。

皇帝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如常，“派人將瑞安王請來。”

余安應是。

瑞安王今兒也參加了大朝會，剛回到府中沒多久，便聽聞陛下宣召，他連忙又沐浴更，趕進了宮。

皇帝見了瑞安王，對他道：“關于清平被刺殺一案，朕想給你來主查，三司配合你，務必查個水落石出，如何？”

瑞安王愣住，今兒早朝上，陛下還特意提了此案，申飭了大理寺卿，命刑部也一起，三司聯手來查，如今怎麼又把他來跟著查此案了？他不解地看著皇帝。

皇帝見他這個表，便知道，對于清平被刺殺一案，他應該沒摻和，而且應該也還不知道蘇容的真正世，否則，不會不知道那刺殺就不是沖著清平，而是沖著蘇容。

若是沒問明白老護國公蘇容的世，他認為三司聯手查此案，自然沒問題。但如今知道了蘇容的世，這里面就有大問題了。但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朝令夕改。所以，他要尋個妥當之人，跳出三司之外，也跳出朝堂深水，且還要位高權重，一直保持中立的姿態，這人就得是瑞安王了。

他也想知道，這朝中，有什麼人，會被南楚的南宮家或者是南楚宗室的勢力滲，亦或者被收買，幫著人殺蘇容。

于是，他看著瑞安王道：“刑部、大理寺、監察院，三司里各有疏之，朕總覺得不放心，此案甚重，想著你妥帖，給你，朕應該放心。”

瑞安王聞言連忙拱手，“陛下既然這樣說，臣一定盡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頷首，“謝臨那孩子，朕覺得十分不錯，待科考放榜后，只要名次不低，朕準備重用。”

瑞安王一喜，但同時心中也明白，他的中立陛下一直看在眼里，故而這是給他一個許諾，只要瑞安王府忠于陛下，謝臨的前途，自無需憂心。

他連忙謝恩，“多謝陛下，臨兒雖然有些孩子氣，但也是因為未經磨煉，一旦對他多加磨煉，他還是得用的。”

皇帝點頭，似十分欣，“朕也這麼覺得。”

于是，瑞安王再出宮，肩上便落下了一個重擔。他想著還是得先去一趟大理寺，了解從事發生到如今查到哪步了，然后得再去一趟公主府，親自再聽聽清平公主關于當日事發生時的經過。

他敏銳地覺得，老護國公前腳剛與陛下敘話了一個多時辰，后腳陛下便將他召進宮讓他接手此案，這里面，一定不同尋常。

尤其是，大理寺監牢，何等森嚴，大理寺卿也不是個沒本事的，人還不老糊涂，也是知道刺殺公主的案子是個大案子，清平公主一直派人盯著，怎麼可能讓人鉆了空子送了毒進去？但偏偏，就有了這麼一件事兒，可見有人能將手進大理寺，手眼通天。

瑞安王一路尋思著，這件案子，皇帝既然給他，便是信任他，讓他徹查到底的意思，他務必得辦好，不管牽扯出什麼人，他也只能咬牙一辦到底。

畢竟，這案子查好與否，可是事關他兒子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