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場午飯,被白玉湯給攪和得蘇眉和林以安兩人都只埋頭吃飯,尷尬得即便相互布菜也一句言語流都沒有。
吳子森本沒察覺兩人間的尷尬,想起先前蘇眉喝這個湯,連著給盛了兩碗。
含淚全喝了,還得裝作若無其事說謝謝表哥。
酒飽飯足,重新蹬上馬車,蘇眉真覺得自己是又死了一遭才活過來。此時就該和林以安道別了,趴在車窗那邊瞧他的青蓬馬車,果然見他坐好后也開簾子。
兩人隔著窗格子相視,眨眨眼,朝他忽地出笑:“三叔回家要好好保重子,若有什麼,你派人送信給我。我若有事,也喊秦叔稍給你。”
林以安聽著不用敬稱,心越發輕松,這就代表這彼此的關系更近一步,已經不全是把自己當恩人對待了。
他眼底笑意涌,點點頭,想說什麼,可又覺得似乎沒有什麼重要的要說的。
“眉眉。”他就喊了一聲。
噯了一聲回應,認真等他下文,結果就只見他溫的笑著,目專注又繾綣,看得一陣心跳。
“你要沒別的事,我就回了啊……”
有些不好意思,語調糯,嗔一般,聽得林以安心尖都了。
他滿足地笑:“回吧,等你空了,我們再去凈明寺。”
又噯地應聲,緩緩放下簾子,才放到一半,又起來,朝他喊:“十五吧。”
他一愣,很快明悟過來說的是相約的日子,再看向的一雙眸亮極了。
“那……我們到時還在城門見。”
他的目仿佛帶著燙人的溫度,瑟了一下,慌點頭,快速放下簾子。
吳子森見兩人終于說夠了,揚鞭打馬,率先領在前頭開路。
蘇眉的馬車遠去,林以安在巷子目送,直到離開大約半刻鐘后才吩咐石頭回府。
蘇眉吃飯耽擱了不時間,就把杜氏晾在府里干等,越等越著急,連午飯都沒傳,要把這個‘慈母’裝個徹底。
在杜氏肚子里不知道打了幾回鼓的時候,外頭終于傳來急促的步伐聲,一個激靈站起來,不等人到跟前便問道:“是不是三姑娘回來了!”
跑得氣吁吁的婆子說是:“吳家表爺也跟著來了,應該是要小住。”
吳子森也跟著來了,杜氏頭皮更是發麻。
自己把柄在別人手里,即便兒可能要一躍嫁皇家,亦在蘇眉跟前氣短。
“快快,跟我去迎表爺和姑娘。”杜氏爭強好勝的心霎時被打掉一半,準備親自去探探。
一路走出垂花門沒見著人,焦急繼續往前趕,結果還是沒有遇到蘇眉表兄妹,一問之下才知道抄了近路回院子。
趕得腳酸的杜氏臉鐵青,滿頭滿臉的站在大太下,狼狽極了,連下人看的眼神都變得古怪。
心里的怕意就被恨意給遮蓋了不,氣得咬牙切齒,暗罵了一句。
——那個不知好歹的瘋子!
那頭,蘇眉回到自己院子剛坐下,看著婆子們卸下箱籠的紫葵亦回來了,一臉解氣地和說:“姑娘是沒瞧見繼夫人在前頭氣得直跺腳的模樣,連妝都曬花了,好不狼狽!真有心迎姑娘,又怎麼會等姑娘進府了再趕出來迎,這下自己給自己個沒臉了吧!”
蘇眉聞言并不意外:“就是那個子,恐怕被表哥和三叔上回整治得不輕,心里又怕又恨。不理會,我回來只是不想蘇沁鬧出什麼事,怕丟了蘇家的臉,讓人多盯著蘇沁就是。”
母倆帶來的破事惹人心煩,而且事鬧得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的,蘇沁又失了清白,進王府的事,只能順勢而行了。
父親不在家,杜氏心里恐怕恨不得立刻讓蘇沁進豫王府,倒不如順水推舟,等杜氏問起,就讓蘇沁早早定個日子,離開蘇家為好。
紫葵明白姑娘的意思,是怕蘇沁珠胎暗結,鄭重道:“姑娘放心,奴婢會讓人盯住了,許郎中也在,隔兩日便給把脈一回。”說著,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外頭都道大姑娘忘記事了,是不是也讓許郎中瞧瞧,還有就是……繼夫人恐怕還不知道姑娘已經記起事了,您看這事是說還是不說。”
經過林家一事,府里的下人都認為蘇眉已經好了,回府住了那麼些日子,也沒有人起疑。杜氏卻是知道為了應付宴會特意裝的,母倆此時此刻估計還想著哄呢。
“許郎中跟著一路奔波,這會也累了,等明兒再讓他去瞧瞧。至于繼夫人那兒,知道了哪里還有什麼趣。”蘇眉微微地笑。
紫葵亦抿笑,姑娘肯定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主意。
車馬勞頓,蘇眉沐浴后歇了個午覺,剛醒來就聽到廊下有說話的聲音,再側耳一聽,竟然是蘇沁的聲音。
很快,有人就朝室來,從床上坐起,紫葵見到醒來,便徑直上前開紗帳,與低語:“大姑娘來了,說要見您,邊的丫鬟還給介紹奴婢呢,倒真像記不清事一樣。”
蘇眉略一思忖,起隨意披件裳就出去見人。
蘇沁已經被請到明間坐著,穿著一件素襦,低垂著頭,出修長的脖頸,五還是記憶里那種明艷,只是多添了份楚楚人。
沒有說話,神淡淡走到主位坐下,支著胳膊托腮看蘇沁。
蘇沁正打量,卻沒有先前紫葵說的,眼神有不認識人的那種茫然,反倒目明亮。
就覺得,蘇沁應該是葫蘆里有藥賣,索繼續不說話。
之前不記事,把人狠狠收拾一頓,現在什麼態度都適合。
蘇沁見不說話,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試探開口道:“三妹妹,你還記得我吧。”
“記得,那個覬覦……我夫君,被我狠狠打一頓的繼姐嘛。”還要在杜氏母跟前裝記不清事,夫君二字喊得直燙。
蘇沁被點出先前犯的事,手一抖,先為主地想,果然蘇眉還瘋瘋癲癲的,也不知是怎麼被哄回家來的。
“那都是誤會。”蘇沁很快就鎮定了,居然直接暴出自己是清醒的事,蘇眉聽到這句話微微瞇了眼。
蘇沁已經繼續說道:“先前的事三妹妹也知是公主指使,我實在是迫于無奈。也不瞞妹妹,我是逃離莊子的,并沒有失去記憶,一切都是林恒禮策劃,想讓我接近豫王。我已經沒有出路,嫁給豫王,是我唯一的出路,所以我聽信他,算計了豫王。”
坐在下手的不打自招,把一樣一樣把事說出來,這點蘇眉是真的詫異。但依舊懶懶靠在那兒,并不說話,準備聽下去。
哪知蘇沁此時站起來,撲咚朝一跪,“三妹妹記不清事,我難辭其咎,在此給三妹妹磕頭謝罪了。”
說完還真的咚咚咚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下,蘇沁在抬起頭來時,額頭已經紅了一大片。
“你嫁到豫王府,不就是皇子的人了,雖然只是個貴妾,但也足夠我一頭了吧。你還來給我求饒做甚?”
蘇眉終于開口了,角微微揚著,似笑非笑。
蘇沁在略奇怪的表中抿抿,仍舊實話實說:“我能嫁豫王,是因為我如今姓蘇,嫁過去了依舊還得要娘家的幫助,所以求妹妹放我一條生路。”
在真的有孩子之前,忠義侯府就是的靠山,一日沒側妃,都一日離不開這個靠山。哪怕真當了側妃,豫王更看中的,應該也還是后的忠義侯府。
蘇沁心里明白自己的境,所以才會放下尊嚴,帶著一希,跟條搖尾乞憐的狗一樣來求蘇眉,求一個瘋癲的人!
“你沒睡醒吧。”蘇眉呵地一笑,挑著眼角冷冷盯著說,“你嫁誰嫁誰,但蘇家不是你娘家,我也不是你娘家人。”
冷酷的話讓蘇沁臉變得煞白,跪在地上發抖著。
蘇眉并不吃這一套!的希徹底破碎,悲悲地想著:蘇眉是個瘋子,怎麼能指跟一個瘋子談和!
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然而蘇沁不知道的是,蘇眉此時比誰都清醒,只是裝瘋癲,徹底斷了的那些荒唐念想,不多跟糾纏罷了。
畢竟一個瘋子,講不講道理,全看心!
蘇眉話落,把自己在林家的那種囂張跋扈發揮到淋漓盡致,揚聲就喊:“打出去!哪里配姓蘇,可和我蘇家沒有一點兒關系!”
院子里候著的婆子嘩啦啦都涌了進來,蘇沁急得眼都紅了,剛張口要說什麼,就被激靈的婆子直接拿帕子給堵住,連拖帶拽把人給丟出去。
送上門來的助攻,蘇眉這威立得十分順利。
蘇沁被丟出去不到一刻鐘,府里下人就都知道蘇眉說并不是蘇家人的那些話,母倆攀上皇子府帶來的那點威儀霎時散個。
杜氏得知后,急急忙忙到那里,看著紅腫的額頭,恨鐵不鋼道:“你怎麼傻到跟那個傻子跟前胡說八道,如今那些話恐怕明兒就得傳出府去,豫王聽見,不得要出大問題!”
兒能讓豫王當機立斷納為貴妾,當然不得忠義侯的原因,杜氏最鉆計,又哪里會不明白兒真正的依仗是什麼。這不也準備自己伏低做小,先讓兒順利出嫁再說,結果……
氣得跺腳,蘇沁已經哭過一場,眼角通紅地說:“我不去這一趟,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嗎。娘你還是想辦法,趕把這些事都如實告訴侯爺,一并說是我們幫著擋了蘇眉一劫,讓侯爺念在曾經的救命之恩,再心一回!蘇眉的話算什麼,要的是侯爺的話!”
蘇沁徐徐地說,顯然是已經想好對策。
杜氏被說得一愣,站在那兒半天沒,蘇沁就急了,“你快去啊!”
結果杜氏還是不,蘇沁經歷了人事,從母親為難的態度中終于察覺到什麼,驚道:“難道娘親你跟侯爺自那次之后,就再沒有過親近嗎,侯爺并不寵你?!”
可侯府一直沒有其他的人,也沒聽說繼父在外頭有人,就一直認為母親在忠義侯跟前是能說上話的。
難道忠義侯就只是給了母親一個繼室夫人的名分?!
所以,這麼些年,還想盼著有個弟弟,結果母親肚子遲遲沒有靜。
杜氏瞞了多年的事終于被兒知道,一張老臉都紅了,撲在桌子上哀哭:“他什麼時候過我!”
這些日子的落魄,讓居然說出了驚天的。
這下到蘇沁瞪目結舌:“不、不是你救了侯爺,侯爺又不小心喝多與你有了夫妻之實,才……才能改嫁過來的嗎?!”
杜氏聞言宛如連哭都忘記了,忙去捂住,拼命搖頭:“你胡說什麼,胡說什麼!”
娘親怕那個樣子,蘇沁就都明白了。
難道當年娘親也用了什麼計謀,讓忠義侯誤會,才不得不娶過門的!
蘇沁在蘇眉跟前被辱都沒覺得有多難堪,此際是真覺天都塌了,如果被忠義侯發現……如果被發現,那和母親都會被趕出侯府吧,到時還提什麼讓蘇家站在后!
不能讓繼父知道,千萬不能讓他繼父知道。
蘇沁口發悶,在驚恐中一口氣沒提起來,昏厥過去。
蘇沁院子作一團,吳子森剛剛睡醒去找蘇眉,聽紫葵說了表妹整人的事,痛快地一拍手說:“該!看還敢不敢把你當傻子哄!”
“表哥,不會說話就不說了。”蘇眉幽怨地看他一眼。
吳子森訕訕地笑:“我看們也難能再起風浪,姑父那兒我們都早早去了信,要嫁就嫁,礙不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