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驚遲到達清城時已是深夜。
他隨便找了家酒店,手邊有換洗的服。當視線及那個行李包的時候他才想起來,從北城回來到現在,他還沒回過家。
等邢驚遲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手機已充上了電。
男人半倚在床頭,黑發半,凌冽的下頷上沾著水珠,修長的指尖輕屏幕。屏幕上都是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有隊里打來的、有檢察院的,還有阮枝的。
他點開微信。
[枝枝不胖:邢驚遲,你下班了嗎?]
[枝枝不胖:在忙嗎?]
[枝枝不胖:你怎麼還不回來呀,飯都做好啦。]
...
邢驚遲垂眸,眸暗沉地看著對話框里的所有信息,心中想的竟是如果他在當時看到了這些信息恐怕是走不了了。
他沉默地看著這些信息許久,打下一段話——
[邢驚遲:枝枝,下午我臨時有急事來了清城,抱歉沒來得及和你說。給我一周時間,我保證將所有的事都和你說清楚。]
發完短信后邢驚遲一點兒都沒覺得輕松,反而心煩意,里的燥意沖的他渾都不舒服,心像是被綁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的他不過氣來。
煙盒里的煙被倒出一支,男人夾著點燃的煙,烈的味道沉沉地浸咽再蔓延到肺部。繚繞的煙霧遮住了男人晦不清的眸。
以往邢驚遲從沒想過找到了雀兒之后的事,現下想來只不過是想送回家,想和道歉,或是在能力范圍之幫助。更多的,便沒有了。
往后他的人生,他想和阮枝在一起。
邢驚遲扯起一個嘲諷的笑,他不曾想會在這樣的況下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先前他所害怕的,終是如水一般將他淹沒。
城湖苑小區。
漆黑的夜混著嘈雜的雨聲,給本就模糊的畫面添了一朦朧,天地間被蒙上一層雨霧,連綿的黑云沒讓一線沒室。
阮枝一團坐在床頭,雙手抱膝,下抵著膝蓋。
邊上的手機亮了又暗,許久才被主人拿起。
阮枝聳拉著眼角看著邢驚遲發來的短信,此時已是凌晨兩點,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不接電話。其實他不解釋也知道。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這樣,不解釋,只擔責任。
輕輕地舒了口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他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尋找?
這周末是邢爺爺的生日。
阮枝本該和邢驚遲一起在生日的前一天去給邢爺爺賀壽的,但邢驚遲沒回來,阮枝只能一個人去。很能明白為什麼邢驚遲非得避開那一天,也不習慣那樣熱鬧卻毫無溫度的場合。
下了班阮枝就開車去了邢家祖宅。
邢家祖宅建在半山腰,是民國時留下來的祖宅。阮枝只在婚前來過一次。天難得放晴,郁郁蔥蔥的森林看起來很熱鬧,就阮枝上山這麼一會兒功夫就看到好幾只小松鼠了,甩著大尾在枝葉間晃悠。
阮枝收回視線,轉過彎向逐漸平坦的山道駛去。
雕花的鐵門迅速朝兩邊打開,的這輛小甲殼蟲在這幢氣勢宏大的古建筑面前顯得格外弱小,等駛到門前的時候這個覺就更明顯了。
今天不止一個客人。
和門口低調昂貴的邁赫比起來,的車像是從話世界里開出來的。拎著禮下車往里走,傭人一早就迎上來了。
“,老先生從早上就開始念叨您了。大爺是晚點到嗎?”
傭人笑瞇瞇地走在前面為阮枝領路,順便強調了數次們家老先生對的喜之,言語間都表達了一個意思,想讓多來看看。
阮枝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稱呼為,乍一聽心里還有點兒發懵。
由這個稱呼就可以看出來以前邢驚遲在家里過得是什麼日子,他對這樣的生活毫無留,說走就走,一點兒都不像是豪門錦繡里出來的孩子。
阮枝輕聲應:“邢驚遲在外面出差,趕不回來陪爺爺過生日。”
傭人一愣,但也沒多問什麼,把阮枝領到了客廳,“先生,二爺,到了。”
客廳的風格古樸厚重,阮枝上次就見過了。黃花梨的桌椅和茶臺,名貴的字畫,除去這些倒沒有多余的擺件,簡單而又風雅。
阮枝瞥過那臺上的歪梅樁套壺,造型別致風流的茶杯正被一只玉似的手握著,涓涓的細流隨著他手腕的作傾倒而出。
那人抬眼朝看來,掩在鏡片后清俊的眸子彎起,溫聲喊:“嫂嫂。”
“枝兒,快過來坐!”
老爺子笑瞇瞇地出聲喊阮枝。
阮枝彎了彎:“爺爺,謝昭。”
老爺子一聽這稱呼不由瞅了一眼謝昭,擺了擺手:“不用那麼客氣,跟著那個臭小子他阿昭就行了。說起來那臭小子人呢?”
說著還往阮枝后看去。
阮枝解釋道:“他有個案子沒辦完,趕不回來,說回來后一定來陪您吃飯。”
老爺子還不了解他那個大孫子,有時間過來看看就是難得了,吃飯那是之又,這話一定是阮枝說的。但一想到指不定那臭小子真會配媳婦來吃飯,他心不由大好,也沒穿阮枝,笑著應道:“那爺爺等著,等你們一塊兒來看我。”
阮枝和老爺子說話的時候謝昭一直很安靜,偶爾給他們添杯茶,直到老爺子被一個電話走。謝昭才停下手里的作。
他漫不經心地平袖,視線移向阮枝,“嫂嫂,大哥昨夜應該趕去了清城。可能時間有點晚,但這是我送給大哥的新婚禮。”
阮枝微怔,謝昭知道這件事?
謝昭也沒打算瞞著,他輕笑一聲:“嫂嫂,你應該或多或都知道大哥的事。當年他上警校,是為了找一個人,這一找就是十年。我原以為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十九年前就失蹤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卻沒想到還真讓我找到了。”
謝真定定看著阮枝,心想有些事或許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阮枝只知道邢驚遲在找人,但聽謝昭提起十九年前,心里不由升起一奇異的覺。遲疑著問:“人是你找到的嗎?”
謝昭本來是沒打算手邢驚遲和阮枝的事。
但那天在湖苑見到了這兩個人,他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兩個人之間可能存在的問題,這原本也不到他來管。但阮枝是阮梅琛的孫,他想不出阮枝非要嫁給邢驚遲的理由。
的份其余的選擇太多了,為什麼偏偏是邢驚遲呢?
謝昭因著各種原因,去詳細調查了一下阮枝。
說實話在他看到那本調查報告的時候都有點兒不敢相信,阮枝嫁給邢驚遲的原因或許就藏在里面。但他更好奇的是邢驚遲為什麼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想辦法讓周強松口說出了周大富的下落。他也想知道,阮枝和清城那個人誰才是邢驚遲要找的人。
謝昭覺得自己還惡趣味的,他微微頷首:“可以這麼說,畢竟是我大哥找了那麼多年的人,不論是不是那個人他都應該親自去確認。”
謝昭笑彎了眼睛,在這短暫的對話當中,他似乎發現了更有趣的事。
阮枝的反應讓他覺得這件事太有戲劇了。如果邢驚遲找的人不是阮枝,那阮枝的反應是正常的,反之,阮枝本不知道邢驚遲在找什麼人。
他手給阮枝倒了茶,裝作不經意似的問:“嫂嫂,大哥和你說過他在找什麼人嗎?”
阮枝抿了抿,如實說:“他沒仔細說過。”
謝昭收斂了眉眼間的笑意和輕松,正道:“十九年前,邢家出過一件事大事。那年大哥八歲,被人販子拐走了。”
阮枝倏地握了拳,謝昭的話還在繼續。
“邢家在反應過來后很快就找到了大哥的去向。警察和邢家的人在凌晨上山找人,大哥被找到的時候已暈了過去,人販子被逮捕,被拐來的孩子被送回家,那一晚只有周大富和一個小孩不見了蹤影。大哥醒來的第一句是,啾啾在哪里?”
謝真的目一直凝在阮枝的臉上,見怔然的模樣就明白了,看來那一晚不是一個孩不見了,而是兩個。而這一個出乎意料的,沒出現在警方的記錄中。
他接著道:“大哥說,那個孩雀兒。”
本來還陷在訝異中的阮枝:“......”
悄悄地腦海里回憶了一下,究竟是哪里出現意外讓邢驚遲誤以為雀兒。
阮枝被這個事實震得發懵,所以這一個月在鬧別扭,其實一直在和自己鬧。
邢驚遲這十年來找的人一直是。
覺..像夢一樣。
因著這件事,阮枝吃飯的時候都有點兒心不在焉。
邢爺爺見狀以為還有事兒就沒多留,吃完飯后阮枝就離開了。
謝昭倒是心很好,笑瞇瞇地撥弄著邢爺爺養的花兒,就是臉上的笑看起來怪滲人了。老爺子瞅瞅他這個孫子,心想這小子越長大就越古怪。
邢驚遲雖然脾氣,但他一條道走到底。謝昭就不一樣,他想做的事從來都是恨不得繞上七八個圈才把目的出來。
老爺子心里直嘀咕,這兩個孫子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北城。
邢驚遲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二隊給的地址,等到了才知道是個孤兒院。說是當時警察追的,周大富就隨手把那孩子丟在孤兒院門口了。現在這孤兒院和以前相比變化太大了,這些年人來了走,走了來,因著這兒那兒的原因,本找不到資料。邢驚遲整整問了兩天,才從十九年前在孤兒院掃地的阿姨這兒問到了那個孩。
阿姨年紀大了,提起那個孩兒卻記得清楚:“那小丫頭啊,我記得呢。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小丫頭,白白凈凈的,人也安靜,看著乖的不行,沒住一年就被人領走了。你要是找不著資料去院里頭找找照片,肯定得有合照留著。”
邢驚遲又拿著那張合照找了三天。
第六天,他終于看到了照片上的孩,這孩兒上學晚,這會兒還在上大學。
邢驚遲等在大學門口,坐在車里沒出聲,過車窗看著和邊上的人一塊兒出來。
和那阿姨說的一樣,白凈漂亮一孩。
許是邢驚遲的目太過燙人,那孩兒似有所覺地朝他這邊看來,兩人對視一眼,那孩兒拉著邊上的人跑了,似乎被他嚇到了。
邢驚遲沉沉地吐了口氣,出煙點上,一聲脆響,煙霧順著風散開來。他眼眸里的明明滅滅,一點兒緒起伏都沒有。
只一眼,他就知道,不是。
要說原因,邢驚遲也說不上來。
那只是一種覺。
邢驚遲就坐在車里把煙完了,空去了趟警局。這畢竟可能是‘723’拐賣案的害人,說不好那孩兒的父母還在找,他得去說一聲。
等邢驚遲辦完事從警局出來已經是下午,他上了車也沒回酒店,就盯著手機瞧。
整整六天,阮枝一條信息都沒發來,也沒一個電話。
他還是從他爺爺里聽到阮枝消息的,說是昨天去老宅陪他吃了頓飯,看起來有點兒心不在焉,估著心里有事,讓他注意著點。
邢驚遲盯著阮枝的名字看了半晌,最后仍是暗滅了屏幕,驅車回了酒店。
邢驚遲出門在外吃喝都很隨便,吃飽就行。之前那幾天他基本上都在外頭跑,今天確認了之后心松了下來,夜晚也變得格外難熬。
他以往從來沒有這樣的覺,失眠對他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和阮枝住了一個月,他這破病就跟認人似的,一沾上就好了。都說由奢儉難,這話不假。邢驚遲本是打算早上走的,在房間呆了兩小時實在坐不住,連夜開車回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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