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真覺得自己要去敲登聞鼓了。不過他喊完這麽一句，看沈雲殊的注意力本就不在他上，便識趣地自己溜出去了——還杵在這裏做什麽喲，沒看爺都嫌他找麻煩了嗎？不是怪他給找麻煩，是怪他是個礙眼的麻煩吧？哎，他這差使可真不好幹呢。

屋裏，許碧倒有點驚訝：“今兒回來得早？”這幾天，因為年下大比和明年武舉之事，沈雲殊回來得都很晚，今天這還沒到下衙的時候呢，怎麽就提前溜號了？

沈雲殊把外隨手一扔，就往椅子上沒甚風度地一癱：“哎喲，好累啊……”

許碧笑著過去給他捶肩膀：“沈大人辛苦了。大比的差事都辦完了嗎？”

沈雲殊著妻子的小拳頭在自己肩上沒什麽力氣地敲打，嘿嘿一笑：“原是沒辦完的。可這不是京衛要推人大比嗎？我原也想推舉兩個有本事的，可鄭鎮說我才到京衛沒幾天，哪裏識得什麽人。他倒是在京衛呆了好些年的，自有人舉薦。吳僉事和李同知都偏向於他，我這一惱，就指了別的差事出來了。”

“你這坑兒才挖好，他們就往下跳了？”沈雲殊也是狡猾，這會兒本沒說什麽大比，隻說各駐軍裏舉薦些有軍功的，要在皇上麵前臉呢。估著這些人還以為就是跟平常軍中演練似的跑個馬箭，能糊弄得過去就行。等真到了那時候，就有得丟臉了。

“這麽好的坑，他們焉何不跳？”沈雲殊半閉著眼睛哼哼，“京衛到現在用的居然還是那木頭靶子——真要打起仗來，誰跟個靶子似的傻站著讓你啊？”

他近來時常抱怨京衛那些人，因知道他心裏早有了主意，許碧也就笑聽了。沈雲殊抱怨幾句，也舍不得妻子不停地給他捶肩膀——雖然其實也沒多大勁兒，比撓強不了多，可是妻子還要費力氣啊——便坐起，拉了許碧坐在自己上，笑問道：“方才跟九煉說什麽呢？理他。等大比結束，咱們到西山看梅花去。”

許碧忍不住直笑：“你他留在家裏幫我打聽消息的，這會兒又我理他。遇著你這樣的主家，九煉是也難做得很。”

沈雲殊撇撇，並不肯承認自己是在刁難九煉：“這是遇著什麽事了？有什麽消息他打聽一下也就罷了，要商量事還得找你夫君呢。”他也想在家裏多陪陪貌妻好不好？無奈近來事太多，就總要著九煉那小子來獻殷勤了。

許碧哭笑不得：“說林家呢。”遂把九煉打聽來的事講了講，恨恨道，“當初林家不肯援手也就罷了，畢竟隻是舅甥，先為自家著想也是人之常。可既當初與人無恩，如今就別想著求人幫忙。這林太太倘就這麽息了心思倒也罷了，若是敢來提這事兒，我非當麵給個沒臉不可！”

沈雲殊一撇：“何必要你去與當麵理論，這事兒，先告訴那林老爺，看看他要如何。若是他明白，自家撕擄幹淨也就罷了，若是再生枝節，自有別的辦法。”

“那就有勞沈大人啦。”許碧覺得這個法子也不錯，便眉開眼笑，“既這樣，就先看看林老爺要如何做。這個時候，我也不想蘇姐姐知道這些事兒，若影響了肚裏的孩子可就不好。”後宮之中，能有子傍實在太重要，再怎麽小心都不為過的。

“是上說有勞就行了嗎？”沈雲殊不大滿意。

“那沈大人說怎麽辦？”許碧深覺沈雲殊如今臉皮越來越厚了。

“居然還要我說，真是沒誠意……”沈雲殊哼哼了兩聲，正打算搞點兒閨房之樂，就聽知雨在外頭道：“爺，，杭州家裏有人來送信了。”

許碧猛然想起來：“應該是弟妹生了吧？”算一算，八月裏董藏月就該生了。當初離開杭州之前，已經備了洗三和滿月禮要用的小鐲子小金鎖之類，都留在那邊了。結果來京城這一忙活，竟把這事兒都忘記了。要是算算，杭州早就應該有信過來，報知董藏月生的是兒子還是兒了。

到院來回話的是沈家一個管事媳婦，名迎春。按如今的習慣，原是該按夫家的姓氏來稱呼。比如說嫁的是沈四，就該沈四媳婦才對。但因沈一等人份特殊，即使在沈家也不大麵，於是對他們媳婦的稱呼，就仍舊是喚本人名字了。

迎春從前就是沈家的丫鬟，進了門自然先給沈雲殊和許碧行禮，才說起杭州的事兒來。董藏月確實生了，生的還是男孩兒，可是是七月裏生的，也就是說，沈雲殊和許碧才離開杭州不久，董藏月就生了。

“這日子不對吧……”許碧稍微一算，覺得這跟預產期也差得太多了。

迎春便歎了口氣，垂下眼睛：“二是了胎氣，早產了。”生下第三代，全家人的稱呼就都跟著往上抬了抬，京城這邊還不知曉，杭州那邊，沈雲安已經當了二爺，董藏月也被稱二了，都把那“”字兒去了。

“怎麽回事？”董藏月這一胎，全家都寶貝得不行，如何就會早產了？

迎春麵有難。沈雲殊便重重咳了一聲：“有什麽話直說便好。”看樣子這裏頭是有些事的，否則不會拖到現在才送來消息，也不會讓迎春過來。

迎春原是坐在兩人下首的繡墩上，這會兒便連忙站了起來，低聲道：“都是剪秋那個不安分的，因見二有孕，就生了心思……偏二爺念書，沒怎麽理會，嫉妒二，就在二麵前胡說八道，氣得二了胎氣早產。生下來的哥兒子弱，請了杭州城裏最善治小兒的郎中在家裏住著，這好容易養過百日才好些，可郎中說，日後子總歸是要比旁人弱。老爺和夫人想著，不知京城裏有沒有更好的郎中……”

許碧皺起眉頭：“剪秋在二麵前說了什麽？”董藏月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便是有什麽事，也該看在孩子的份上保重自己，怎麽就弄到小產了？

迎春眼睛垂得更低了，低低地道：“剪秋說，二爺那裏留著個荷包，是，是當初大給的見麵禮。”

☆、第131章事發

杭州城那邊，沈府的氣氛頗是抑。

外人隻曉得，沈家二不小心摔了一跤早產，雖生了個兒子，卻因子不好，什麽洗三滿月統統沒有辦，弄得好些就等著借此機會給沈家送禮的人都大失所。

董夫人自是三天兩頭就往這邊來看兒和外孫，好容易看著外孫過了百日，郎中也說比剛落地時要強得多了，若好生養著當可年，縱子比常人差些，壽數上倒無太大影響的。可外孫這裏能稍稍放心，兒的形卻讓董夫人放不下心來。

“如今珍哥兒已無大礙，瞧著還胖了些，你也不必這般擔心。”董藏月是坐了個雙月子，可仍舊沒養出點來，董夫人每次來，看見兒瘦削的臉頰就覺得心疼。

董藏月抿了。原是張端正的鵝蛋臉，雖然算不得出的人，卻是各家夫人們喜歡的那種“有福氣”的長相，線條圓潤，帶著的甜。可這會兒瘦下去，線條就有些淩厲，尤其是拉平的角，竟然有點兒刀鋒般的覺。

董夫人很不喜歡兒現在的樣子，瞧著戾氣太重。那剪秋的確可惡得很，但出事第二天，沈夫人就人把狠打一頓丟去了莊子上，如今早就咽氣了，墳上說不定都長草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剪秋這種東西，自然是死不足惜。但這事兒本董夫人覺得自己兒也有不妥之。一個姨娘罷了，何至於就了胎氣，竟傷了孩子？難道就分不清個輕重緩急？

且如今事都過去了，再怎麽時也不能倒流。既如此，就該把後頭的日子過好，好生照看孩子，養好自己的子，這般終日拉著張臉有何用？幸好孩子還養住了，若是沒養住，又要怎麽樣呢？

“我這幾次來，看你對姑爺也是冷冷淡淡的。”董夫人原是不忍心對兒說重話的，可兒總是這麽不改，這個做親娘的不開口，還有誰會說，“這事兒，依我說，原是你的錯。”

董夫人見董藏月並不像是認真在聽說話，臉便微沉了下來：“這剪秋原就是在姑爺房裏，你嫁進來時便知曉的。姑爺可有偏著，不許你管？若是沒有，那出了此事，本就是你管理無方，如何還要對姑爺發怒？”

頓了頓，董夫人在親兒麵前，也掏心窩子地說了幾句不那麽“正大明”的話：“如今姑爺有愧，憐惜你，你就該借著這機會把姑爺的心攏住才是。可你總這般冷冰冰的——男人哪，愧疚憐惜也都不能長久，你若總這麽不知好歹，早晚就把他推開了。瞧你現在的樣子，為悅己者容，你對著鏡子瞧瞧，自己都變什麽模樣了！這般滿麵戾氣的樣子，誰會喜歡？莫不，你就要與姑爺了陌路，不做夫妻了？”

董藏月的麵容一直如泥塑木雕一般，直到聽見董夫人最後這句“不做夫妻”，才了一下，眼圈也紅了。董夫人正要再說，旁邊伺候的小紅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夫人不知，這，這裏頭的事兒，實在是，實在是沒法說的。若單一個姨娘算得了什麽，姑娘又怎麽會這麽大的氣？”

董夫人也覺得自己教導出來的兒不會如此，立刻道：“到底是為了什麽，快說！”

小紅看了一眼董藏月，才低聲把當日剪秋的話說了：“……說什麽荷包，分明是說，分明是說二爺心裏著大！”這才把董藏月驚得了胎氣。

董夫人也聽得麵大變：“真有此事？”

小紅哭道：“那荷包是真有的，就在二爺書房的枕頭裏頭掖著呢。”連帶著裏頭的兩個小銀錁子都未。

董夫人手腳都有些發涼，但還能掌得住：“可問過姑爺了？”

董藏月這才開了口：“二爺說他與大嫂清清白白，自娶我進門，就是想與我好生過日子的。”

董夫人或有些方正得過於迂腐，卻不是蠢人，細細一想便明白了，沈雲安隻說他與那許氏之間清白，卻並未否認他藏起那個荷包，是對許氏有些心思。難怪自己兒這副模樣，也並非隻是因著孩子的緣故。

乍然聽聞這樣的事，董夫人也有些晴天霹靂之，穩了穩心才道：“姑爺既這麽說，想來是真的。就是你進門這些日子，可曾看見他跟大有什麽不合規矩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