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程遙遙兇道。
謝三捉住雙手,不讓撓自己:“又發脾氣。”
“你才說過不兇我的,你又兇我!”程遙遙顧忌著謝在外頭,低嗓音跟謝三齜牙。
謝三這回卻沒有讓步:“你也答應過我會乖。”
“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他在井邊很危險。”謝三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你說,你乖不乖?”
“......”程遙遙咬住,關于自己“乖不乖”的討論令覺得很害,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哼唧道:“我又不會跳井。”
“井邊,如果你失腳跌進去呢?”謝三幾乎是咬住了牙,低低道,“我怎麼辦?”
“哪有這麼夸張……”程遙遙在心里小聲咕噥,可當對上謝三的眼神時,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程遙遙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趴在井臺上的姿勢,從背后看去應該的確也許......是有點危險的吧。小時候在外公家的莊園里住,大家也都不讓靠近井臺的。只是時隔多年,程遙遙又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就把這個叮囑拋到了腦后。
程遙遙睫起來,像振翅飛的蝴蝶。玫瑰的扁著,滿臉都是“我知道我錯了,可我就是要撒”:“你答應過不兇我的……”
謝三輕輕地了一下程遙遙的辮梢:“不兇了,你也要聽話,嗯?”
程遙遙哼了一聲,把辮子搶回手里著,開謝三就要出去。
謝三以為沒消氣,高大板堵在灶臺邊,不讓走。
程遙遙跺腳,紅著臉小聲急道:“還在外頭呢!會想歪的!”
謝三恍然,程遙遙就趁機著他跑走了。
謝略帶嚴厲的嗓音果然響起:“昭哥兒,碗筷還沒拿出來?”
“來了。”謝三收斂下眉眼中的笑意,拿起碗筷出去了。
院子里擺著一張矮矮的小方桌,四張小板凳。桌子中央擺著三樣小菜,一盆粥。
四人相對而坐,程遙遙和謝面對面坐著,謝三和謝緋分別坐在的兩邊。
夕溫地籠罩著每一個人,晚風漸漸褪去炎熱,吹拂過來帶著一夜晚的涼爽。桌上的三道涼菜剛從井里提起來,涼地沁人心脾。
瑩瑩的番茄小瓣小瓣地拼一朵蓮花狀,白糖漸漸融化,番茄的水在盤底匯小小的一灣。
蓑黃瓜盤一道圈,綠和白相輝映,鮮紅的辣椒醬點綴其上。
碧綠的木耳菜看起來仍然脆生生,映著黃的蒜沫,分外人。
謝緋比程遙遙還要得意,跟謝和謝三炫耀:“這些都是姐姐一個人做的。是不是很好看?”
程遙遙乖乖坐在一旁,雙手在桌子下有些張地,仿佛等著老師點評的小學生。
謝掃過一眼,略帶詫異。
德言容功,只論最后兩樣,程遙遙已經堪稱翹楚中的翹楚。這樣一個滴滴的姑娘,竟然做得這樣一手好菜?
謝沒吭聲,謝三“嗯”了一聲,語氣分外鄭重和肯定,程遙遙眼底立刻冒出一點笑意來,掩都掩不住。
謝緋打開陶罐的蓋子,綠豆粥已經涼了,面上結了一層粥皮。輕輕一攪,仍是稀稠適度,散發出一綠豆和白米融的香氣。
謝忽然嚴厲道:“哪來的細糧?”
這話是盯著謝緋問的,謝緋嚇了一跳,勺子磕在陶罐邊緣發出清脆的一聲。謝緋支支吾吾:“是……是姐姐的。”
“這是人家的糧食!你怎麼能吃!”謝怒道,“我們謝家教過你占別人便宜嗎?”
程遙遙臉頰不知為何就紅了,忙道:“,不是小緋,是我堅持要拿出來煮粥的。”
謝客客氣氣地對程遙遙道:“程知青,你也看見了。我們家的條件是這樣,已經招待不周了,萬萬不敢占你的便宜。我們家雖然窮,卻也沒到吃人糧食的地步。”
程遙遙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難過,卻是替謝三難過。
又不傻,謝字字句句,明著說自己,暗地里全在謝三的心上。當著程遙遙的面,揭破自家的傷疤,是要謝三自己絕了念頭。
不由自主地看向謝三,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萬一當真……
謝三卻是臉如常,眉梢都未抬一下。他從謝緋手里接過勺子,拿碗盛粥。手很穩,第一碗給謝,第二碗給程遙遙,第三碗給謝緋,最后一碗薄粥才放在自己跟前。
碗里的綠豆粥,白米熬得將化未化,綠豆一粒粒都煮開了花,米湯濃稠,火候掌握得將將好。
謝家僅有的一點兒白米,是謝三背了一百斤地瓜去換的,每隔三天抓一小把熬得稀稀地,給謝補。這樣香濃的白米粥,謝家多年沒吃過了。
謝盯著這一碗粥,香氣人,令回想起謝家多年前的繁華境況。眉心擰得越發的,每一道皺紋都出怒意:“小緋,把粥倒回去!”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謝緋像驚的小兔子一樣,眼圈通紅地不敢彈。
謝三嗓音冷靜:“,不關小緋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謝深知自己孫兒的,看似忍,實則比世人都孤傲。話已說到這份上,他卻冷靜如常,倒謝心中驚疑不定。
驚是不是自己話說得太過,到頭來引起孫子更大的反彈。又疑謝三被自己說得寒了心,一時間卻不好再發作。
桌上一時間安靜得過分,只聽見謝緋忍不住的委屈噎。
程遙遙就坐在謝三側,卻是看見他垂在膝蓋上的手,死死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不知是費了多大力氣才忍耐下來。盯著面前的一碗粥,莫名地想哭。
口有什麼又酸又地拉扯著程遙遙的心臟,一時間坐立不安,直想哭,又想大大嚷地發泄出來,替謝三發泄出來。
碗里忽然多了一筷子木耳菜,程遙遙抬頭,對上謝三安的眼神。謝□□過來安。
非但沒有被安到,反而一瞬間發出無限的委屈來,霍然抬頭:“謝,謝三不是您說的那樣!”
一語既出,口堵著的那團躁郁登時找到出口,往外爭先恐后的冒出來。
程遙遙急之下抬起眉眼直視謝,貌出一囂張凌人之氣:“您不能這麼說他!”
“遙遙!”謝三按住的手背,到底想起經不得兇,收斂語氣強調道,“不可以這樣對說話。”
謝怒極反笑,點點頭:“你讓說!”
謝緋驚恐地左看右看,最后像只走投無路的小兔子一樣捂住耳朵,掩耳盜鈴地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程遙遙膛起伏,堅定地推開謝三的手:“我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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