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奚風點頭，笑容如沐春風，“別說皇帝，就算換做一個尋常男子，只怕也沒辦法做到把自己和妻子放在一個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寧渡沉默下來，不得不同意他的說法。

奚風說道：“所以此次的禍患的確是你們皇帝自己招來的，這天下沒有誰能在冒犯了皇后娘娘之后，還能全而退。”

寧渡擰眉：“如果我去求你們的皇后娘娘，此事是否還有轉圜余地？”

奚風笑著搖頭：“這不重要。”

不重要？

寧渡皺眉：“奚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對于寧將軍來說，不管兩國打不打仗，結果應該都是一樣的。”奚云聲音溫和，目卻帶著幾分看人心的睿智，“就算還有轉圜余地，寧將軍護送著你們的皇帝回去西疆之后，他會放過你嗎？”

寧渡神微變，垂在側的雙手忍不住攥。

奚風看向偌大的花園，聲音淡若清風：“西疆皇即位這幾年，西疆百姓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還是越過越差？西疆的兵力是越來越強，還是越來越弱？”

寧渡語氣生：“這些都是我西疆自己的事，奚公子不覺得自己管得有點多了？”

“確實與我無關，可若是東幽攻下了西疆，那就與我有關了，因為我會跟吾皇建議，如何在戰后重建西疆百姓的家園。”奚風不慍不火，始終溫淺和善，“就算寧將軍能暫時制止這場戰爭，以你們皇帝的脾氣，應該也不會記你的功勞。”

寧渡無言以對，眼底漸漸浮現出一點悲哀，別國一個小小的公子都知道西疆皇帝的昏庸無道，由此可見，西疆這些年的變化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皇帝荒，國力衰弱，百姓日子苦不堪言，為將者境艱難。

這樣的國家，還有拯救的希嗎？

奚風清雅的聲音還在耳畔徐徐響起：“他只會記得你冒犯他的舉，回到西疆之后，他會尋個機會誅殺你和你的家人。西疆大將一旦被誅殺，西疆兵力就會很快為一盤散沙，更加無法抵擋別國鐵騎的侵，你們的百姓依舊會承戰之苦，最后的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隨著他一字一句落下，寧渡面上浮現決絕之：“可惜我為西疆人，不能眼睜睜看著西疆陷危險境地。”

“西疆的滅亡是注定的，只是早晚的差別。”奚云淡淡一笑，“寧將軍眼下可以好好考慮，是否想保住你的家人，若想，我可以去吾皇面前求。”

寧渡瞳眸微冷，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勸我投敵？”

“投降或者戰死沙場，只是一個選擇罷了。”奚云并不反駁，“兩國戰，最倒霉的人是誰？寧將軍心里應該清楚，最倒霉的是將士，兵士死傷無數，就意味著無數個家的破碎，妻子會失去丈夫，母親會失去兒子，孩子會失去父親。戰之后百姓生活會進一步惡化，他們將在遍地瘡痍之中痛苦煎熬，父母可能會賣掉自己的兒，以換取一點微不足道的糧食，親兄弟可能會為了一個饅頭而大打出手，甚至付出命……寧將軍，你若投誠，挽救的不僅僅是你一家人的命，更多的是減將士們的傷亡。”

“奚將軍語氣溫和，卻字字都是在勸我做一個不忠不孝的逆臣。”寧渡神冷沉，“可我堂堂武將，如何能做到茍且生？”

奚云神從容：“武將護的是君王，是將士，是家國百姓。”

寧渡臉一變。

“君王值不值得，寧將軍心里有數，將士該不該死，寧將軍心里也清楚，自有取舍。”奚云笑道，“至于百姓，不管寧將軍如何抉擇，吾皇已經下旨善待西疆百姓，所以不會出現燒殺擄掠的況出現，只是戰爭提前結束，還是持續的時間久一點，取決于寧將軍。”

眾所周知，戰爭持續的時間越久，百姓的戰之苦越久，為武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寧渡久久不語，他以前一直認為將軍保家衛國是職責，可是想到如今那位皇帝帶給國家的災難，他的忠心在此時看來，就像一個荒謬的笑話。

“寧將軍好好想想。”奚風嘆了口氣，“就算不為寧家九族命著想，也該盡可能地保存那二十萬將士的命，他們是無辜的，不是嗎？”

寧渡嘲諷：“既然知道將士無辜，東幽皇帝又為何要發起戰爭？”

“說好聽一點就是不破不立，徹底推翻西疆皇的統治，才能給西疆百姓一個全新安穩的生活。”奚風角噙著一抹淺笑弧度，“若寧將軍覺得這樣的說法虛偽，我也可以換一種說法，那就是強者才有話語權。”

寧渡一怔，頓時無話可說。

奚風道：“吾皇的決定我干涉不了，也不想干涉，因為在我看來，吾皇的決定是英明而果斷的。但是西疆皇的決定你能不能干涉，則只在將軍一念之間。”

說完這句話，奚風極有風度地頷首：“寧將軍好好想想，在下先告辭。”

寧渡沉默地著他俊雅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他認為東幽皇帝的決定英明而果斷，所以不會勸阻，而西疆皇呢？他的所作所為，誰能昧著良心夸一句英明果斷？

不破不立。

寧渡抿不語，好一個不破不立。

離開花園之后，奚風徑自去了書房。

“那位寧將軍是西疆軍統領，他的兄長常年鎮守邊關，西疆善戰的幾位將領大多出自寧家麾下，所以只要寧家投降，西疆必將一敗涂地。”司滄聲音平靜而漠然，“沒了寧家誓死抵抗，大將軍王征服西疆的速度可以提前兩個月。”

“皇上說得是。”奚風恭敬地開口，“武將保家衛國，保的是百姓，只要讓他們相信皇上會善待他們的子民，比他們自己的君王好上十倍百倍，并承諾放過投降的將士，臣覺得寧家投降應該不難。”

司滄負手立于窗前，聲音孤冷：“這兩天你多與寧渡接，朕不管你用什麼方式，什麼手段，你可以給他任何你覺得合理的承諾，讓他心甘愿投降。”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