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尖尖的下大大的眼睛細細的腰，倒覺得妹妹這話不錯，這副弱模樣，還說殺人？就是讓殺隻，敢不敢呢？

“許三姑娘也是口無遮攔，別看表麵上裝得跟庶姐親近，其實沒說幾句話就出來了。隻看許三姑娘，就知道許家也不是什麽有家教的人家。再者，若依許三姑娘所說，許氏在家又何曾被仔細教導過，為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梅若嫿麵不屑，說到這裏，卻又忽地笑了一下，捉狹地看一眼哥哥，“說起來，許三姑娘肯說這許多，依我看哪，都是看在哥哥份兒上。”

梅若辰先是一怔，隨即就了然地笑了一下：“你這丫頭，又胡鬧。”他本就生得好，自又會讀書，打十三歲上，在嶺南那邊兒就常被孩兒示好。後來到了京城，從秋闈後論文開始，更是名揚帝都。不說什麽擲果盈車，也差不了多了。似許珠這樣暗中傾慕他的孩兒，他早是司空見慣了，並不當一回事，不過還是追問一句：“你沒與說我什麽事吧？”

“不過就是說些大家都知道的。”梅若嫿角輕輕一撇，“其實都不用我說，自己就說個沒完了。”

梅若辰歎道：“這些話，你與我說說就罷，可莫與父親母親去說。”

“自是不能的。”梅若嫿何嚐不知道這些話不可對父母出半個字去，全家裏也隻得這個哥哥會幫了。

梅若辰著眉心道：“這種事，我如何幫得你……”

梅若嫿扭著手中帕子，半晌才細聲道：“其實看父親的意思，願與沈家做通家之好。”

通家之好，也是可與沈雲殊見麵的。

梅若辰警惕道：“你可不許做什麽不規矩的事兒！”從前在嶺南的時候，他也見過什麽落水醉酒之類的把戲的。

梅若嫿跺腳道：“哥哥把我當什麽人了！這樣事我如何會做！便是真能了，我的名聲也壞了。”

梅若辰歎道：“你都肯做妾了，我還真怕你做出糊塗事來。”

“那不一樣……”梅若嫿惱道，“總要他願意才好。”

梅若辰道：“若人家一直不願意呢？”

梅若嫿更惱了：“哥哥就認定了那許氏比我好不？”

“許氏自是不如你。”梅若辰當然覺得自己妹妹最好，“可是沈家明正娶的。便是有一二不如意，沈家也不能隨意就休棄。”最後強調一句，“反正父親是絕不會讓你做妾的。”

梅若嫿不吭聲了。梅若辰歎道：“你不過是見的人，沈大郎也委實出，這才有些傾心罷了。這京城裏頭，出之人盡有的，你多見幾個便知道了。”心裏已經在思量，平日裏在國子監認識哪幾個年舉人，能設法妹妹見見的。

梅若嫿卻是氣得眼圈都紅了，一跺腳道：“我才不是一時糊塗！管有什麽出的人，我也就喜歡他！”一扭走了，留下梅若辰在屋裏直歎氣。

☆、第128章次子

梅家兄妹這一番談，沈家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雲殊送走了眾人，就往後宅來。許碧也已經換下了見客的裳，拆了頭發在屋裏看賬。今天哪家送了什麽禮都一一上了冊子，日後往來，也是個對照。

沈雲殊隨手翻了翻冊子，笑道：“這倒記得仔細周全，怎麽還兩本賬？”

許碧指了指旁邊：“該是三本。進來的禮是一本，這些東西登記造冊是一本，將來再有送出去，還要立一本呢。瑣碎是瑣碎了點，可日後東西若多了，要查就簡單了。”眼下他們這也算是自立門戶，京城這邊的事就都要來管，倘若一開始弄筆糊塗賬，日後可就撕擄不清了。

沈雲殊笑道：“果然弄得清楚，我看以前父親書房那邊，也沒有分得這麽細致的。”

許碧搖頭道：“父親的書房隻管外頭際往來，不管家裏用度，自然是不用這麽多賬。你若去看看夫人那裏的賬，那就多了。”還有香姨娘，賬也記得頗為仔細。要說沈家這兩個眷，在管賬上倒都頗為清楚的，許碧在這上頭沒什麽擅長，因此規矩都是跟們學的，不過略加改，使之更符合自己的習慣罷了。

沈雲殊一個男人，自不會細問這些後宅中饋之事，也隻翻了翻，看見記得十分清楚明白，便笑道：“你這字越來越好了。”

許碧輕咳一聲：“大約是練了弓箭，覺得手腕都有些力量，拿筆也比從前穩了。倒是從前寫的字，現下倒覺得看著無力。”不過，盡管模仿過許二姑娘的字跡，但始終寫不來那筆秀麗纖細的簪花小楷，索就另學了別的字帖，拿練弓箭做了字跡改變的借口。

沈雲殊笑道：“我也瞧著現在的好。”問道，“今日怎麽樣？”

說到這個，許碧就不由得歎了口氣。並不怕與人來往，可說真的，也不是那種八麵玲瓏的際家。從前在杭州聽的多是奉承之語也就罷了，隻要保持頭腦清醒，別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就行了。可如今到了京城，實在是複雜許多。

“這些太太們說話啊，一句話能拐八個彎。你若聽著一句話明白，若不是奉承你，就是什麽無關要之事。若說到要的地方，再沒有肯說句痛快話的。”許碧很苦惱地承認，“在這上頭，我委實是不大的。尤其這些人真心假意的摻在一起，我自認是聽不明白的。”

其實上輩子許碧就厭煩那種拐彎抹角指桑罵槐的說話方式。做為一個記者，在報社素來以實際和犀利著稱。最喜歡做的其實是那種調研式的報道，可以給出翔實的數據、客觀的論定，並從中分析問題，直指核心。

但不喜歡跟人打太極，不喜歡那種政客式的永遠不肯定的腔。或者說，缺乏從那些華麗的話語裏分辨說話人真正意圖的耐心，尤其是他們所想表達的事並不涉及原則的時候。

“就說那位鄭太太吧，扯著梅太太說了半晌的話，一個勁兒打聽梅家幾位公子，說什麽能做這個那個的，結果直到最後我才聽明白了，哪裏是想跟梅太太家結親，本是想送兒宮！”

許碧簡直被鄭太太煩死了：“這不是明年又該選秀了麽。可聽宮裏的意思，皇上覺得上回選秀已經進了不人，明年不想選了。哎喲鄭家姑娘上回年紀不到，這的等了三年，一聽說皇上不想選，可不急死了？呀，想著梅太太去勸勸皇後娘娘，明年按例選秀。”

說到這個，許碧很覺得無法理解鄭太太的腦子是怎麽長的：“讓梅太太去勸皇後娘娘……梅太太一個族嬸，管這事兒做什麽？我看梅太太也沒怎麽仔細聽說的話，大概是沒聽明白，算是白費了口舌。”

沈雲殊聽得直笑：“皇上正當壯年，想進宮的多的是呢。這鄭太太我也知道，三年前兒十四，其實正在適齡。偏皇上要選年紀略大的秀，就把閃下了。這一熬三年，都十七了還不許人家，這用心，真是路人皆知。若是皇上不選秀，家兒不能宮，怕也未必有什麽好人家願意娶。你說，如何能不急？好容易撞見梅太太，是能與宮裏說上話的，可不得拉著麽。”

“早知道就不該請來！”┆思┆兔┆在┆線┆閱┆讀┆

沈雲殊歎道：“其實我也沒想到鄭家會來。”鄭太太的丈夫就是指揮使司的鎮，也有十餘年的資格，原本這個指揮僉事的缺空出來，就該由鄭鎮補缺，誰知皇上一道旨意把他調來了，於是鄭鎮還得在原職上呆著。

“請他也不過是麵子上的事，原以為他家必會尋個借口推了的。”鄭鎮在私下裏頗是散播了他幾句謠言，今日更是隻有鄭太太一人來了，看來，鄭太太可能就是衝著梅太太才來的。

“你怎麽沒早告訴我。那鄭鎮，可會在差事上給你使絆子？”

沈雲殊嗤了一聲：“他在京衛指揮使司十幾年，自覺基紮實，可不是想著把手往我這裏呢。如今我這手下就有幾個人，對我的話也是奉違，查一查，都跟他有些關係。”

“那怎麽辦？”許碧也料得到，沈雲殊這屬於空降黨，剛到一，必是會被人排斥的。

沈雲殊嘿嘿一笑：“既是武人，自是要手底下見真章。”

許碧嚇一跳：“你要跟他比武？”當然是相信沈雲殊能把鄭鎮揍個滿地找牙，但總要有個理由吧？畢竟是同僚，平白無故地打一架可不。

沈雲殊哈哈笑起來：“當然不是我跟他。來了這些日子，我瞧著京衛這些人，著實是承平日久未經戰事之故，別說跟我們西北軍比，就是跟袁家從前訓的那批人比起來，也是遠遠不如。裏頭更有些宦子弟，哪裏是來當差，分明就是來混日子的。說得難聽一點，這若是哪天西北破關，外敵至京城，別說指京衛退敵，就是守城都未必能行。”

“連守城都不行？”以京城之牆高城深，自是易守難攻，便是有敵軍前來，應該也能支持。

沈雲殊搖頭歎道：“軍中士氣第一。那些北狄人之所以驍勇，第一自然是因他們長於馬背之上，嫻於騎；第二便是因北狄皆是草原，不能耕種，過活不易，他們若不拚命搶掠，也是死。相比之下，我朝軍隊無此死鬥之誌，便遜了一籌。

西北邊關還好，往年戰事，北狄人若破關而，便是屠殺搶掠無算，西北軍亦是退無可退，自然要拚命戰鬥。可這京衛——多年沒打過仗，都把這裏當什麽地方了？頗有些宦子弟，想著來京衛當幾年差，便有了資曆，正好升遷。

都是抱著這般念頭，自是不肯用心。軍中風氣最怕敗壞，有這些人比較著，其餘人也會有樣學樣。京衛也有訓練，可我這些日子看著，那些訓練就是些花架子。說起來，有些人還不如你當初學開弓箭時認真呢。這若是在西北，我一腳一個，都要踹了出去！”

發了一通牢，沈雲殊才緩了口氣：“我已上了折子，年下要在軍中來場大比。不單京衛，還有各地衛所及西北那邊，都請調些人過來，大家一起比一場。”

這就是全軍大比武吧？想來各地衛所都想在皇帝麵前臉，自然都會派有真才實學的來。

許碧還沒說完呢，沈雲殊就嘿嘿一笑：“不，我跟皇上說，就調那些近幾年立有戰功的，讓他們進京覲見。”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