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繁花（100）

　二院還是那個二院, 不過今兒有些不同。遠遠看去，醫院門口有人忙碌著，新訂做的紅橫幅正在懸掛, 上面是歡迎某某某蒞臨指導等話。

　進了大門, 醫院大門的廣場上, 醫院的領導層都在。馬院長拿著電話不知道跟誰在通話, 邊上幾個副院長，有的在指揮著懸掛橫幅，有的指揮著小醫生不知道在吩咐什麼。桐桐的車拐進來，就沒停，直接奔著住院部去了。

　歡迎？

　歡迎個屁！你們二院歡迎，又不是我歡迎。

　自打知道底之后，也不報期待了。怎麼著怎麼著去！

　卻不知道, 人家來了整整一大車的人。

　大車上, 羅云勝坐在一老者邊, 低聲說著話, “……是個特別敢用藥的大夫。給高老用藥的時候我就在邊上, 一天一夜，附子用了整整一公斤。魏老，這樣的用藥，大忌呀。您之前開會的時候提了，強調了數次用藥謹慎的問題。我看呀, 還是沒有引起重視。”

　魏老擺手，“也不能著急下結論！謹慎用藥, 主要是針對農村和醫療偏遠地區的小診所，赤腳大夫，濫用抗生素的問題。至于中醫用藥……”他說著就沉默了, 沉默的時間有點長。良久才道：“中醫用藥無定數定方，有多是濫竽充數的，有多庸醫誤人……先看看吧！看看再說。劉柏我是知道的，他還是很有譜的！他親自打電話請的大夫，想來也不會胡來。況且，這麼多人都看過了，這個小姑娘呀，把狂犬病治愈，這是不爭的事實。”

　說著，就拍了拍羅云勝的手，“小羅呀，在這一點上，不要帶有偏見。做大夫嘛，還是要看醫的！治好了，就有發言權。只治好了，那就是權威。這是無可辯駁的嘛！”

　是！您老說的我都記下了。

　車子緩緩的拐進二院，魏老看著下面懸掛的橫幅，眉頭皺的的，被攙扶著下來，就說錢來歡迎的馬院長，“不用這麼興師眾。”

　馬院長陪著笑臉：“我在醫科大學念書的時候，您還在學校任教。您雖然沒教過我，但您也是師長呀！您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怎麼鄭重都不為過。”說著，就把人往里面帶，“您快請，會議室都準備好了！大家可都盼著您呢……”

　“去看看病人就好，我是來看看被治愈的狂犬病病患，又不是來開會的，更不是來上課的……”說著，連連擺手，“不了！不了！”

　“那可不！全院所有不值班的大夫可都等著呢！能聽您一節課，可是我們盼都盼不來的事……”

　于是，盛難卻！直接去了會議室，都去聽魏老講話去了。

　羅云勝左右看了一圈，就問馬院長，“林大夫忙著呢？顧不上過來？”

　馬院長連忙擺手，“那怎麼會？林大夫一聽說魏老來了，馬上就趕了過來。只怕這會子正在病房等著魏老呢？怪我，忙里出錯，沒告訴林大夫還有別的安排。這就人去通知！”

　說著，就看了副院長一眼。

　這位副院長轉就往出走，一路小跑著往犬傷門診的二樓，“林大夫——林大夫——”

　桐桐正跟病人家屬說話，副院長就來了。桐桐人家先忙，然后站在原地沒地方，“怎麼了？又有新的病人了？”

　哪呀？“趕的吧！魏老來了……”

　“知道呀！我這不是正跟病人家屬通呢嗎？烏泱泱的一群人過來瞧，不事先通好，這也不合適吧。咱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病人家屬只有擔心。不能為了滿足大夫的好奇心，枉顧病人和病人家屬的心吧。如今，只是給病人家屬做了工作，可大夫是要直接接病人的。在中醫上都是有講究的，大夫的話本就是藥！良言一句寬人心，無心之人埋禍。這在之前我是代過住院的大夫的。可現在瞧著，執行的卻也不怎麼好呀？”

　話可不能這麼說！

　副院長就道：“小林呀，你也要諒咱們的難，對不對？魏老不是一般人。不能等閑之！你年輕，許是知道的不清楚。你去問問，在醫療這個行業里，不管是只管部門，還是在下面這些部門里，有多是魏老的學生？我知道，小林你出名門，師門顯赫，但是，中醫的顯赫，在于。可西醫的門生多，這就意味著人數占優勢。人數多，居高位者不。小林呀，螞蟻尚且能啃食了大象呢……”

　對遑論你們沒大象那麼大，對方也不是螞蟻那麼小。作為小輩，你才二十多歲，老人家快八十了。以小輩的姿態去一下，并不算是辱沒了誰。真的！很不必在這個上面糾結！

　桐桐擺手，“老人家是西醫，我從接過西醫！我的西醫學歷是醫，您覺得我去合適呀？我也西醫的行醫資格證呀。你說，我去聽什麼呀？這是難為我呀，還是難為老人家呀？醫用藥跟人不一樣，咱別相互為難了，您回去只說，我在做病人的安工作。”

　你這個小林呀！真是拿你沒辦法。

　副院長果然去復命去了，桐桐嘆了一聲，不是敷衍，是真的得做病人的工作。

　就說一個普通人住院著你呢，突然烏泱泱一群人當著你的面討論病，你心里什麼覺？你的主治大夫告訴你說，沒事，痊愈了。回頭這些聲勢浩大的大夫，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的，你就說聽了心里慌不慌？本來篤定的事變的不篤定了，那就只剩下懷疑和惶恐了。心影響，這是中醫所堅持認為的。西醫不是也講究有個輕松愉悅的心有利于健康嗎？不都是一碼事！

　可有時候呀，大夫最容易忽視的就是這個了！病人和家屬并不會因為你們走的時候說一句‘好的，沒事’，就真的覺好的，真沒事的。

　副院長過去，在外面對著馬院長勾了勾手指，低聲把事說了。

　馬院長‘嘶’了一聲，心說完了，弄不好是兩邊不得好。

　副院長就問說：“那我重新安排人去做病人和家屬的工作，把小林換來。”

　別打馬虎眼！誰都換不來的。

　馬院長從進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聽魏老講謹慎用藥的重要，還不時的拿筆記錄幾句。

　邊上的羅云勝低聲道：“馬院長，林大夫忙著呢？”

　“啊！做病人的工作呢，怕人多驚著病人。”上這麼客氣的應著，心里罵了一萬句MMP，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就你眼睛尖？老人家那麼大歲數了，他能老記著一件事？狗R的有你啥事？

　他皮笑不笑的，“我的羅大夫呀！我不是您呀！您不怕柳主任，我怕呀！”

　羅云勝輕輕的點馬院長，“我是陪著老人家來的！老人家念叨了一路林大夫，我就是幫著問問。不的，不都由你嗎？可別提柳主任了！你怕柳主任，我也怕柳主任。我不僅怕柳主任，我還怕林大夫將來了林主任，又豈敢得罪？”

　M的！這不是捧殺嗎？小林這姑娘是正經不錯的！怎麼得罪這孫子了？

　他朝對方出一個笑來，就認真的聽課去了。手里不停的本子上劃拉著重點，心里卻發，中醫西醫的，可千萬別在自己的地盤上給打起來。魏老氣出的好歹，這是自己的錯；小林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欺負了，回頭柳主任得把自己的皮給了。

　快八十歲的老人家，沒有稿子，即興講了一個小時左右，然后下課了 。

　羅云勝去扶魏老，“咱們去瞧瞧病人，還是有別的安排。小林大夫沒過來，說是安了病人了。”

　魏老點頭：“小那林大夫做的很周到嗎？這是大夫的基本素養。小小年紀能謹守做大夫的本分，很好！倒是不打招呼就看人家的病人的行為，很不合適!這一點得引以為戒。”

　羅云勝馬上接話：“都是您的學生，都聽您的話。我們這都是不年輕了，被小年輕給比下去了。這也是好事啊！證明一代新人換舊人，后繼有人呀！”

　魏老笑著往出走，馬院長盯著羅云勝的后輩肯不能盯出兩個來。

　副院長低聲道：“院長，我怎麼聽著，這麼不對味呢。”

　你沒聽錯，這位名醫的手醫高明，捧殺人的手段更高明。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馬院長跟著去了，“小林這孩子呀，是個謙遜的孩子。中西醫這邊，只要有空就搭把手，是個很將規矩的孩子。孟老的家教是極好的！”

　羅云勝朝馬院長笑了笑：抬出孟老想嚇唬誰呢？魏老手下留嗎？宿怨糾葛，又豈是你三言兩語能解開的？

　桐桐才從病房出來，就瞧見樓梯間上來一群人，然后都站在電梯門口等著呢。還沒呢，就見電梯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佝僂的老者來。

　說實話，這倔強的老頭要是早用中醫調理，他的氣神絕對不是這樣的。甚至不用診脈，只一都知道，魏老有極重的風病。

　桐桐朝外面看了一眼，今兒晴空萬里，普照……也就是這樣的天才能出來走一走轉一轉。只怕天氣稍微一變，他都疼痛難忍，且疼上來必然不良于行。還想出門？做夢！

　站在這邊打量，魏老出了電梯，也抬頭朝這邊看。

　就見那邊逆站著一個高瘦拔的姑娘，面容看不清楚，可他卻像是隔著，看見了當年的孟東輝。

　當年的孟東輝也是這麼的拔、倔強。

　數十年后，他了頂尖的名醫，而自己，也為了名氣極大的大夫！

　名醫和名氣極大的大夫，并不是一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