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著低聲議論起來。梅若嫿皺了皺眉，道：“夫人，孩子看病要，瞧他也不是有意失禮，若是可恕，就饒了他吧。”

梅若明眉頭也不皺了一下。許碧固然有點不依不饒，但梅若嫿的聲音也太大了一點。依梅若明看，這種事低聲提醒一下也就是了，這般大聲嚷出來，卻顯得自己仁厚，倒襯得許碧苛刻了。

梅若明是個厚道人，頓時就覺得妹妹這樣有些不大厚道，剛想設法打個圓場，許碧已經勉強止住了嘔吐，指了指那青仆役：“你是哪家的下人？”

青仆役眼珠子一轉，立刻大聲喊了起來：“這位夫人，我家小公子實在是病重，看他都昏迷不醒了。求夫人高抬貴手，先讓小的把我家小公子送去求醫，然後夫人就是要打死小的，小的也無怨的！”說著，連連磕頭。

他這麽折騰，懷裏的孩子也沒有醒，小子還地垂了下來，果然像是個病重的模樣。連許珠都忍不住道：“二姐姐，要不然就算了吧……”

許碧卻道：“九煉，你去抱了孩子，找個最近的醫館送去。”

青仆役立刻抱了孩子往後：“這不！我家小公子這是胎裏帶來的病，隻有家裏一直請的那位郎中能治！這位夫人，就算小的得罪了你，可我家小公子又沒做什麽，你是哪家的夫人，就這麽不把別人家孩子的命當命嗎？”

這會兒早有一群人圍觀了，青仆役這麽一說，人群裏就有人吆喝起來：“可不是！這是哪家高門大戶裏的太太姑娘們，就這麽不依不饒的？”

這人這麽一喊，人群中的議論之聲就驟然高起來。這些人可不隻指點許碧，還指點了梅若嫿與許珠。尤其梅若嫿，因生得貌，更被人注意得多。

到了此時，梅若嫿已經不是無心再顯示自己的寬厚了，雙頰都泛起了惱的紅，忍不住喊了一聲：“沈夫人！算了罷！”此時隻恨沈雲殊怎麽不在，否則也好他看看，這許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臉！別是平日都在沈雲殊麵前裝得溫賢淑，這憋得久了，一背了他就出真麵目了罷？

人群裏忽然就有人喊了一聲：“快跑吧！孩子要！”

這一聲似乎提醒了那青仆役，站起來抱著孩子就跑。許碧斷喝一聲：“抓住他！他是拐子！”

九煉就在許碧側，離得有些遠，而且還有幾個旁觀之人有意無意地擋在他們前頭。倒是許瑾，一開始是跟著許珠的，後來被圍上來看熱鬧的人得一步遠似一步，倒離那青仆役近了。

此刻一聽許碧喊此人是拐子，許瑾本不假思索，一個魚躍就撲了上去。他也不管哪裏，手就是一扯，隻聽哧地一聲，卻是把那青仆役的外從領口扯了一條大口子出來，出了裏頭的一件又黑又髒的襖子，一子膻臭味兒頓時撲麵而來。

許瑾被這味兒一撲，不由得倒退了兩步：“你是什麽人！”他家也有仆役，凡是跟著主子邊伺候的——不，就算是院子裏灑掃的那些婆子，也不會穿得這麽又髒又臭。大戶人家的下人，哪個不都要收拾得幹淨整齊才行？像這種能抱著小公子出來治病的下人，更應該是主家的心腹，哪能穿這樣？

青仆役被撕破了裳，臉上立刻出兇相，把孩子往地下一扔，轉就朝人群裏鑽。許瑾下意識地手去接孩子，便放開了他裳。隻是就耽擱了這一下，九煉已經趕到，一手出去，又揪住了他裏頭那件破襖的領子：“給我站住！”

這拐子被九煉拉得轉了半圈，手裏冷一閃，竟是掏出把刀子來，衝著九煉就捅。可惜他這三招兩式的本就不在九煉眼裏，隻聽喀啦一聲，這拐子手腕已經被九煉扭了臼，刀子失手落地，發出當郎一聲響。

這一下子勢大變，四周圍觀眾人都驚呼出聲。九煉把那拐子往地上狠狠一摜，摔了個四仰八叉。

許碧指著人群裏道：“剛才喊他快跑的是哪個！必定也是同夥！”可是聽得真真的，喊快跑的那聲音，就跟一開始吆喝說高門大戶的太太們不饒人的那個聲音是同一人，分明就是來煽圍觀群眾，好這拐子趁帶著孩子走的。這種把戲，以前做一個防範犯罪專題的時候可聽說得多了！

九煉正要去抓，就見人群裏一陣混，接著兩邊分開，一個男子被丟了出來，後頭走出來的是個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左右還跟了兩個小廝，其中一個指著地上的男子道：“方才就是這人在人群裏。袖中且藏了刀子。”將一把刀擲到地上，正跟剛才那個拐子掏出來的刀一模一樣。

這兩把刀子說是刀，倒不如說是一些三角鐵片，後頭裝一個短木柄，打磨得十分鋒利，揣在袖中倒是比正經的匕首更方便些。隻看這兩把一模一樣的刀子，就知道這兩人定然是一夥的！

那走出來的青年男子向許碧這邊拱了拱手：“幸而夫人機敏，不然就這夥拐子得手了。”

許碧胃裏那種翻江倒海的覺剛下去，也沒什麽力氣多說，擺了擺手道：“不過是僥幸罷了。不知那孩子怎樣了？”

九煉這時候已經看了許瑾抱著的孩子，道：“似乎是被下了什麽迷[yào]，待藥過了應是無事。”這麽個折騰法，小孩子都沒醒呢。

既然抓住了拐子，後頭自然就是送了，連同這孩子也要送到府去，好尋找他的家人。那青年男子自告勇要將拐子送去衙門，許碧便九煉抱了孩子，與他一道去了。

這裏眾人都散去，還有些人一邊走一邊朝著許碧指指點點，隻這會兒眼神便多是佩服的了。

梅若明自己就大為佩服：“夫人怎麽發現不對的？”他方才也看了，那拐子外頭的裳穿得整整齊齊的，懷裏抱的孩子臉還發紅，各方麵都很符合拐子所說的況。尤其是，這孩子著雖不錯，卻也並不是十分貴重，若真是穿珠戴玉，那邊就不可能隻有一個下人，他也就能看出破綻了。

梅若明這麽一說，許碧就覺得又想吐了：“方才此人從我邊過去，上一子膻腥之氣，衝人嘔。我想，哪家會用這樣的下人送孩子去求醫呢？而且他外頭裳又是幹幹淨淨的，這味道就更加可疑了。”說實在的，假如這人自己穿得破爛，再把孩子也弄得髒兮兮的，許碧倒不一定能看出破綻呢。

梅若嫿在一旁，臉止不住地有些沉。隻要一想到剛才還勸許碧不要計較，放那拐子走，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似乎那些指指點點的人都在笑話不識人，居然幫著拐子說話。

許珠倒是全無覺察，不無羨妒地道：“二姐姐的鼻子可真管用，這都能聞著呢。”

許碧懶得跟這個蠢得沒什麽心眼的妹妹多說，便向許瑾笑了一下：“剛才也多虧瑾弟反應得快，抓住了那個拐子。”若不然被那拐子帶著孩子鑽人群，九煉縱然有功夫，這許多人當中也很容易被他逃。更何況若不是許瑾撕破了拐子的裳出破綻，說不定有些不明況的圍觀群眾還會覺得是不依不饒，說不準就要幫著拐子逃跑呢。

梅若明也讚道：“確實多虧許公子反應得快。”若是換了他，反應是肯定沒那麽快的，多半就被那拐子鑽進人群裏去了。

許瑾被梅若明這麽一誇讚就紅了臉，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了，忙道：“我隻是抓了他一下。要是沒有二姐姐帶的人，他掏出刀子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許碧笑道：“你能阻他這一下就夠了。隻要撕破他的裳令他出破綻，這許多人呢，他掏出十把刀子也逃不了。”

許瑾臉更紅了，有些笨拙地轉開話題：“也是，剛才那位抓住另一個拐子的公子，也很厲害。”不是那人厲害，就是他邊的小廝厲害，反正那拐子的同夥傷得比那拐子還重，看起來一條胳膊都被打斷了。

知雨惦記著許碧的，見許碧雖然不吐了，可是臉看起來卻還有些蒼白，忍不住道：“大，咱們先回去吧，瞧大的臉不好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許碧確實覺得口還是有些難想吐，便點了點頭。梅若明不放心，道：“既然如此，這會兒也不早了，我看大家都回去罷。橫豎燈市有三日，若是想看燈，明後晚再出來便是。”

一行人出了朱雀大街，找到自家馬車。梅若明堅持先送了許碧回去，又送了許瑾許珠，最後兄妹幾個才回了自家。

梅夫人還沒歇下，正在燈下做針線等著他們，見兒子兒一起回來，這才了笑容：“街上可好看？嫿兒這是怎麽了？”

梅若嫿扶了頭道：“大約是吹了風，有些頭疼。娘我先回去歇著了。”

梅若辰便起道：“我送妹妹回去。大哥陪娘說說話罷。”

兄妹兩個出了房，梅若辰才道：“你也看見了，沈僉事與其妻伉儷深。”

梅若嫿卻陡然道：“說不定本就不是什麽許二姑娘！”

梅若辰也聽見了幾句許珠的話，搖頭道：“子不語怪力神，何況人經過一回生死，有所變化，也不為稀奇。”

梅若嫿目閃，但也沒再說什麽，轉頭就走了。

沈府那邊，許碧直到回了自己房裏，還覺得口煩悶，很不自在。

“大，會不會是吹了冷風又有些積食？廚下煮碗山楂梅子湯來如何？”知雨知晴隻顧著扶許碧，那些個手爐之類的東西，都是琉璃和瑯玕拿進來的。琉璃難得有機會這樣近服侍，看許碧不停地著胃部，便機靈地問道。

山楂梅子湯什麽的，許碧一般是不怎麽喜歡的，不喜歡太酸的水果，就是上輩子也不吃山楂的。但這會兒不知怎麽了，琉璃才一提山楂梅子湯，許碧就覺得唾開始瘋狂分泌，幾乎能流出口水來似的：“好。廚下煮一碗來。”

琉璃輕快地答應一聲，轉小跑著出去了。這都小半年了，雖說也是在主院伺候，但大爺和大都不大喜歡邊前呼後擁的，所以能出室的，其實還是知雨和知晴兩個，還有那個小丫頭蕓草也得大歡心，時常也要去回話的。反而和瑯玕兩人，等級雖比那蕓草高，卻還不如能親近大呢。

這會兒好容易得了這樣的機會，琉璃自然要大獻殷勤，跑去廚下親自盯著廚娘熬了一碗山楂梅子湯，又親自端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