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錯停下腳步, 注視著青雁朝他跑來。披在上的僧沒有系上, 用手著領口，青的僧在後揚起。肩上的僧落，出裡面被鮮染臟的破碎袖子。

青雁跑到段無錯面前停下來，揚起臉著他, 絮絮說著：“我剛剛對林太醫撒了謊，怎麼才能讓他給我保？塞銀子收買不？”

段無錯慢條斯理地捻著佛珠, 努力克制，溫聲道：“沒讓太醫治過傷口？”

“我這是皮外傷, 已經上過外傷藥了，不礙事的。”青雁十分隨意地扭頭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就收回了目。

段無錯一不小心, 捻著的一粒佛珠被他碎了。他指腹輕磨，碎墨的佛珠飄落。

他沉默片刻，才開口讓青雁跟他回屋去。

進了屋, 段無錯扯下青雁上的僧，去細瞧傷的肩膀。料被飛來的長箭撕碎，破碎的布料不知何時被鮮黏在的傷口上。布料上的跡幾乎乾了。段無錯著布料往外扯，扯的傷口。青雁的肩膀細微的了，沒有逃過段無錯的眼睛。

“還知道痛。”他說。

“流了那麼多，當然痛呀。”青雁擰著眉盯著傷口, 心道黏在傷口上的料早些扯開才好。正想著，下忽然被段無錯住。

青雁疑地著他。

段無錯細瞧青雁乾淨清朗的眸子，道：“夫人既然覺得疼, 應該哭。”

“哭？可是哭又不會讓傷口不疼呀！”青雁一臉莫名其妙。

“夫人，你該哭。”

段無錯眼底噙著一抹笑，只是笑微冷，聲音也不似平日溫和。

青雁愣愣著段無錯，心裡飛快琢磨著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快，青雁有了決斷。

握住段無錯的手腕，將他著下的手慢慢挪開，卻不放開，拉著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側。然後子綿綿地靠在段無錯的懷裡，依偎著他。

“我不想讓太醫給我換藥，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好想你幫我換藥的……”青雁慢吞吞地說。就連聲音都是綿綿的，浸著新荔的甜味兒。

段無錯垂目睥著。

不算長的相，他已然知道青雁平時語速不算慢，因為聲音聽，頗有些春時薄冰初裂，清溪泠泉之。

若生氣，會拖長腔調拉長了尾音，仔細聽還有幾分戲台子上的念腔。

若撒，便是眼下這般綿綿浸著甜的糯音。

一個人的語氣當真如此多變？不過真真假假罷了。

段無錯有心推開，可是視線下移，落在傷的肩膀，想要推開的手便沒有推開。

“好。夫人等著。”

段無錯喊人拿藥過來，不久響起叩門聲。

送藥來的人不是旁人，卻是長柏。

“這是林太醫送過來的外傷藥，用清水洗過傷口，再將紅瓶裡的藥浸在半的紗布上敷於傷口，仔細包紮。平日多注意不要磕傷口，每隔三日換一次藥，五次之後當可痊癒。結痂之後，浴後塗上綠瓶中的去痕膏。”

長柏恭敬地將林太醫的話轉述了一遍。

他手中一空，藥瓶已被段無錯取走。

“關門。”

長柏應了一聲“是”，關門抬頭向屋的青雁。青雁坐在一張椅子上，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似乎在走神。沒能多看幾眼，木門被拉上，隔絕了視線。

“夫人自己可能服？”

長柏立在門外聽見段無錯的話。他默然立了好一會兒，才轉離開。

寢屋，青雁走神太久，沒有聽清段無錯的話。抬起頭茫然地著段無錯，反應了一會兒，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段無錯剛剛說了什麼。

“能的。”

青雁低下頭，去解腰側的繫帶，著前襟服，這才發現左肩不能，想要下來還有些麻煩。鬆開了右邊襟，去左邊襟，領口下去，到左肩上的傷口。

因為傷之後沒有及時理傷口，料被染紅，乾了之後黏在傷口上。想要將服下去，只能將黏連在傷口的服扯下去。

段無錯觀察著青雁的表。

青雁扯著襟，小心翼翼地將黏在傷口的料一點一點扯開。隨著的作，料每被扯開一點，便又有鮮流出來。青雁盯著傷口，小眉頭一點一點揪起來。

段無錯眼睜睜看著的額角沁出了冷眼，可是的眼睛還是乾乾淨淨的，只有專注，沒有委屈和眼淚。

“公主。”

青雁“嗯”了一聲，睜圓的杏眼還盯著傷口。

可真專心。

段無錯輕笑了一聲。他隨手拉了一張椅子拖過來，在青雁面前坐下，握著青雁的手腕，將的手推開，給揭料。

青雁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歪著頭著自己的肩膀，看段無錯給將料揭下去。

“其實眼淚的確可以止痛。”段無錯說。

青雁不信，可是抿抿，沒有反駁。

“公主不相信？”

青雁這才看向段無錯。

“是有點不太相信。我是覺得……”

青雁剛想說話，段無錯著料的手迅速向下一扯，將黏連在傷口上的破碎料一下子全部揭了下來。

青雁瞪圓了眼睛，迅猛而意外的疼痛讓呆呆著段無錯。幾乎是本能的，眼中一點一點蒙上了一層水霧，水霧氤氳一點一點堆積，凝結淚。眼淚終於滾落，一顆接著一顆。

似乎不知道自己哭了，瞪著段無錯呆呆質問：“你怎麼可以這樣！”

青雁吸了下鼻子，這才約聽出自己聲音裡的哽咽。

“這長痛不如短痛。”段無錯擰著水盆裡的帕子，“哭出來是不是沒有那麼疼了？”

青雁又吸了吸鼻子，在心裡罵段無錯大騙子。怎麼可能不痛？他那麼用力，明明是更痛了！

心裡有氣，忽然抬腳，使勁踩了段無錯一腳。

段無錯擰帕子的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擰乾，然後用帕子去青雁左肩傷口周圍的跡。

揭了黏連的料，無疑扯開了的傷口。流越來越多了，雪白的帕子被的跡很快然臟。

他手下作溫，語氣也帶了幾分溫：“夫人力氣太小，沒踩痛。”

青雁又使勁兒踩了一腳。

可是這一次，段無錯手中的作連停頓都沒有，他本就是毫無反應。

段無錯手中的作雖然溫，看上去慢條斯理，卻並不慢。他很快給去了傷口周圍的跡，然後按照林太醫的囑咐，將藥均勻灑在半的紗布上，敷在青雁的傷口上。

痛！

藥敷在傷口的痛可比將黏連的料揭開要疼多了。

青雁心裡又委屈又生氣，此刻又是一陣陣難以忍的疼痛。所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沒有什麼公主的面、名媛的優雅，更像個了委屈的小孩子盡地哭著。

哭得傷心的青雁定然沒有看見段無錯角勾起的一抹笑意。

青雁的哭聲著實不小，把院子裡做事的丫鬟都驚著了。不過雖然苦得兇，可是倒也沒哭個完沒完了。

當段無錯為一層層包紮完傷口，又為換了外之後，已經不哭了，低著頭，垂頭耷腦的。

段無錯喊侍端清水進來洗了手，他回頭看著青雁悶悶不樂的樣子，問：“夫人這是還疼呢，還是在生氣呢？”

青雁沒吭聲。

段無錯抬起青雁的臉。漂亮的杏眼微垂，臉上都是眼淚流過的痕跡，就連長長的眼睫也因為眼睛而黏在一起。

段無錯拿著一方乾淨的帕子，仔仔細細地給臉。青雁哭過之後，臉上有一點紅。被段無錯仔細過一遍臉之後，臉蛋更是紅撲撲的，紅。

段無錯問：“晚上想吃什麼？”

青雁眨了下眼睛，問：“你做嗎？”

顯然，已然不生氣了。

段無錯微微揚起一側的角。

青雁仔細瞧著段無錯的表，見他笑了，便也翹起了角，兩個甜甜的小酒窩立刻浮現。

段無錯無奈搖頭，失笑道了句：“是個傻的。”

青雁不是個氣的人，上藥時是很疼，可是過了兩刻鐘之後，傷口雖疼著，卻不是那種上藥時撕裂啃咬式的痛。段無錯去廚房的時候，青雁趕去看單芊月。

林太醫已為單芊月帶過來的男子開過藥方，藥方麻麻寫了三頁紙。

“他如何了？”青雁問。

單芊月搖搖頭，沮喪地說：“林太醫竟然也說不准。他開了好些藥，服外敷的都有。林太醫說按照藥方先治著，若三日把燒退下來還有救。 ”

“他……”青雁停頓了下，“他怎麼稱呼？有姓氏沒有？”

單芊月搖頭：“我不知道。他醒來時很，就算醒時也沒有說過幾句話。”

青雁本就隨口一問，對怎麼稱呼他並不怎麼在意。問：“藥方有了，你可能自己買藥？”

“能的。藥方我瞧過了，藥舖應該都有賣。”

“那你接下里有什麼打算？”

青雁話音剛落，下人來禀康王妃派了人過來接單芊月回去。

單芊月著床榻上昏迷的男人，面難。吞吞吐吐：“我、我……我實在是難以啟齒。林太醫說最好不要再移他，王妃可否多收留他幾日？”

小心翼翼地去拉青雁的手，的手一片冰涼，還有些抖。的眼睛裡更是寫滿了張和祈盼。

要么不手，要么送佛送上西。如今連林太醫也請了，再將人趕走也沒什麼道理。更何況，這對青雁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

點頭說好，單芊月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漉漉的眸子激落淚。

其實青雁不太懂單芊月若對家人說這個男子對有救命之恩，單家就算沒有本事請到宮裡的太醫，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將人趕走吧？單芊月何必瞞著家里人？

不過家家都有難唸的經，人人都有自己的顧慮和難。

青雁沒多問。

單芊月走時，青雁也沒送。倒是康王府過來接單芊月的人幫康王妃帶了話，說康王妃改日要過來看青雁。

單芊月走後，青雁回頭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男人，叮囑下人仔細照顧，然後往廚房去尋段無錯。

青雁站在門外歪著頭往裡。的視線只在段無錯的上停留了瞬息，很快移開視線去看灶台上擺放的膳食。

今晚吃什麼呢？青雁忍不住去猜。

“咳。”不二在後面咳了一聲。

段無錯回頭，青雁立刻心虛地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