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小紅樓以後,三樓原本有個臺,原房主賀教授在上面放了藤椅棋桌,老夫妻倆住,大部分都空著。
江滿瞧著院子裏地方已經大了,便把賀教授留下的棋桌搬到院子裏,讓人把臺用鋼化玻璃封起來,做了一個書房。
暢暢一看,喜滋滋跟姚志華達協議,書房給他,暢暢則佔領了原本的書房,給自己弄了個畫室。
國畫的工多,跟小老鼠搬家似的,從搬進來就慢慢悠悠佈置,學校帶回來的,家裏原本有的,新購置的,林林總總擺滿了一屋子,一踏進去墨香沁人。
「有點模樣了,牆上再掛幾幅畫。」暢暢把兩盆綠植放在書架上,轉悠一圈,跑去自己的畫裏面挑了幾幅水墨花草的長軸,讓陸楊給掛上去。
「暢暢,你這屋子這下可值錢了。」陸楊把一幅《墨荷圖》掛好,跳下椅子,對暢暢笑道,「聽說現在外邊想要買你的畫,隨便開價就得幾十萬往上了。」
「沒有。」暢暢笑嘻嘻道,「統共就拍賣了那幅《弄堂夏日》,還不知道讓我媽藏哪兒去了呢,到現在外邊都沒人知道神買家是誰。」
「對了,我去把那《農家院》拿來掛上吧,就是你送給爺爺的那幅。」陸楊說,「我特別喜歡那幅畫。」
那幅畫跟老爺子留給他的東西一起,放在託運回來的箱子裏,還放在別墅那邊呢。
「行啊,得空我們去拿來。」暢暢點點頭,琢磨著以的底氣,考研應該也不難,便決定這陣子邊看看書,邊把一直構思的《弄堂秋晚》畫出來。
「秋晚,」陸楊品味了一下,笑問,「秋晚畫完了畫什麼?」
「冬啊,有始有終,春夏秋冬給他齊了唄。」暢暢道,「冬到底畫什麼,我還沒想好呢。」
陸楊端詳著牆上的畫,心裏玩味地笑,小蝸牛的弄堂系列,「春回」被國家館收藏了,「夏日」拍了三百萬,「秋晚」畫出來也不知又是個什麼靜。
以蝸牛姑娘的散漫子,還不知道等哪天能把「冬」給畫出來呢。反正自己從來也不著急。
「暢暢。」姚志華著閨的名字走過來,一頭:「閨,你這屋子還真是弄得蠻好啊,趕也給我兩幅,我也掛我那書房裏附庸個風雅。」
「爸你想要什麼?」暢暢歪著腦袋想了想,江滿弄那個書房,佈置全都是歐式的,兩套電腦擺著,再加上玻璃牆和大落地窗,就說,「爸,你那書房掛國畫不好看,風格不搭,要不你等等,等我這幾天沒事,給你專門畫兩幅油畫。」
姚志華:「那行,反正我也不懂,隨你畫。」招呼道,「你媽和睿睿回來了,吃飯。」
暢暢和陸楊收拾一下去餐廳,江滿和姚志華已經坐下了,睿睿正在盛飯,瞧見他們來了,便笑瞇瞇地討好賣乖。
「姐,陸楊哥,吃飯啦。」睿睿盛好米飯,一個一個給大家送上筷子,王阿姨端著一碗蓮藕排骨湯出來,睿睿又主去盛湯。
「行啦。」江滿撇他一眼,「吃你的飯吧,誰喝湯自己會盛。」
「哦。」睿睿笑嘻嘻坐下,乖寶寶似的端碗吃飯。
「睿睿,今天這是怎麼啦?」暢暢眨眨眼睛,笑著問。
睿睿:「沒怎麼呀,今天表現好,我是好弟弟,勤快給你盛飯唄。」
「跟同學打架了。」江滿則在一旁淡定說道。
「打架?」姚志華夾菜的作一頓,狐疑地看看江滿,「那你還讓他坐這兒安生吃飯?」
「爸,這事不能都怪我,你看媽媽都沒責怪我。」睿睿笑嘻嘻覷著姚志華,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嗯,願聞其詳。」姚志華停下筷子瞧瞧他。
「爸,他是這麼回事……」睿睿覷著江滿專心吃飯,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便越發活泛起來,跟姚志華講起今天的事。
話說他們班一個小爺,又高又胖橫那種,經常欺負人,今天課間時候經過睿睿桌子,把他作業本掉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對我早有不滿,他看不慣我長得比他帥、威比他高,他同桌的生還找我講話,他好幾次找我茬了我沒理他……」
「咳,」姚志華咳了一聲,慢條斯理放下筷子喝湯,「然後呢?」
「我就說你把我本子蹭掉了。」睿睿眼神睥睨,擺了個鼻孔看人的姿態,「然後他就像你這樣問:然後呢?掉怎麼了?」
姚志華:「……」
「然後我就說,請你給我撿起來,他說他就不撿,就不撿怎麼了。」
「然後你就揍他了?」
「沒。我生氣想揍他來著,可是我估馬上要上課了,數學老師要來了,數學老師很兇很不講理的,我就忍了忍,自己撿起來了。」
「唔。」姚志華點點頭,「接著說。」
「然後他手一揮又給我丟地上了,還說,我讓你撿了嗎。」
「這麼囂張啊。」陸楊說,「該揍。」
「沒,我還沒揍他。」睿睿睜大眼道,「你看我媽管我那麼嚴,我哪敢手啊,我同桌想息事寧人,就又給我撿起來,說別吵了要上課了。
他氣哼哼站起來比劃道:「然後那狗東西又給我抓起來扔地上了,推了我一下,還衝我同桌嚷嚷,說你算什麼東西,要你幫他撿,還拿腳踩了兩下。」
睿睿停了停,就看見他爸他姐他陸楊哥,連同保姆阿姨都停下筷子,四雙眼睛看著他,睿睿:「……然後我就火了,我就站起來一掐他脖子,就啪得了他一個大耳刮子。然後他就罵我,罵髒話,我就乾脆踹了一腳,給他踹了一個屁蹲,坐地上了,他就哭了跟潑婦似的使勁罵我,我就……又踹了幾腳。」
睿睿鼻子,「正好數學老師進來了,罵我們一頓說我們打架,找班主任,班主任就打電話找家長了。」
「……」姚志華看看江滿,江滿聳聳肩,有滋有味吃著飯,沒說話。
「哎,睿睿,你踹幾腳呀?」暢暢慢悠悠問。
睿睿張張:「踹了……好幾腳吧。」
「踹得好。」暢暢給睿睿夾了塊排骨,依舊慢條斯理地,「多吃點兒。」
「班主任找你怎麼說的?」姚志華轉向江滿。
「沒說什麼。」江滿道,「我到的時候對方家長已經到了,正在跟班主任周老師嘚啵嘚啵說他家孩子很老實很乖不會欺負人,我問完前因後果就站了站,問周老師還有我什麼事嗎,周老師就讓我走了。」
姚志華看看睿睿,言又止,然後慢悠悠給自己夾了一塊魚。
睿睿眼睛眨眨,一看這形,知道爸媽沒責怪他,頓時膛,鼻子神氣多了。
陸楊也給睿睿夾了一塊魚:「睿睿,從今天晚上起,哥沒事就教教你,打人也要講究個技巧,哪些地方不能打,哪些地方打得疼還不容易傷……」
一見姚志華的目輕飄飄掃過來,陸楊忙笑道,「當然啦,可不是鼓勵你打人,不能打人的,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教你怎麼防。」
睿睿頓時眼睛發亮,趕了兩大口飯。陸楊從中學起,寒暑假大概都在老爺子那兒,整天跟老爺子的那些警衛員混在一起,槍都打過的,高考完還專門跑他舅舅的部隊呆了一暑假,據說大學開學軍訓讓教很想拐他去當兵。
手怎麼樣不敢說,肯定不會那麼好惹。
姚志華吃飯的作頓了頓,見江滿吃著飯面淡定如常,眉都沒抬,姚志華乾脆也沒說什麼,默許了。
爸媽哥姐的態度,讓原本還有些忐忑的睿睿心裏賊舒暢,爽啊,高興,吃完飯主去幫保姆阿姨收拾碗筷,碗筷端進廚房,又屁顛屁顛跑出來問:「爸媽,姐,陸楊哥,你們吃不吃水果?」
「飯後別急著吃水果,對胃不好。」江滿說,「你看我們平時吃水果,都是吃過飯等一會兒的。」
「哦。「睿睿答應一聲,「那我去把哈瓜切好,等會兒就能吃了。」
一家子看他那高興殷勤的樣子有些好笑,卻也沒人點破,便由著他忙忙碌碌。江滿和姚志華悠哉悠哉出去散步了。
今天周五,陸楊才從單位回來,他平常住在單位那邊,好不容易回來了,正盤算著怎麼跟暢暢一下甜時,睿睿卻牛皮糖似的跟著他,纏著他教他「防功夫」。
「哪有什麼防功夫,你當我江湖大俠呢。」陸楊無奈笑道,「我是說,教你從醫學和力學的角度,還有的作技巧,怎麼樣最大限度保護自己,也避免失手弄傷對方。」
「對對對,就學這個。陸楊哥你真厲害,果然不愧是學霸。」睿睿兩眼放拉著他。
陸楊頓時有點懊悔,早知道就先不說了,讓他纏這麼,他還怎麼跟暢暢去甜甜的時啊。
陸楊:「剛吃飽飯,不能劇烈運。」
說著話客廳電話響了,睿睿跳起來跑去接,剛說了兩句,張就喊:「姐,老家電話,找爸媽的。」
爸媽不在,睿睿對老家那邊的人都不悉,暢暢忙去接過電話。一聽是堂姐夫姚洪波,說老隊長過世了,年八十六歲。
「老人家秋一場小病,反正年紀大了,走得也安詳。」姚洪波說,「我媽我打個電話過來,說應該讓三叔三嬸知道這事。」
「我知道了,謝謝大姐夫。」暢暢道,解釋說爸媽出去了,這就去告訴他們。
雖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江滿和姚志華接到這個消息還是有些突然,老隊長子骨一向好。
夫妻兩個一商量,決定都回去。
「暢暢,你和睿睿就別回去了,睿睿要上學,你留在家看著他。」江滿說,「我和你爸回去一趟。」心裏一琢磨,「明天星期六,我們明天上午坐飛機走,也長時間沒回老家了,回去就各家都去看看,上次聽說你大姑也不太好,估計……四五天回來吧,你爸再請上幾天假。」
暢暢點頭答應著。
江滿:「睿睿在家都聽你姐的,不聽話就揍。」
睿睿在旁邊腦袋一,忙屈說他哪敢不聽話呀。
「嬸子你放心吧,不然我這幾天都回來住。」陸楊說,「估計我爸媽也回不去,其實我該回去一趟的。」
「你才上班不久,你們又是醫療單位,一請幾天假也不好。」江滿道,「老隊長那個人從來不講究這些形式,有我跟你叔去,你們就都別去了吧。」
夫妻兩個當晚就安排行程,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回去。
老隊長過世在當地是一件大事。老隊長一生辛勞,為人正直,親手帶出了一個鼎鼎有名的富裕村。雖說老人家留了言,後事簡辦,可還是驚了很多人,連縣裏市裏都送來了花圈。
肖秀玲和陸安平沒能回來,肖餘糧是軍人也沒能回來,多年不見的肖大叔由孫子陪著,專程回來了一趟。追悼會上,姚志華親手給老隊長寫了悼文。
滬城,暢暢和睿睿留在家裏,陸楊下了班便也大老遠開車跑回來。住在校園裏的好,安全好,都放心,睿睿上學就在附中,也不用接送。
姚志華和江滿走的第二天,星期天下午,陸楊送睿睿去上劍擊課回來,沿著花木小徑,拐過小紅樓錯落有致的一排房子,便看到一個年輕的孩站在路邊,正在東張西。
大學校園裏學生多,陸楊起初也沒留意,以為是哪個學生溜達到這兒,而過便打算走開。
「哎,那個,你好……」對方遲疑著開口問道,普通話裏帶著些鄉音,「請問,姚志華家是哪一個?」
「你找姚志華?」陸楊停住腳,看了那孩一眼,對方穿一件皺的風外套,牛仔配黑皮鞋,背著個帆布背包。真是中文系的學生?
陸楊心說,張口姚志華,再不懂事的學生也該尊稱一聲姚老師吧,大一新生?也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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