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芊月來得頻繁, 青雁卻極見, 大多直接往心上人的偏院去。倒是想按照禮數每次來見青雁,但是青雁不喜這些虛禮,知過來只是因為心上人,幾次要見青雁時, 青雁都隨意找了藉口推。幾次下來,單芊月也明白了。單芊月知道青雁貪, 每次過來都帶些或親手烹調或買來的湯糕果餞,贈給青雁。
青雁原本覺得將一個外男養在府中不大方便, 可因這些湯糕果餞,也樂意幫這個忙。而且單芊月作為未出閣的姑娘家,若將心上人藏在別, 日日出府相見到底是令人起疑。如今拿著青雁做遮掩,家中人也希多和青雁走。
何況傷筋骨一百天,那公子險些喪命, 如今兩個月過去仍舊連走路都勉強。
除了那日與單芊月一同見過他,這兩個月青雁再也沒見過他。並不怎麼關心,只偶爾問問下人他的況。
單芊月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頻頻眼過來看,誰都能將的心事看。來得這樣頻繁,與府裡的丫鬟都悉了。有時候府裡的小丫鬟會逗弄兩句, 將惹得兩頰緋紅。
可是另一邊卻始終對他態度淡淡。那位公子對友善而守禮,瞧不出半分男之。上次單芊月紅著眼睛離開,正是因為的心上人不解風勸不要這麼頻繁過來看他, 這世上沒有不風的牆,恐要毀了子的名聲。單芊月紅著眼睛問他可否懂的真心,換來一陣沉默。甚至沒敢久待,怕聽到不想听見的答案,落荒而逃般跑開。
這事兒,是府裡的丫鬟說給青雁聽的。
青雁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能不能修正果。”
易今泠握著剪子修剪窗台上的花,說道:“不管結果如何,也算嚐過了紅塵的酸與甜。就算洒淚離去,也不過在長的路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易今泠彷彿過來人一樣,溫地看待小姑娘的心事。
青雁托腮瞧著小姐的背影,悶聲說:“將自己的真心捧給對方真的太傻了。嚐過了又能怎麼樣呢?就像賭錢一樣,不去賭就不會輸。雖然有可能嚐到甜,卻也伴著苦。這樣的甜吃來何用,何不……換一種甜來嘗!”
說著,彎著眼睛從小盒子挑了一塊糖塞進裡。
易今泠笑笑,道:“賭錢的樂趣不全在贏錢,而是不知會輸還是會贏的過程。人生也是一樣,嚐遍五味,白髮蒼蒼時才有過往來追憶和唏噓。否則的話……”
易今泠回頭看向青雁,頓了頓,繼續說:“否則的話只剩下一的蛀牙。”
青雁張著,忽然覺得裡的糖也沒那麼甜了。著溫笑著的小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來:“小姐,你可後悔嫁給姑爺?”
易今泠有些意外,沒想到青雁會提到那個人。青雁剛問完就有些後悔,剛要開口轉移話題,易今泠卻先一步開口。
“當初撕開蒙蔽雙眼的幕布看清他這個人的時候,是曾後悔的。會去想假如沒有嫁給他,很多事都不會發生。可這世間本沒有假如,就算重給一次機會,當時的我還是會嫁給他吧。畢竟那個時候對他的喜歡是真的,他帶給我的歡喜也是真的。至於他帶給我的苦難何嘗不是上天贈與我迎接未來荊棘的甲胄。如此想來,倒也不必後悔過去,過去的酸甜苦辣咸才能慢慢造就了今日的我。”
青雁長久靜默地著立在窗口的易今泠,反反复复想著說的話。心間百轉千迴,最後化了一抹調不散的心酸。不明白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不明白這樣好的小姐為什麼要接二連三經歷苦難。
或許,也不是不明白。更多是不甘心。
想為小姐做些什麼,卻困於假公主的份什麼也做不得。不,若連這假公主的份都沒有,更不能做什麼。
聞穗在外面敲門——槐花餅做好了。
青雁見到段無錯的時候,段無錯的臉不大好看。
青雁剛大大咬了一口槐花餅,段無錯慢悠悠地說:“夫人似乎說要親手下廚。”
青雁頓了一下,榴齒又咬了一口槐花餅,段無錯繼續說:“甚至夫人後來說的也是和貧僧一起做,可人怎麼跑了,嗯?”
“因為殿下英明神武無所不能,自己就能搞定。我留在那裡只能礙事呀!”青雁彎起一雙月牙眼,甜甜笑著。
段無錯懶散瞥著,顯然對的回答不滿意。
青雁琢磨了一下,趕忙補救:“而且我服弄髒了,得換一新的,免得污了殿下的眼睛呀。嗯……那麼好看的眼睛污了可是罪過呢。”
一臉真誠,眸子乾澈。只是的上沾了一點槐花。
段無錯不說話。
青雁訕訕一笑,又說:“而且我有大事要做呀。很重要的。”
“哦?”段無錯漫不經心地欠,用指腹抹去青雁上的那一瓣槐花。他收回手,想要帕子手,卻發現邊沒帶帕子。他的視線在指腹上的那一瓣槐花上凝了一瞬,作自然地去那一瓣槐花。
舌尖上除了槐花餅的甘甜和沁香外,似乎多了一點別樣的甜。
“殿下就快要還俗了。唔,雖然還有近兩個月,可是時間過得那麼快,一眨眼就要到了。我現在就要著手給殿下準備還俗後的呀。”
“偏屋裡有很多。”
青雁蹙了蹙眉,心想他上次不是對那些下人挑選的服不滿意嗎?青雁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說話比較好,低著頭繼續吃槐花餅。
看了段無錯一眼,見他坐在對面本沒有筷的意思。低下頭繼續小口小口地吃著,吃完一塊再吃下一塊,一塊接一塊。
青雁小倉鼠似地不停小口吃著,段無錯一直看著吃。段無錯原本還有些不大高興的,可隨著盤子裡的槐花餅越來越,他的不高興也逐漸淡了。當青雁吃完了最後一塊,段無錯已經忘了剛剛自己在生的氣。
青雁滿足地了自己的肚子,眼睛彎彎。
……就是不知道這樣吃穿不愁的日子還能多久。
不不不,活在當下,不去想以後的事。
青雁搖搖頭,將所有的雜緒全部趕走。
這槐花餅做出來的時間並不是飯點,青雁吃之前並不,可還是一口氣全部吃掉了,現在有點撐。
“不撐嗎?”段無錯無奈地問。
“有點。”青雁捂著自己的肚子,誠實地說。
段無錯一直特別不理解。他問:“是不知道飽?吃撐了還要吃。”
他的語氣有一點加重,帶了幾分指責的意思。
青雁彎著眼睛笑,說:“肚子飽飽的才有安全。”
段無錯完全不理解。他丟下一句“死鬼投胎”,起說:“出去走走消食。”
青雁“哦”了一聲,跟在段無錯的後面出了屋。
可實在是吃得太撐了,今日很足,照在上暖融融的,讓瞇著眼睛有些犯困,這就更走不了,步子慢騰騰的。
明明長得纖細,行間卻像只慢吞吞的小烏。
段無錯已經故意放慢了腳步等,可還是跟不上。他無奈地停下來,側過等後面的青雁跟上來,然後朝出手。
青雁茫然地著段無錯有一會兒,才將手放在他的掌中,由他牽著。側過臉看著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然後小手在段無錯的手中掙了掙,掙開他的手。
段無錯皺眉,剛要開口,青雁直接挽住段無錯的胳膊,整個的子靠著他,幾乎掛在了他的上。揚起臉向段無錯。逆著,看不清段無錯臉上的表。對他笑,笑得隨和溫,伴著小小的滿足和安全。
段無錯收回目,由青雁靠著,帶著在後院散步消食。自搬過來,段無錯在這宅院裡住了沒多日子,何況他宿在府中時不是在寢屋就是在廚房,對這宅院並不悉。反正是自己的家,他便帶著青雁隨意走,連下人也沒跟。
青雁偎在段無錯上,半瞇著眼睛,在暖融融的下都快睡著了。
不久,兩個人聽見了說話聲。
“雲郎,難道在你的心裡我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嗎?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告訴我你心裡一點都沒有我……”
單芊月帶著哭腔的聲音裡滿滿都是委屈。
青雁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這是走到了單芊月心上人暫住的偏遠附近。微微直起子。
“真的不可以嗎?我真的一點都不好嗎……為什麼就不能是我……”單芊月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哭得傷心極了。長這麼大,頭一次這樣放下所有禮教規矩,不顧臉面。
病公子臉蒼白,他想要開口,還未說話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
單芊月一驚,趕忙收起眼淚,端起石桌上的水壺為他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
病公子正視單芊月,說:“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不能輕易接子。不僅是你,誰都不行。這是不負責任的。”
單芊月哭著追問:“為什麼,我不懂!”
他別過臉,不忍看單芊月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他輕聲說:“我不記得自己有什麼樣的仇家,不敢給人帶去麻煩。”
“我不怕!我願意和你一起面對。”
他垂下眼,繼續說:“我也不記得自己可有家室,又或者是否曾有過心子。”
單芊月愣住了。
“如果我已經婚,不能因為生病忘記了過去忘記了,就去做對不起的事。”
“這、這……”單芊月踉蹌向後退,“這只是你的假設!”
“單姑娘,我不能懷著僥倖之心去別人。萬一有這樣一個‘’的存在,我便罪孽深重。”
“如果你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過去的事呢!”
他輕輕笑著,道:“找不到過去,唯有未來謹而慎之。”
大概是被拒絕太傷心,哭著喊:“你撒謊!你住在這裡兩個月已經上了王妃,連夢裡都喊著的名字!”
所謂非禮勿聽。青雁迷迷糊糊地轉打算離開,猛地聽見這句一下子嚇醒了。抬起頭看段無錯,舉手發誓:“我絕對沒有紅杏出牆!”
段無錯神莫名地瞥著。
單芊月聽見青雁的聲音大驚失,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病公子抓住。他追問:“我睡時喊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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