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不喜慶的事兒了。
“天氣冷,婷兒上回病那一場,子還有些弱。郎中來看過,說等開了春天氣轉暖自然就好了。”許碧說著忍不住就想歎口氣,其實哪是子弱,郎中都說了,就是心思重,歇不好,鬱結。
沈雲婷與香姨娘說的話,輾輾轉轉,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許碧耳朵裏。許碧聽了,也唯有歎息而已,大約沈雲婷這病,一半是因著梅若明,一半卻還是因著香姨娘吧。
從連玉翹院子裏出來,許碧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沈雲婷。去過兩次,沈雲婷都說病沒好沒見人,自從打鹽鎮回來,因為臉上帶傷不能見風,也就沒怎麽出自己院子,算一算,這都好久沒去看過沈雲婷了。
因著連玉翹屋裏的歡快勁兒,就越發顯得沈雲婷這裏靜得有些教人不自在。寶梨在小廚房看著熬藥,寶杏見許碧來了,頓時就要落淚:“大來了,您勸勸我們姑娘吧……”這會兒真是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香姨娘跟沈大將軍說的話告訴沈雲婷。
沈雲婷已經在屋裏聽見許碧的聲音了:“大嫂來了?我這病還沒好,大嫂還是別進來了。”
話沒說完呢,許碧已經進屋了:“你這又不是病,難道還能過人?”
沈雲婷瘦了一圈兒,臉上還有些斑痕,倒是已經褪做淺黃,看起來再過些日子也就看不大出來了,隻是皮有些糙,怕是隻能慢慢地養了。
許碧端詳了一下:“妹妹這臉好得多了,珍珠倒是甚有效的。”
沈雲婷苦笑了一下:“其實又何必浪費這些好東西……”
“這是什麽話呢。”許碧徑直在床邊上坐了下來,“東西本來就是讓人用的。我這不是也用著呢嗎。”臉上那條刀傷,在愈合之後用了特製的什麽珍珠白玉膏,還真管用,這會兒已經隻剩下淡淡一條紅,稍微撲點脂就看不出來了。郎中還說,再用上幾個月,管保不留痕跡。
人嘛,哪有不惜自己一張臉的,就是沈雲婷,病這樣,其實這珍珠也沒停用。這會兒聽許碧這麽說,眼圈不由得微微一紅:“我哪還有臉皮出去見人呢……”
“又胡說了。”許碧輕輕打了肩膀一下,隻覺得那尖尖的肩胛骨都有些硌人,“你好端端的,沒做一件虧心事兒,怎麽就不能見人了?你才多大,遇著點事就這樣心窄,把自己弄這副瘦骨支離的模樣。不是我說,你隻為了姨娘愁這樣,就不想想大將軍為你還發愁呢。那軍營裏頭多事兒,大將軍忙正事尚且忙不過來,你還要添,可是不孝。”
寶杏在旁邊聽大這麽不客氣,臉都白了,生怕自己姑娘不住。可大還在那裏說呢:“前些日子你病著就算了,如今這都好了,也就不該總在床上躺著。這久臥傷氣,盡是躺著神怎麽會好?這會兒臉也不怕見風了罷?不說別的,第一那箭的事兒該重新拾起來,第二連表妹明年就要出嫁,你也該幫著做點針線。”
寶杏簡直急得都想跺腳了。自己姑娘就是在親事上出了病才弄這個樣子,大偏提表姑娘的親事,這不是哪裏疼就哪裏嗎?
誰知大這麽劈哩啪啦的一通,寶杏就瞅著自己姑娘臉上居然有了活氣,不是原來那仿佛戴了個麵似的死氣沉沉了。寶杏還在驚訝,就見自己姑娘抱了大的手臂,眼淚也下來了:“我還當嫂子生我氣了……”
“你這傻丫頭。”論年紀,許二姑娘比沈雲婷還小一點兒,可在許碧眼裏,沈雲婷就是個高中生而已,“本不關你的事,我哪會生你的氣。還不是你,嫂子來了兩趟,你都把嫂子堵在門外頭。今兒要不是我闖,怕是還進不來呢。”
沈雲婷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覺得對不住嫂子……我心裏,真是堵得難……”
要說香姨娘幹的那屁事,許碧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都已經沈雲殊去細細解釋過了,居然還認定了是挑唆沈雲婷選梅若明的,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看在沈雲婷的份上,許碧真不能跟算完。本來打算把梅若明得了的事兒人給香姨娘的,後來想想沈雲婷,還是罷了——萬一香姨娘再跑去沈雲婷麵前念叨,可不又給沈雲婷添一重煩惱麽?
許碧其實也沒想到沈雲婷竟然對梅若明如此上心,但既然現在親事已經作罷,沈雲婷再惦記梅若明也隻是徒增傷,且對今後的親事不利,所以還是忘記的好。
許碧便不提那些,轉頭給了寶梨一個銀錁子:“去廚房,問問可有那些磕了了的碗碟,或瓷的也好,拿些過來。”
寶梨莫名其妙,但也轉去了,不一時提了一食盒大大小小的碗碟來,有幾個是磕了,不好再往桌上擺的,餘者倒都是廚房下人們用的瓷飯碗之類——寶梨是拿了銀子去的,自然有人奉承,不得把自己的碗送上呢。
連沈雲婷都不知許碧何意。許碧拿了個碗遞給:“摔。”
主仆幾個都瞠目結舌。許碧自己先拿一個碟子,啪一聲摔了八瓣兒:“既覺得心裏堵得慌,摔點兒東西也能撒撒氣。那貴重的就算了,這些笨不值錢的,摔了不心疼。”
沈雲婷滿腹心事也不由得想笑,試著把手裏的碗往地上一摔,隻聽劈啪一聲脆響,也不知怎麽的,果然覺得心中舒暢了些。
於是,一時間隻聽屋裏劈哩啪啦響一片,一食盒的碗碟都摔了,滿地碎瓷,沈雲婷自己倒覺得確是發散了好些。
其實一直抱病的最大原因還是香姨娘。丟了自己挑的親事,偏生還是親娘幹的,實在是無抱怨,可不是憋得難麽?這會兒發泄了一番,且看許碧還肯變著法兒逗開心,顯是真沒因此惱,神便好了不。
許碧看了也覺欣,跟說了一會兒話,看著吃了藥又喝了粥,還寶梨等人把窗戶開一開風,也讓進來照一照,免得滿屋子藥味兒都要捂得發黴了,這才從沈雲婷院子裏出來,往自己院子走。
這些日子沈雲殊跟沈大將軍都在軍營裏。借著海寧一事,父子兩個趁機又把江浙的衛所收拾了一遍,清出不為袁家所用的人,換了新人上去。
這種權力替之事素來都不是好做的,即使如今手握兵權,沈家父子也不敢大意,故而沈雲殊連個假也沒有了,隻能時常人往回捎個信兒,盼著年前能把這些事理明白了,好放心回家過年。
沈雲殊不在家,許碧也就不急往回趕,還打算去逛個園子。
別看這會兒都十月底了,江浙暖和些,沈家園子裏的木芙蓉還開得正好呢。雖說這種花算不得什麽名貴花木,許碧倒是喜歡它開得熱鬧,遂溜達過去準備觀賞一下,沒想到還沒到跟前呢,就見一個人影在花間站著,正恨恨地扯著枝頭上的花朵,扯了一地的落花。
許碧皺了皺眉,知晴已經道:“,瞧著像是二爺院子裏的剪秋。”
剪秋聽見靜回過來,一見許碧便連忙行禮:“大——”
許碧看一眼地上紅紅白白的花瓣,道:“這是出什麽事了?”跑這兒來拿花撒氣。
剪秋眉間全是鬱氣,口中卻道:“並沒有什麽,是奴婢一時想事兒出神了……”
“沒事就好。”許碧也沒心思賞花了,淡淡道,“這些花也開不得幾日,若要扯花兒,撿那將開敗的扯才好。”剪秋卻是偏撿開得正豔的撕扯,這棵木芙蓉眼見著都要被扯禿一片了。
剪秋臉上一窘,連忙答應了,目送許碧離開,也沒了扯花的心思,深深歎口氣,轉回去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昨夜剛下過細雨,園子裏空氣清新,地麵卻難免有些泥濘。剪秋在花樹下站了半晌,當時出神不覺得,這會兒回了屋裏才發現一雙繡鞋都被了,隻得恨恨再去換鞋。
剪春見鞋上沾了許多泥,不由得喲了一聲道:“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剛做的新繡鞋,可惜都沾髒了。”
剪春已經定下過年之後就出嫁,且嫁的是外頭莊子上的管事,等親後也不打算再回府裏做管事媳婦,這就等於是離了府裏主子們,不在眼前伺候了。
因著這個,如今把手裏管的事兒都一一地給了董藏月陪嫁過來的丫鬟小青,董藏月也特地允了,隻要在屋裏自己繡繡嫁妝就好。
剪春原就不大往沈雲安屋裏去,得了二的話,更是隻在屋裏不出去了。當然也不是真的就隻管繡嫁妝,隻是沈雲安屋裏的事,是半點不沾了,就是剪秋,如今隻要出了這屋子,做了些什麽也不曉得。
剪秋如今雖已經是姨娘了,卻一直沒自己的屋子,還是跟剪春住在一起。當初給董藏月敬茶的時候,董藏月就說了,等剪春嫁了,就把那幾間屋子給剪秋住,故而此時,兩個倒還是住在一,剪秋做繡鞋的時候,剪春也在眼前看著呢。
剪秋這雙繡鞋做得極是致,豆青的底子上繡著一對兒並荷花,一紅一白,鮮亮豔。做這鞋有多用心剪春都是看著的,此刻見這鞋子沾了泥水,也不由有些可惜:“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不是說去給爺和請安嗎,怎麽——”屋裏哪來的泥水,難不是被二罰到院裏站著了嗎?
剪秋將繡鞋恨恨往床下一扔,道:“沒什麽,回來的路上踩到泥裏去了。”
剪春看看的臉,沒再說話。
剪秋翻上床,向裏躺著,隻覺得口堵得慌。
二嫁進來那日,是知道兩人不曾圓房的。
沈雲安的事兒,剪秋自認沒有人比更清楚了,別看沈夫人這個兒媳得什麽似的,沈雲安卻真不一定就喜歡。因此第二日,就找了借口在二爺和二敬茶回來時等在院子門口,了臉。
雖然當時被那個小青拉開了,可再隔一日,二就過去,當著二爺的麵兒喝了的茶,讓過了明路,做了姨娘。
但這之後,事就不那麽順心了。雖做了姨娘,可因沈雲安這院子不大,董藏月以不能委屈為理由,等著剪春出嫁騰房子,以至於到現在連自己的屋子都沒有。
從前做通房丫鬟的時候,要伺候沈雲安,都是往沈雲安屋裏去。可現在董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