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王忠被拖著轉向另一間石室。
這是個刑審室,各種刑應有盡有,一一被掛在青石墻面上,森森的。
刑半新不舊,有些隙還浸了暗紅,顯然曾經被多次使用過。王忠就著昏暗燭掃了眼,立即激靈靈打了個寒。
“來人。”
許馳微抬下,點了點王忠方向。立即有手下利落應聲,先將人鎖在木架上,然后從墻上取了一條帶倒鉤的長鞭,再把鞭浸進紅紅的辣椒油當中。
“啊啊啊!”
一聲嗖嗖鞭鳴,凄厲的慘呼聲驟起。
事實證明,許馳的自信不無道理,酷刑之下,能撐住不開口的人并不多。
王忠咬牙扛過一頓鞭刑,被冰冷的濃鹽水澆醒,他軀不自搐著,他哀嚎,“你們,你們究竟是何人?”
這些蒙面黑人明顯訓練有素,一雙雙眼眸異常沉靜,不見半分波瀾,也沒人回答他。
最后,在掌刑罰的暗衛提著一塊燒紅的烙鐵過來時,王忠再也管不上其他,只慘聲呼道:“啊!我說,我說!”
他已篤信,只要他堅持不開口,這群人能將墻上刑番使個遍。
王忠終于明白,何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涕淚流,“我都說,饒了我吧。”
“住手。”
許馳滿意點頭,他就知道,若非經過特殊訓練,真能扛住大刑侍候的普通人,這世上就沒有多。
他吩咐手下,給王忠澆了一桶清水,允諾道:“只要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就給你一個好死。若不然……”
許馳瞇了瞇眼。
“我都說!”清水澆上去,王忠覺好了很多,他此刻深切認為,能好死,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說,這個瑯嬛主人是何人?與你家侯爺有何瓜葛?前后事,俱不可。”
許馳先聲奪人,先一頓大刑打怕了王忠,此時,對方畏他如虎,也不敢再耍花樣。
“這瑯嬛主人是何等人,其實我也不清楚。”王忠想了想,決定從頭說起。
“三年前,我家侯爺北征返京,這頭一天,便將我喚到跟前,讓我喬裝打扮,去送了一封信。”
當初,王澤德是陪伴著紀宗慶一起返京的,表面是兄弟義,實際則是心中有鬼。他心中不安,于是一回到京城,就給二爺那邊去了封信詢問。
二爺安了他一番,末了,還疾言厲,說皇太子此番軍方勢力折損嚴重,他日必定會仔細調查,讓他不要再來信,以免陷。至于痕跡方面,二爺那邊會抹干凈,讓他不必擔心。
王澤德知道痕跡會被掃干凈,心下稍稍安定,又聽說東宮日后會查探,之后他便更加在意,務必做到毫無破綻。
東宮暗探手段高明,其實他并不能察覺自己被調查,但早有準備之下,他順利過關了。
直到三年后,紀婉青前段時間來信那次,王澤德慌了,這才再次使王忠去送信。
算起來,王忠攏共去過二爺那地兒兩回,也未能親眼見到二爺的面。只是那地兒的氛圍,以及主子表現出的畏懼,讓他不自膽怯。
這是一種小般的直覺。
王忠不清楚二爺是何人,跟自家侯爺有何瓜葛,他更不想知道。在他這位置上,最清楚知道得越多,很容易死得越快。
他看了一眼許馳,心中苦,這不就來了。
“那這位二爺,居住在何地,你又是往何送信的?”
許馳眼毒辣,王忠這種沒經過訓練的普通人,說的是真話假話,說沒說全,他很容易便分辨出來。
仔細聽罷,他便直擊最有價值的信息。
既然已經說到這里了,繼續瞞沒有意義,不過,王忠了兩口氣,看向許馳,卻道:“我既然確實奉命傳了信,如今求個好死也罷,只不過……”
他目帶祈求,“只是我家人仍在主子手里,他們一概不知,你們能不要牽連他們嗎?”
“東川侯府大管事王忠得了肺癆,移到莊子后不堪苦熬,已引火自焚。”許馳并沒有牽扯對方家人的打算,當然,他也不可能出手相護。
他此舉,雖主要為了不驚王澤德,但對王忠的而言也是有好的,既然不泄,那家人就應不被牽連。
只要他的主子東川侯,為人不算太心狠手辣,沒有做出斬草除之舉,家人便能無礙。
王忠最后牽掛放下,便娓娓道來,“二爺不在城中,他居住在京郊一莊子,很僻靜,從西城門出去后,走了約五里路,拐進左邊小岔道,然后……”
王忠說了個七拐八拐的地方,末了,他又補充,“那莊子很大,外松,我雖每次只能等在下房,沿途所見人不多,但覺都是練家子。”
東川侯手底下,也有功夫一流之輩,王忠多年來也有接,但侯府人給他的覺,遠不如那莊子上的危險。
他說話間,掃了眼石室中靜靜肅立的十數個蒙面黑人。
對,就是這種覺,很淡然卻很危險,似乎一旦察覺
他有毫異,頃刻間便會利索解決,一句廢話也不會多說。
王忠面上還帶些許懼,許馳瞥了眼,又仔細問了幾個問題,隨后手一揮,吩咐下屬先將人關押起來。
他隨即踱步而出,出了地下石牢,返回地面。
此時已是早晨,許馳先遣了幾個暗哨,悄悄前去探一下那個莊子,看與王忠所言是否相符。
他則親自整理送往承德的報。
那莊子在山坳,暗哨到高,遠遠觀察一番,發現果然外松。他距離莊子很遠,便覺到有明暗崗哨,在必經之路分布著。
暗哨負責確認表面況,他也不打草驚蛇,只小心記下能察覺的崗哨,再悄悄折返。
許馳接著暗哨回報,便一同將消息傳出去。隨后他也不閑著,翻出京郊地形圖,點了那莊子位置,開始研究攻擊的最佳路徑。
這個消息,是夜時分抵達岫云宮的。
彼時,高煦剛回屋,洗漱過后換了家常裳,正斜倚在塌上。紀婉青半趴在他懷里,二人低低說著小話。
張德海上前,說是林稟報,東川侯府消息來了。
一聽東川侯府這名兒,高煦低頭看了紀婉青一眼。
頭皮發麻,那天細述王澤德可疑之,不可避免提起王劼那句帶了無限憾歉語。當時討論正事,高煦并無異,只是過后,偶爾他總會這樣。
曾經差點定親的小竹馬,始終對妻子念念不忘,高煦哪怕知道坦,他似乎依舊有些小介懷。
紀婉青其實是很高興的,因為這些晦小心思足以證明,在高煦心中已占據了一席之地。
不過,可沒打算讓這點小介懷繼續發展,萬一醞釀疙瘩,那就麻煩了。
雖東川侯府的事要,但小夫妻同樣重要,換個時機說話,效果就沒這麼好了。
紀婉青打鐵趁熱,在他微微垂首時,便順勢圈住他的脖子,櫻湊近他的耳畔,用僅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低語。
“殿下,青兒心里只有你一個,現在是,以后也是。”
他揮退張德海,回手摟住,輕哼一聲,“那從前呢。”
紀婉青眨了眨眸,他很較真,當然,也不含糊,立即道:“我從前對王世子并無男之,爹娘說他好,我也沒有異議。”
說真的,王劼當時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年,兩人較稔,但要說對他產生了多刻骨銘心的男,那是沒有的。
只不過,他早,對小青梅有了思慕,而子始終要嫁人,紀婉青權衡之下,覺得王劼還不錯,便默認了父母決定。
“我只歡喜殿下的。”忙著高煦耳,補充了一句語。
紀婉青話罷,眼尖,見他耳垂竟微微發紅,且這很快便深,蔓延到整個耳。
不會吧,太子殿下竟這般純。
使勁眨了眨眼睛,確定沒眼花,這才拉開距離,抬眸看他。
高煦正垂眸定定看,那雙深邃的黑眸閃爍著莫名芒,見紀婉青仰頭,才收斂起來。
他輕哼一聲,“孤知道了。”
高煦不等答話,便微微松開臂彎,輕輕將放置到一邊,站起低聲道:“孤去前面一趟,你等著孤。”
紀婉青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忙不迭點了點頭,目送他掀起門簾子出了屋。
高煦一出門,迅速恢復平常模樣,接過林呈上的報看過。
“很好。”
事件有了突破進展,“瑯嬛主人”即是王忠供述的二爺,這人雖依舊份不明,但下落卻是有了。
高煦溫潤之盡數收斂,眸中厲一閃而過,立即下令,“傳信許馳,立即圍捕,除了這二爺需留活口,余者若頑抗,一律格殺。”
許馳跟隨皇太子多年,作為主子的肱之一,他對高煦的行事作風頗為了解。
早在剛把消息傳出去之時,布置便已經開始,他調度了頗多人手,分布在各個方位。
有負責盯梢的,又負責進攻的,各安其位,務必讓敵人翅難飛,一舉擒,半個不。
高煦圍捕的命令到時,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等到夜間子時末,便開始發攻勢。
許馳嚴陣以待,放到崗哨的同時,他已經領著另一批人飛速向莊子方向掠了過去。
只是二爺也非酒囊飯袋,他防措施很到位,哪怕許馳等人輕功夫了得,在接近莊子時,依舊被發現了。
一聲尖銳哨聲劃破夜,瞬間驚了整個莊子,這個僻靜莊子登時沸騰起來,立即有人手奔赴到位,阻截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敵人。
許馳從未輕看這位二爺,被發現也是意料之中,所以他帶的人手夠多,即便是拼,他也有自信能拿下這塊地方。
他自信是有底氣的,東宮麾下,就無庸碌之輩,他們經過一番腥廝殺,包圍圈一再收,最終功攻下了莊子。
只可惜,他們卻沒能擒住二爺。
二爺在木哨聲起時,便已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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