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你。」江滿斜眼,「弄醒了我你。」
「過來過來,過來啊。」姚志華笑瞇瞇,張開胳膊,還拋了個眼。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人至賤則無敵,江滿瞪了他一眼,索不理他了。
江滿自己洗漱完了,把火盆熄了關門上床,剛坐到床沿,有人就等不及了。江滿推開他摟過來的手問:「怎麼安排的?」
姚志華知道問的陸安平,先強地把人摟進懷裏,兩人一起靠在床頭捂被窩,才說:「老隊長安排到大隊部去住了。」
「大隊部有地方給他住?」江滿嘖了一聲,「我聽說大隊部住了好幾隻野貓。」
「大隊部不是有值班室嗎。」雖然大部分時間都空著養老鼠。
姚志華一條胳膊摟著,另一隻手就越發不老實了,順著領往裏。
話題沒聊完,江滿捉住他的手,用肩膀他:「你老實跟我說,你知不知道陸安平這次來究竟打算幹嗎?」
「我說你的什麼心呀。」姚志華抗議地看著,「小別勝新婚,你數數咱都別了多長時間了?」
「你不說算了。」江滿嘁了一聲,「大不了我明天提前去路上等著,給秀玲姐傳個信,先把楊楊藏起來,乾脆也別回來了,讓他自己涼著。」
「你呀你呀。」姚志華好笑地點點,「別老把人往壞想行不行。我一路上聽陸安平那意思,他前兩年各種原因沒能回來過,這一年多就不在國,不通郵,跟家裏幾個月都不能聯繫一次,更別說肖秀玲這邊了。」
「出國?」江滿驚奇地翹起頭,扶著他膛看他,「這年代他能出什麼國?去哪兒,坦桑尼亞,阿爾及利亞?」
不怪這麼想,實在是建國后中西方很長一段時間壁壘分明,邦切的主要就是「第三世界國家」。
「你還真沒猜錯,去非洲了,去年冬季走的,在那呆了一年多。」姚志華對裏吐出這些國家名詞不在意似的,似乎一切都十分正常,看看笑道,「他說他大學學的工程,六八年大學停課,家裏出事,他父親被關了生死不知,他就中斷學業來隊了,七七年回首都,又回大學完剩下的一年學業,畢業分配到首都鐵路局,這些肖秀玲也都知道。去年被派去阿爾尼亞援建,兩人通信就中斷了。」
「他家裏的安排?」江滿嘖了一聲,「還真捨得下本錢啊,非洲可苦著呢。不過往後也是個政治資本。」
「不知道,也不一定是他家裏刻意安排,他們專業對口,他同學中也有好幾個一起去的。」姚志華說,不過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做手腳,故意讓他行程張,臨到跟前才接到通知,都沒法聯繫到媳婦孩子就上了飛機。陸安慧和吳萍肯定是抓住了機會。
「去非洲就一定苦了?他這樣的,大學生,工程技人員,頂多畫個圖紙搞個測繪,統籌管理,比我下田干農活輕鬆多了。」
姚志華停了停,「有些事他也不好跟我怎麼細說,就只說他去了非洲,跟國沒法保持正常聯繫,連肖秀玲的近況都不知道。我推測吧,他家裏應該是有些不贊同他跟肖秀玲,他姐姐和吳萍,就趁著他不在國搞點小作,製造個誤會之類想讓他倆掰。你想想看,肖秀玲要是真信了,撐不下去改嫁別人了,陸安平就算回來,木已舟他還能怎麼著?」
「那吳萍是他什麼人,不是他后老婆?」
「不是。這個我問了。」姚志華笑,「瞧瞧,我就猜到你肯定關心這個,我就旁敲側擊問了一下,陸安平說不是,不太願意多談,但是兩人應該以前早就認識,住過一個大院的。」
結果大革命開始,陸吳兩家老爺子都被關了,大三的陸安平悄悄來到姚家村隊,娶了肖秀玲。大革命結束后,兩家老爺子也放了出來,吳萍也從下放農村回來,兩家就覺著這兩人正合適,本形勢還不穩,兩家人境微妙,結了親,大概對陸吳兩家都有好。
至於肖秀玲,在別人眼裏就了個無關要的小曲。
在這種況下,陸安平一邊還要繼續完學業,也不敢貿然把娘兒倆接過去。
「陸安平人在非洲一直聯繫不上肖秀玲,他接到通知很快就了,走得急。」他倒是留了信,還留了一筆錢,當時給家裏警衛員寄的,可是人家既然有心,怎麼可能再讓他寄出去。
姚志華說:「非洲不通郵,跟國聯繫通信都是往返人員捎帶的,小半年也不通信一回。他家裏既然不贊同,肖秀玲寫多信也轉不到他手裏,兩人就這麼中斷聯繫了。他一直聯繫不到肖秀玲,一直到前段時間,才聽陸安慧說肖秀玲等不得他已經嫁人了,他就急慌了,又不知道真假,又擔心孩子,趁著春節前接連打了幾個報告,以病假為理由才提前回來了。」
「嘖,還有這事?」江滿睜大眼,頓了頓然後嘻嘻一笑,「我說呢,怪不得我跟肖秀玲這麼投緣,合著完全是同病相憐啊。同一個配方,同一個味道,連青梅竹馬老人都一個調調。」
「……」姚志華一噎,「什麼跟什麼呀,他們倆的事,關咱們倆屁事。咱倆好著呢。」
他聲音稍稍一高,邊被窩裏暢暢了,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囈語。兩口子趕手拍拍,江滿拍拍小,姚志華就小腦袋,小孩吧唧吧唧,翻個又睡了。
「小乖乖,這是做夢吃啥好吃的了呢?」姚志華看著小孩睡實了,嘀咕一句,翻兌江滿,「整天胡說八道,我看你就是閑的,來來來,來給你找點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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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口子早晨起來做飯,很有默契地就沒準備陸安平的份——以隊長叔那子,肯定他去吃早飯。
姚志華燒火,江滿炒了姚志華念叨的小鹹菜,酸辣腌豆角,煮了三個蛋,玉米青菜粥。
「暢暢吃什麼?」姚志華接過江滿遞來的鹹菜碟子。
「蛋,粥。」江滿說,「現在喜歡吃煮的蛋,一頓一個,有時候能吃兩個。」
「這個營養能夠啊?」姚志華看看鍋里的粥,「家裏現在又不缺錢,你們娘兒倆多吃點細糧,吃大米白面,小孩就得多吃、多買,我聽說外國人都靠喝牛吃,長得壯。」
「有點文化行不行?五穀雜糧營養才全面。」江滿對眼前的大學生滿是不屑,畢竟這年代的人們對吃的高要求也就是米細面了,「你閨還喜歡喝玉米菜粥的,秋天有薺菜更喜歡,還喜歡吃紅薯。」
姚志華頓時有點兒哀怨,他有錢,爸爸能掙錢,不差錢,怎麼閨偏就喜歡吃啥野菜紅薯呢!
「滬城賣布已經不要布票了,我聽同學說,票可能也要取消了。」姚志華指指暢暢,「你往後多買點給吃,吃菜不行,小孩不長胖。」
「你閨也不瘦呀,昨天才燉了排骨粥。」江滿看看暢暢,算是有點胖嘟嘟,再胖就小胖墩了。
「對了,昨晚顧著陸安平那些破事了,包里有我帶回來的和蛋糕,回頭拿出來給暢暢吃。還有巧克力糖,外國進口的呢,死貴死貴,我都沒捨得嘗一口。還有上次說的稿費,我都拿回來了。」
姚志華一臉得瑟,他的小說在國家最權威的文學刊《秋收》上發表了,三萬多字,稿費給了兩百八十二塊半,巨款啊,這也是他爬格子以來最多的一筆稿費了,趕上普通人一兩年工資。
「你上次寫信說過了啊。」江滿拿勺子攪鍋里的粥,玉米粥容易粘鍋,需要勤攪。想了想,歷史已經跑步進八十年代,再過幾天就是八零年春節了。八十年代,文學不要太追捧,文學藝在這個年代榮而又時髦。《秋收》是很多人心中的文學殿堂,畢竟跟其他刊雜誌不是一個檔次,可以預見,姚志華要風了一陣子了。
黑馬作家姚志華著實風了一把。
於是江滿真心誇讚了一句:「名利雙收,給你個大拇哥。」
「我怎麼覺著你跟哄暢暢似的。」姚志華翻了個白眼,「江滿同志我跟你說,我這次發表的這篇還真反響大,還有很多讀者給我寫信呢,沒有我地址就寫到雜誌社去了,從雜誌社一下子給我轉來一大堆信,嚇我一跳。」
「有的嗎,是不是讀者多?」江滿一臉興。
「……」姚志華咬牙,「有,多的是,都是的,都比你年輕漂亮。」
江滿:「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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