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的事了。

沈雲殊也不想在袁氏父子這裏再費太多口舌，便說起別的事來：“這次回京城，想來你那位嫡母不會再攔著你回娘家了。”

許碧真不稀罕回什麽娘家：“我倒想去看姨娘呢。”還準備了好些東西要給路姨娘。雖說也有信件往來，但畢竟是太不方便了，一年裏也不過一兩封信件，說是一切都好，總歸要自己看了才能心安。

“自然是要看的。”說著姨娘，沈雲殊就不想到了香姨娘，繼而想到沈雲婷，不由得歎了口氣，“我原想著帶婷兒一起，隻是咱們這回去京城，也不了有許多事要辦，還是先安頓下來，再接過來才好。”

說到許多事，許碧不就想起了袁勝蓮來：“不知可探查出些什麽來沒有……”

“哪有那麽容易。”沈雲殊倒是半點不急，“不過是佑王府的侍妾，連遞牌子進宮的機會都沒有。想要進宮，隻有宮裏傳召才行。至於打探太後之事，那就更難了。”其實袁勝蓮的投誠，沈雲殊倒覺得可有可無，最大的意義在於提醒了他們要小心袁太後。至於袁太後究竟是什麽打算，沈雲殊倒真沒寄希於袁勝蓮。

“是啊——”許碧歎氣，“太後在宮裏呢，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誰能猜得到。”

“不必擔心。”沈雲殊安妻子，“橫豎太後在宮裏，咱們在宮外，要做什麽，總要借他人之手，無非也就是朝堂上那些把戲，有我呢。”

許碧就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那好，我可就指著大爺了。”

沈雲殊哈哈一笑，包拍脯：“都包在我上！”

夫妻兩個也難得這般清閑，一路上說說笑笑。先是坐了幾天船，到了碼頭再換車馬，又走了兩天，方到了京城。

沈家車馬到城門的時候，正是近晚時分，城門口頗有些車水馬龍的意思，出的進的，都有些趕著，不免就有些擁。

沈家的馬車從外頭看也不招搖，隻是有五煉九煉兩個，領著幾名家下仆役前後開道，自然沒什麽，別的車馬若下人跟得，就免不了有些起來。

許碧從車窗裏瞧了瞧，不道：“咱們別急，都已經到了城門了，又不怕進不了城，別跟他們推。”

九煉在馬車外頭笑道：“別擔心，有小的們在，沒事的。”

京城城門可容兩輛馬車並行，沈家的馬車才過了城門，就聽後頭了起來，卻是有人爭吵起來揮了鞭子，沒著正主兒，反是旁邊一輛馬車正往前走，轅上馬的眼睛被捎了一下，登時驚了，把車夫也甩了下地，撒開蹄子就要狂奔。

城門人最多，馬驚起來可了不得。沈雲殊正著簾子往外看，一見這景立刻喊了一聲：“五煉！”

五煉應聲就躥了出去，那馬還沒跑起來，五煉就跳上了車轅，一邊勒馬一邊安，再有九煉上前幫忙，那馬兒沒跑出幾丈遠，就被安了下來。

許碧隻覺好笑：“我發現了，凡九煉說沒事的，必要出事。”又覺得有些眼，“我記得上回來京城也遇著馬驚了，也是五煉攔下了馬車。說起來，五煉這一手馭馬的功夫，倒實在是不錯。”

九煉剛剛回到馬車邊上，聽見這話不想哭。他也出了力的，為什麽誇五煉，倒把驚馬的事兒算到他頭上了？難道他知道馬車要驚的嗎？還不都怪後麵那兩家子爭道的。都到了城門口了，就非得搶那一步？

沈雲殊探頭往外看，看見九煉一臉的委屈，忍不住笑。

許碧還在說呢：“上回是救了蘇家姐姐，這回，不定五煉又能英雄救了。”

正說著，恰好那邊的馬車在五煉的安下終於停了下來，馬車簾子掀起，便出兩張臉來。前麵是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鬟，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一見五煉就激不盡：“多謝這位大哥出手相救——”

五煉不大說話，悶聲道：“應該的。”看那被甩到地上的車夫一瘸一拐已經跑了上來，便自車轅上跳了下來，徑直走回了沈家的馬車邊上。

許碧也在掀著窗簾往外看呢，一見馬車裏出的兩張臉，便小聲笑道：“還真是英雄救呢。”那大丫鬟後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兒，雖隻是匆匆一眼，卻也看得出穿戴甚是講究，顯然是哪家姑娘出門上香或是怎樣，平白地遭了這無妄之災，若不是五煉有馭馬的好手段，怕是就要吃虧了。

這會兒，後頭才有兩個仆從趕上來，手裏還抱了些零碎東西，急急湊到車邊上道：“姑娘可傷著了？是誰驚了咱家的馬？”

這會兒車簾子已經放下，裏頭不知說了些什麽，便有個仆從連忙走到沈家這邊來，恭恭敬敬地道：“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在京城下榻何？還請告知一二，也好登門道謝。”

沈雲殊不過是順手做個善事。就是五煉九煉等人，在西北慣跟馬兒打道，似這等本來就頗溫順的駑馬，又還不曾發力跑起來，攔下來實在算不得什麽難事兒。沈雲殊本也沒打算做了好事還要留名，一擺手笑道：“這算什麽，不值一提的。快護著你家姑娘回去罷，看看可有傷到。”

仆役無法，眼看沈雲殊回了馬車裏，也不能攔下，隻得回去覆命，便聽馬車裏有人道：“人家雖不圖後報，咱們總不能不知恩。既然人家不肯說，你跟上去，看看他們落腳何，明日登門道謝就是。”

仆役想想也是，便跟了上去。這等跟蹤，沒片刻就被九煉發現了，在車窗邊上道：“大爺，那家人跟上來了。”轉頭向五煉笑道，“人家是跟著來向你道謝了。”

五煉冷著臉沒說話。沈雲殊倒有些好笑：“既然這樣，九煉你去告訴他，免得他還要跟過半個京城。”反正他們家進京也沒打算瞞著人，方才不說名姓不過是不必人登門道謝罷了，既然對方如此執著，告訴他又有何妨？

九煉笑著去了。那仆役被人發現，不免有些尷尬，隨即聽九煉自報家門，想了一想，口問道：“可是從杭州過來的？沈大將軍的長公子？”

九煉看那馬車也是十分普通，原當是什麽尋常人家，沒想到這仆役聽他說了，竟能還道出底細，也是有些意外，笑道：“你怎知道？”

那仆役頓時笑開一臉：“這可真是——我家老爺就姓梅呀！去年我家老爺帶著兩位爺去杭州，小的沒能跟去伺候，不然，早就認得沈將軍了。”

九煉大為詫異：“是梅大儒家？這可真是巧了。”

仆役連連點頭：“正是正是。我家姑娘今兒出門上香，回來路上見了有人在路邊摔了，我們兩個送了那人回家，是以邊跟的人才了，才人把馬車驚了。幸好是沈將軍在，這可真是巧極了。”

☆、第120章謝禮

許碧覺得，他們可能跟驚馬特別有緣分。上回驚馬救了蘇阮，這回驚馬又救了梅大儒的兒，全是人，這不是緣分是什麽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說起來，梅汝清的兒，許碧也是聞名久矣。當然，不是聞本人的名，主要是有一個雙生哥哥，去年秋闈以十五歲之齡就高中解元，聞名京城。而梅姑娘與梅解元是龍雙生，於是搭著的哥哥，也就頗有點名氣了。

打發走了梅家的仆役，許碧不道：“梅大儒沒住在承恩侯府麽？”都是姓梅的，梅大儒既來了京城，一家子應該住承恩侯梅府才是。可看梅姑娘的馬車，也就是街上車馬行租來的那種，否則那兩家人爭道的時候，也不會對梅家的馬車那般毫無顧忌，以至於鞭梢居然能打到梅家轅馬的眼睛。

九煉這快的，已經跟梅家仆役聊了好幾句了，聞言就在車外道：“梅大儒沒住承恩侯府，是皇上賞了一宅子住著。因梅二公子外放江浙，梅解元送他出京，梅姑娘就往廟裏去燒個平安香，誰知道回來就遇了這事呢。大約是因為遇著了五煉吧，每次他一回京城，必有驚馬。”

許碧掀起窗簾一角笑道：“我倒覺得是遇著你了呢。每回你說沒事，必定有事。”

知雨知晴跟著許碧久了，好幾回的事都撞上了，聞言都笑起來。九煉角往下一耷拉，滿臉苦：“，小的可冤枉死了。”

許碧笑地道：“也沒見六月飛雪哪。來來，你還知道了什麽消息，都說說。”

要不說九煉這小子知道得真不，一路回了沈家的宅子，他還沒講完呢。許碧不由得歎道：“我知道你能幹，可每回你這啊，都出乎我意料之外。”

九煉剛要得意，知雨在旁涼涼道：“一個男人家，這般說閑話，可不是出人意料麽……”

這比剛才還要冤啊。九煉連耳朵都要耷拉下來了：“明鑒，小的可就是幹這個的，都是大爺的吩咐啊……”

許碧笑道：“要不大爺怎麽不吩咐五煉去幹這活兒呢，可見就是你有天分。”

九煉剛要笑，想想不對味兒，臉頓時又垮了：“——”合著他費半天口舌，人家高高興興聽完了，回頭還要損他一句？這都是什麽喲！最可恨就是爺在旁邊，不但不幫他說話還跟著笑！九煉隻覺得他這個小廝當得實在艱難。

一眾人說說笑笑進了宅子。這是第二回來住了，自然門路。隻是此次不比上回，是要長住的，有些不大合心意的地方也必得改過來才好。

“不急。”沈雲殊是住慣軍營的，什麽地方也能住得下，“有的是時間，你慢慢按自己心意收拾就是。倒是這宅子裏的人，明兒他們都來給你行禮，再把契到你手裏，以後這裏就是你做主了。”

這也是他懶得跟沈夫人計較的原因。沈夫人不願許碧手杭州的管家之權又有何妨，他來了京城，許碧自然就能掌著京城宅子的中饋了。

沈大將軍是必要在江浙長駐的。像從前袁家那樣，由本地世家的人把握兵權的事兒是萬不能再有了，所以若無什麽變故，沈大將軍多半要在江浙告老。而他年紀漸長，是要自己出來獨當一麵的。既然如此，他何必許碧去自家爭那點東西，他有本事，自能給妻子開一片天地，由做主。

許碧環視屋子，還是上回來住時的模樣，倒是提前打掃過，幹淨整潔是足有的。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