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衛所！”

沈家的馬車直駛到鹽鎮最有名的太白樓跟前，留下五煉九煉守著車馬，其餘眾人上了二樓雅間，坐在臨窗之，一邊點了酒菜吃喝，一邊向著下頭的街景指指點點。

“那邊，還有那邊。”沈雲殊臉上帶笑，裏說的卻是全然不相幹的事兒，“還有那邊街角，都是袁勝玄的人，果然被咱們吸引過來了。若這般算，單這些就有四五十人，袁勝玄帶來的恐怕要有百餘人了——說不定還更多些，若說沒有應，絕不可能！”倭人再與本朝人相似，行言語總是有所區別的，一兩百號人進這麽遠，若無應，怎可能無一人發現？

許碧也往外頭看了看：“袁勝玄在哪兒？”

“他在那邊的書畫鋪子門口。”沈雲殊冷笑一聲，“方才還看你來著。”那眼神，回頭逮著袁勝玄，他非把那對眼珠子挖出來不可！

酒足飯飽，街上人越發多，沈雲殊索就把馬車留在了酒樓院子裏，留下人看著，自己攜著許碧的手，後跟了笑嘻嘻的小廝丫鬟們，步行前往觀的地方了。

對麵的茶樓雅室裏，袁勝玄穿著一儒衫，打扮得斯文致，低垂著眼皮問對麵的人：“可數過了人數？”

“一個不。”對麵那人雖也打扮得十分講究，可上那子豪勁兒實在是遮不住，“留下了一個車夫一個丫頭，我方才混進去瞧了瞧，那倆兒一個車裏一個車外，隔著個車窗正調笑呢。其餘之人，我挨個數過了，姓沈的，邊兩個小廝，還有個不知哪裏來的男人，瞧著也像是行伍裏的人，聽著什麽陸小旗。那沈大，隨帶了兩個丫鬟，還有一個戴帷帽的，什麽表姑娘。”

袁勝玄麵無表地聽了，點點頭：“派幾個人盯著那車夫。沈雲殊素來狡猾，不能不防。倘若這車夫要離開，隻管弄死。”

他說著，便站起來：“其餘人可都知道了？”

“說是說了。”豪漢子歪了歪，“隻是那些倭人我瞧著有些按捺不住……”

“一群蠢貨！”袁勝玄從牙裏出幾個字，“告訴他們，拿住了沈雲殊，比什麽都管用！”

豪漢子道：“那些人就想進城去搶一回……”其實他也想這樣。製造混，利用這些百姓衝擊城門，就算不功也能逃跑。可這若是要對付沈雲殊……

“怎麽，被他嚇破膽了？”袁勝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笑一聲，“也是，沒了七星礁，你們還算個屁。說什麽替兄弟報仇，你若是害怕，不如現在就滾，回去抱著你娘吃吧。”

豪漢子頓時脹紅了臉。當初沈雲殊夜襲七星礁，隻他一個抱了塊船板僥幸逃出生天，如今雖口口聲聲說要給兄弟們報仇，其實——著實有些膽寒……

袁勝玄刺了一句，也見好就收，放緩了些聲音道：“衝擊城門，還不知能不能，可若能拿下沈雲殊，用他的腰牌隻怕都能騙開幾城門。再者，有他和那許氏在手，你說沈文會如何？”

豪漢子臉上便有些發亮：“哈哈，這要是打起來，把這兩人往陣前一綁……”哎喲，那沈文還不是要不戰而敗？

袁勝玄冷笑了一聲：“那就去告訴他們，都聽我的，不要打草驚蛇！”

原本，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到沈雲殊，可是從發現沈雲殊的那一瞬間，他就把原本的計劃扔開了。

幫那些倭人破城？他能有什麽好？無非也就為了報複沈家罷了。可是倘若能將沈雲殊和許氏擒在手中，那又是什麽覺？

袁勝玄隻覺得渾的似乎都在往頭上衝。父親和兄長死在炮火之下，他不得不跟著那些倭人逃命，連家都不能再回，可沈家呢？瞧瞧沈雲殊，竟然還有這個閑逸致，帶著許氏出來觀！

方才，他在書畫鋪子那裏站著，看見許氏笑盈盈地從酒樓窗口探出頭來，那眉眼，那笑臉，簡直刺得他眼睛都疼！真是想不到，這個賤婢，整日裏擺出一副怯怯的模樣——就像在茶山那回，仿佛他聲音大點就會把嚇哭似的！

結果呢？用這副小兔子般的模樣騙了他一次又一次！直到跟著倭人逃走，他才想明白，當初那個藥死在湖裏，許氏就在湖邊！那印鑒能被沈家得知，與這兩人不了幹係！就連皇帝，就連皇帝那裏，隻怕也早就對他們袁家有了別的心思。

沈家來江浙，哪裏是皇帝忌憚他們，分明是皇帝他們來扳倒袁家的！而那個王醫，更是皇帝的人，去他們袁家就是為了打探的。可恨他竟然一直沒有想通，生生被人盜去了老底還茫然不知，最終落得請君甕卻被請甕的結果。

不過他最恨的卻是許氏。到如今他都時時想起，當初在湖邊許氏驚慌尖的模樣，還有在宣城縣衙後門那唯唯喏喏的表，每想起一次，他就覺得如芒在背。那人在騙他！一個他本不曾放在眼中的人，竟讓他上了這麽一個大當！

他是絕不能放過許氏的！他就是要看看，等抓到這兩個人，他要當著沈雲殊的麵把許氏占了！他要看見哭，不是裝出來的恐懼落淚，他要真的痛不生，要知道騙他會是個什麽後果！

他要沈雲殊親眼看著自己的人被旁人強占，要他後悔跟他們袁家作對！

袁勝玄沉著臉，一步步往茶樓外頭走了出去。這一走起路來就能看得出來，他一瘸一拐得厲害，腰也直不起來。這都是當時落下的傷——左斷了，肋骨也斷了一，因不曾及時醫治，留下了病。

現在，他的手已經大打折扣，若想拿下沈雲殊，還得靠那些倭人。隻是現在不行，觀之人如此多，隻要沈雲殊略被驚，往人群裏一鑽，憑他帶來的二百餘人，休想拿得住他。隻能等，等到夜裏，等到遊人散去，等到沈雲殊一行人落單的時候……

袁勝玄垂下眼睛，一步步地往外走，倘若有人就在他邊，或許能聽見他裏正發出細微的咯咯聲，那是他咬住牙齒發出的微響……

不過袁勝玄並不知道，就在酒樓之中，車夫還坐在車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話，可馬車車廂裏已經沒有人了。而酒樓側門，一個小夥計拉了一匹馬出去，穿過兩條街才翻上馬，朝著杭州城的方向奔去。

這馬不是什麽神駿，跑得也不是很快，卻很穩當。馬背上的小夥計全都繃得的，兩隻手卻穩穩當當地握著馬韁，既不鬆也不，仿佛可以一直這樣策馬奔馳下去似的……

☆、第110章音

錢塘大，果然名不虛傳。

計劃已經定了，袁勝玄也確實被吸引了過來，至於其餘的事——包括他幾時才會手，連玉翹能不能順利搬來援兵，就都不是許碧能左右得了的，索就真的觀起來。

沈雲殊定的這個位置極好。此地就名閣，簡單暴，卻足以說明是個上好的觀地點。沈雲殊定的又是正對江畔的房間，四扇長窗一開，沿江盡收眼底，從頭初起時就能看到，直看到白浪翻騰如馬群，直撞眼前，嘩然巨響。↑思↑兔↑網↑

五煉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原知道膽大，不想事兒到了這般時候，仍然這般有主意、把得住。

不說別的，若是五煉自己拿主意，是萬不敢把表姑娘派出去求援的。表姑娘那滴滴糯糯的模樣兒，能頂得什麽用？方才他還當一說這話，表姑娘就得嚇得哭倒在地呢，萬沒想到最後竟然咬牙應了，且眼淚都沒掉一滴，實在是稀罕。

再看這會兒，幾個丫鬟都是坐立不安的，就連他和九煉心裏也沒底。瞧著這一屋子裏，就隻有沈雲殊和許碧兩個泰然觀，還不時指指點點說笑，沈雲殊甚至還拿銀子押了一個弄兒。就這份兒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架勢，五煉就覺得，可真不愧是夫妻！

陸飛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既然能得沈大將軍想要嫁侄，陸飛自然是傾向於沈家的。他雖不知道袁家那事兒，這會兒乍聽說袁勝玄回來，先是一驚，可聽沈雲殊說袁勝玄還帶了倭人進海寧，就已經約著猜到了些。

再說，陸飛家就在江浙沿海，雖沒親遭過倭患，卻有親戚是過害的。不管袁勝玄與沈家如何，他敢勾結倭人，陸飛就要視他為敵了。

更何況，若是袁勝玄帶著人圍住沈雲殊夫妻兩個，難道還會對他網開一麵不？橫豎也是一條命，何不跟定了沈雲殊，若死，是他命中不濟，若能了，他就是沈家的心腹之人，將來還用愁前程麽？就是親事，大概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陸飛想想離開的連玉翹，心中也略有些發熱。連玉翹生得眉清目秀，西北孩兒材較江浙孩兒高挑些，又因年紀到了，頗有些曲線玲瓏，正是花朵將要盛開的時候，再打扮打扮，便有七八分。

初時聽說連玉翹溫文靜不出門，陸飛心下既是滿意又有點不大滿意。子自以貞靜為本，然而他家裏不大一樣，有那麽一個嬸嬸，若是娶來的媳婦太和了，隻怕要欺負。豈知方才連玉翹看著雖張，竟敢擔下去求援的事兒，陸飛便覺得，這姑娘也不是個一味弱的。

連玉翹前頭夫婿未婚而亡的事兒，沈大將軍自然不曾瞞著陸飛。陸飛是個明的，自然也要打聽打聽。這克夫的事兒他是不大相信的，隻是行伍中人在這方麵特別忌諱些，他答應是答應了，心下也還是有點虛虛的。

不過今兒這事，既是個坎兒，也是個機會。若過不去，就當連姑娘克夫，連他這剛要談婚論嫁的也克了；若過得去，那就非但不是克夫，反而是旺夫了，隻不過天將降大人於斯人也，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再沒有白掉餡餅的好事兒。

陸飛在心裏有的沒的想了一通，有些浮的心思反而沉下來了，笑對一旁扮做連玉翹的青螺笑道：“表小姐從西北過來，可吃得慣這邊的口味？”既然是要做戲哄人，他也該用心些。

青螺這會兒倒是幾個丫鬟裏最定心的。無它，連玉翹已經不在這兒，不管怎樣總是命無礙了。

這倒不是青螺涼薄，心裏早打好主意了，若是真有什麽事，必擋在許碧前頭，要死先死。不過自家姑娘能活著，那就比什麽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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