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本朝,這風俗仍是盛行,且年年都有花紅□□供人贏取,亦有以此為局設賭的,聽說賭金也是不菲。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要許碧說,其實這個習俗真不怎麽好。錢塘江大,來如奔馬,稱之為鯨波萬仞也不算太誇張了。這些弄兒連塊衝浪板都沒有,就靠自水在那巨浪之中出沒,實在是有點危險。據說,時常有人博得巨額花紅,但也每年都有人因此喪生。更有頭一年奪了錦標的,第二年就不慎喪命,頗令人唏噓。
但時下風俗如此,不要說花紅□□擺在那裏,便是不能奪標的,隻要名次在前,演得彩,也極得人追捧。因此總有人趨之若鶩,年年前赴後繼,從無斷絕。許碧就算不喜也沒辦法,隻當去看水就是了。再說,這回出來,重點還要給連玉翹相親哩。
連玉翹完全不知還有這個節目。原聽說家裏其餘人都不出來,也不想跟著來做這多餘的人,隻是許碧在麵前說得好聽:“若是表妹不來,人知道你表哥單獨帶我出來,還不知道要怎麽說呢。不是說你表哥疏忽了兄弟姊妹,便是說我不規矩,教唆著夫君隻帶我一人出來。表妹若一起來,也能堵了那些人的,否則,隻怕我也不好去了,但那,我又委實是想看……”
連玉翹自是知道沈夫人與沈雲殊這一房的那點微妙關係,想想許碧說的有理,遂跟著出來了。雖然仿佛有點礙眼,但總比讓人在背後議論表哥和嫂子的好。
觀最好的地方就在海寧的鹽鎮,離杭州也不過百裏,每年這個時候都有許多人來。沈雲殊早在鹽鎮上定了客棧,一行人頭一日晚上到,在客棧裏過了一夜,第二日才出門,連玉翹就被嚇了一跳:“這許多人……”
昨兒晚上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連玉翹倒沒注意,今兒一早才發現,客棧裏住得滿滿當當的,都在往外走呢。街上一眼瞧過去也都是人,恐怕真到觀的那地方,馬車都走不。
許碧笑道:“所以才說是勝景呢。”
正說著,就見沈雲殊帶著個陌生人過來了,笑道:“這是陸小旗,沒想到他也來觀,方才在門外見,正好一起走。”
陸小旗忙向許碧見禮,沈雲殊笑著介紹:“都是營裏的兄弟,他單諱一個飛字。”
許碧心裏知道這個陸飛就是給連玉翹介紹的對象了,不由得仔細看兩眼。
陸飛年紀比沈雲殊還大一歲,個頭卻沒沈雲殊高,因為曬得黝黑,瞧上去頗有點瘦的意思,五卻端正清雋,是個典型南邊人的長相。不過大約是當兵的緣故,眼眉之間又有幾分悍勇之氣,瞧著就知道是個很有主意的人。
許碧估著他是知道今天來的用意的,但看他隻看了連玉翹一眼就規矩地移開了目,正疑他是不是嫌連玉翹不漂亮,就發現陸飛耳朵尖紅了一片,不由得心下暗笑。
連玉翹卻是不知道。現在膽子是比從前大了,可陸飛是外男,又完全陌生,氣質又有點剛,連玉翹心下有點怯,不由得就往許碧後退了退。
許碧笑著遞了一頂帷帽,小聲道:“都是你大哥在營裏的朋友,不必拘謹。”轉頭又向陸飛笑道,“表妹子溫沉靜,平日裏不大出門,我好容易拽來看頭,到了這邊見人這般多,著實有點驚到。”
南邊人家兒講究,不似西北民風開放,連玉翹這樣不出門的宅,正合大眾審。陸飛忙道:“這鹽鎮年年到了這時候就熱鬧得,人確是多,也難免有些宵小之徒,夫人和表小姐都要小心,邊不可離了人。”
許碧看他說話的時候一直規規矩矩地微低著頭,並不往自己臉上看,心下又滿意了一點兒:“那要多勞陸小旗了。”
多好的一個相親開頭,誰也沒想到後頭會變那樣。就是沈雲殊,雖然早就疑心袁勝玄可能沒死,也防著,卻也沒想到,他竟敢在這般萬頭攢的地方麵。
許碧和連玉翹還是坐馬車出門的。鹽鎮年年都有觀盛事,早在最適宜觀之紮了高臺,附近又有占了高的酒樓,都是觀賞佳。這頭今年要到未時才來,沈雲殊早就人先去定了好位置,此時就帶著妻子和表妹先在街上逛一逛,隻等午時再過去也來得及。
鹽鎮地方本不大,隻因有這大,整個鎮子居然頗是繁華。在許碧看來倒還不算怎樣,連玉翹出門,便頗興趣,將窗簾掀開一個小角,看個沒完。許碧正打算馬車停下,帶連玉翹去兩邊店鋪裏瞧瞧,就見馬車簾子一掀,沈雲殊進了車廂。
有連玉翹在,沈雲殊若沒事絕不會進來的,許碧再一看他的神,頓時心裏就一咯噔:“怎麽了?”
“袁勝玄回來了。”沈雲殊臉上笑容一掃而空,“他還帶了人。”
連玉翹別的不知道,卻知道袁家跟沈家敵對,何況袁勝玄不是說戰死了麽,冠塚都立了呢,這會兒死而複生,聽著都覺得駭人。連玉翹不敢說話,便聽許碧沉聲道:“帶了什麽人?倭寇?就在這街上?把咱們圍了?”若不然,沈雲殊不會這麽急火火地就到馬車上來跟說這件事。
連玉翹聽見這話,更是駭得幾乎出聲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心頭呯呯跳。沈雲殊看一眼,言又止。許碧淡淡道:“表妹不是無膽之人,不會怕這等惡徒,你隻管說罷。”
也不知怎麽的,許碧這麽一說,連玉翹雖然心口還是呯呯跳,卻覺得似乎也沒那麽慌了。隻聽沈雲殊道:“如今還不知他帶了多人,但隻怕要出事。”
“今日這許多人……”這種場合,稍微有點什麽就會釀大,不過許碧有一點兒想不大明白,“他想鬧事?”就算死許多百姓,對袁勝玄有什麽用嗎?
“倘若百姓都往海寧城奔呢?若是再往杭州城跑呢?”沈雲殊反問。
“衝擊城門?”許碧想像了一下無數百姓衝擊城門的場景,臉也有些發白,“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竟然勾結外敵——那現在怎麽辦?擒賊先擒王?”抓住袁勝玄有沒有用?
沈雲殊冷笑:“他未必是王。”袁勝玄現在對倭人還有多大的用可不好說呢,就算抓住了他,倭人怕也不會有什麽顧忌,更何況街上這麽多人,想抓袁勝玄也不易。
“你和表妹現在就走。”沈雲殊已經有了章程,“我在這裏拖住他,你們往衛所去求援!”
“怎麽拖?”許碧稍一思考,就知道沈雲殊的意思了。
袁勝玄落到如今這地步,最恨的人是誰?非沈家人莫屬了!他引著倭人來攻打城池,怕也是要沈家落一個失城的大罪。可這畢竟不如自己手刃了沈家人痛快。若是讓他有機會抓住沈雲殊,這恐怕他是抵不住的。
但沈雲殊這個主意,許碧覺得不合適,“我們一走,了許多人,袁勝玄若是盯著你,必然會發現不對。要走,頂多走一個人去報信。再說,他究竟帶了多人?鹽鎮、海寧縣,也都該有兵吧?”
“那些衙役都不管用。”沈雲殊目鋒利,“就是海寧本的駐軍,也不能信!袁勝玄能帶著人混進來,隻怕這些人就是應。要求援,隻能往杭州方向去。那邊衛所裏的鄭百戶我住得過!隻是,離得遠些——馬車留在這裏裝個樣子,你騎馬去,拿著我的腰牌——”
許碧打斷他道:“隻留個馬車沒用。袁勝玄認得我,我走了,斷然瞞不過他!我們都留下,請陸小旗去!”^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沈雲殊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他怎麽肯讓許碧留下來給他一起敵?再說,陸飛跟著他在馬車外頭都招搖半天了,再顯眼不過。袁勝玄那人本就多疑,又是這種時候,隻消他稍稍覺得有些不妥,沈雲殊就拖不住他。鹽鎮上此刻不知有多觀人,一旦,萬事休矣!
“那就——”許碧的眼睛忽然落在連玉翹上,“表妹會騎馬,表妹去!”連玉翹自出門就戴著帷帽,讓青螺冒充也好辦。再說一個子,總比男人家更容易讓人忽視。
“我——”連玉翹萬沒想到許碧會指到上,登時嚇了一跳,“我騎得不好……”
“已然不錯了。”許碧斬釘截鐵地說,“你隻是不敢放開。”
這倒不是瞎說。不知是不是因為連玉翹西北人出,上了馬背之後坐得頗穩,就是膽子實在小,到現在都不敢放開馬韁疾馳。
“表妹還記得,那天馬跑起來的事嗎?”那回是沈雲婷玩笑,吆喝了一聲,誰知連玉翹的馬不知是不是了驚,就撒開蹄子跑了一回。當然那跑馬場小,馬兒也不過跑出去幾百米就停了下來,卻把連玉翹嚇得不輕。
“馬跑得那般快,表妹卻也坐得穩穩的。”也就是那一回,許碧才發現連玉翹馬騎得不錯了,隻是膽子小,了那一次驚嚇,更不敢讓馬兒跑了。
“我跟你表哥兩個人,袁勝玄會更想抓住我們。”許碧敢肯定,就衝袁勝玄從前看的眼神,有跟沈雲殊一起,對袁勝玄的吸引力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二,“何況,若是我們都走,一旦被袁勝玄發現,分出人去劫持我們,到時候我們邊沒有人手,就是任人宰割,還不如表妹一個人,不易被發現。隻是,表妹就要辛苦了。”
沈雲殊了,目也看向連玉翹。許碧說得沒錯,現在最妥當的辦法,就是讓連玉翹悄悄地去求援,因為自始至終隻有沒有出過臉。可是,這也是個最不妥當的辦法,因為遍數眾人,連玉翹也是膽子最小的那個,辦得到嗎?
“表妹,你敢去嗎?”許碧握了連玉翹的手,“如今不單是我和你表哥,還有這好些人的命,都指著有人把援兵請來了。那衛所,你知道怎麽走嗎?”
“我,我——”連玉翹嗓子發幹,半天才著聲說了一句,“往,往杭州回的路我認得……”其實就一條路通過去,中間也沒什麽岔道,自信不會走錯。就是那衛所,隻要稍微一打聽就能找到的。但,但這也有五六十裏地,真的行嗎?要是路上太慢,援兵來晚了怎麽辦?
“不會晚。”許碧斷然道,“你也不必太急,若是不小心跌下馬,反而誤事。不過是五六十裏地而已,你是會騎馬的。”
“那,那我去!”連玉翹從嚨裏出了一句話,“我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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