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琳說話,姜東漸趕道:“說什麼呢,琳琳是回家探親的,一家人來的。”
他對姜琳道:“你們說說話,我趕做點飯。”
宋麗娟提醒他,“爸,家里口糧可是和食堂做了記號,按頓支的糧食。”
的意思很清楚,姜琳的糧食關系不在家,如今家里這麼多人,回家吃的都是提前跟單位食堂報備過,領取一定的糧食回家,要是加個外人,那就要有人肚子。主要是老三已經下鄉,卻還三天兩頭回來吃飯,家里本來就張,這會兒姜琳又回來吃,那誰不吃飯肚子呢?
姜東漸被這麼一說臉上掛不住,“琳琳也是家里人,回來吃飯也是應該的。糧食不夠再想辦法,去黑市買點。”
姜琳看了宋麗娟一眼,后者對沒有多熱,反而更多的是戒備和鄙夷。
原主對大嫂本來就沒有好,互相不怎麼打道的那種。
姜琳看了看,里面那間擺了兩張床,外面這間擺了一大一小兩張。沒有廚房,在外面搭出一塊棚子,把爐子安在那里。
屋里得滿滿的,和大姐的位置早就沒有,甚至沒有們曾經存在的痕跡。
這會兒進來,確確實實像個外人,自己也覺是外人。
姜琳對不高興的宋麗娟道:“大嫂你放心,我單純回來探親的,不是回來住著蹭飯的。”
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宋麗娟頓時尷尬得很,心事被人說破總歸是臉上火辣辣的。宋麗娟忙笑道:“琳琳你說什麼傻話呢,你是咱家的人,你回來是應該的。誰也不怕你回來住著吃飯。”
又讓兒子閨過來問小姑好。
大侄芹芹瞅了姜琳一眼,不熱地了一聲小姑,大侄子小科瞅著姜琳,忍不住問:“小姑,你真的賣自己兒子和人跑回來的嗎?”
宋麗娟忙拍了兒子一掌,“別說,小姑來探親的,還要回去的。”
姜琳朝小科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一把糖塊來,“小科,告訴小姑,誰跟你這麼渾說的?”
三個孩子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姜琳手里的糖塊。
小科喊道:“我聽小鵬說的。”
小鵬是孟依依的小侄子。
宋麗娟忙道:“琳琳你別在意,也不知道誰瞎嚼舌頭。我每次聽見就罵他們,咱們沒做這虧心事,當然不認這個罵。回頭我帶你去革委會說道說道。”
姜琳把糖給他們,對姜東漸道:“爸,我出去一趟。”
扭頭就往外走,姜東漸正下面條呢,他讓宋麗娟看著鍋,他趕去追姜琳,“你回來,別去鬧!晚上他們來家里說話!”
姜琳:“爸,家里小孩子都這麼說,我還忍氣吞聲等他們來家里說話?”
姜東漸:“那也等你媽晚上回來,”徐梅上班忙,晌午不回家吃飯。
姜琳想起來,又問:“我上個月和這個月都給你們寫了一封信,你們為什麼沒收到?”回憶一下,說了日期。
姜東漸回頭看宋麗娟:“麗娟,你有沒有收到琳琳的信?”
雖然他們是廠子里的,但是郵遞員基本都會到家屬區來送信,而不是把他們的和領導的一起送到廠辦公室去。
郵遞員到他們這一片是傍晚下班前那一會兒,在家的就領,不在家的就塞進門里,因為已經很悉,大家都是這麼作的,一直都沒問題。
而且也沒人丟過信,現在姜琳說丟了兩封信,還是第一次呢。
宋麗娟:“爸,我天天忙得暈頭轉向,從來沒關注過信,晚上都是興磊回來早,是不是他收了?”
姜東漸第一個想法是去找郵遞員問問,看看是不是落下。
姜琳拉住他,“爸,一封有可能,兩封肯定有問題。”
姜東漸道:“回頭問問興磊是不是他隨手收起來沒當回事。”
姜琳:“爸,我說了,要是一封有可能,兩封肯定有問題。”
姜東漸:“興磊?不能啊,他拿你的信干嘛?”他快步進了屋里翻翻小兒子的東西,并沒有找到。他出來對姜琳道:“興磊不能拿,他這里沒有。再說他也沒有拿的道理。”
姜琳:“如果是我媽和大哥、大嫂收了,也不能不告訴爸啊。”
宋麗娟臉上閃過一不自然,趕道:“肯定是興磊收的,就上個月他還回家收了兩封信,一封是大姑從北大荒寄回來的,一封是爸老家寄過來的,說不定就有第三封是琳琳寄回來的呢。”
姜琳氣道:“爸,我肯定要找孟依依算賬,但是自己人搗鬼我也得查清楚,否則莫名其妙的。我好好地在鄉下勞,卻被人傳得那樣不堪。家里人不但不替我澄清,還一副心虛的樣子,我若是不查清,那我得多憋屈?”
姜東漸面慚愧:“晚上等他們回來,我好好問問。”
姜琳:“不用,我去找姜興磊問。他在城關大隊下鄉?爸你告訴我地址。”
姜東漸還有些猶豫,覺得小兒子不能這樣。興磊也就是有點浮躁,不肯腳踏實地勞,總想回城干點什麼,偶爾搞點投機倒把。可他沒有理由拿琳琳的信啊。
姜琳卻等不及,也不是為了來吃這頓飯的,就算要和爸媽家人培養,也需要一切清清爽爽毫無芥。既不能讓人污蔑私奔,也不能讓家里人膈應。
這時候小科含著糖,對姜琳道:“小姑,我知道,三叔拿了你的信。”
姜東漸不敢置信,“小科,不要說。”
小科:“我沒說,就是三叔拿的,他塞書包里,我問他,他說那是別人寫給他的。”
姜琳:“爸,你告訴我他的地址。”
這麼一看就是姜興磊知道回家嚇跑了,他沒地方去,肯定回城關大隊知青點。
姜東漸還想勸姜琳,又想說他去找,可他還得上班時間不等人。沒辦法,他只得告訴姜琳,讓姜琳不要生氣,等晚上他和媽回來解決問題。
他們匆忙吃了幾口飯,姜琳離開姜家直接去城關大隊。
走出汽配廠的時候,竟然看到程如山站在門口,驚喜地跑過去。
“你怎麼來了?”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看見他覺得格外親切。
程如山看見出來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我帶爹娘他們去醫院看了看,這會兒他們回招待所,我過來看看你。老丈人這里還好吧?”他看姜琳的表就知道不大好。
姜琳嘆了口氣,有些氣惱,“還好。我要去一趟城關大隊,”
“怎麼啦?”程如山見這會兒都上班,四周沒人,就悄悄握了握的手。
姜琳把信的事兒說了一下。
程如山:“你回我老丈人家等著,我替你把姜興磊帶回來。”
姜琳:“咱倆一起去吧。”
“你不累嗎?”程如山出修長的手指替順了順微微蹙起的眉頭,“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不要擔心生氣,一切有我,好嗎?”
姜琳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夠淡定,就好似那一次和孟依依撕破臉,越說越激給了自己一掌。
最初在水槐村,魏瓊芳那些人說賣兒子,雖然生氣還沒有那麼憤怒。這會兒回到城里,見到了原的爸爸,被他那樣誤會,突然就倍加生氣。
也許前世父母各自家都不肯要,讓對父母的問題格外在意。
也許是隨著時間推移,對這個世界,對自己的份,越來越有認同。
俗稱戲太深。
“看到你就不累了。”姜琳笑起來,心頭的霾一掃而空,不得不承認,越來越喜歡程如山。
程如山帶他去汽配廠的辦公室,拿出工作證說明來意請求使用一下電話。
姜琳笑道:“我怎麼沒想到?”
程如山抬手在腰上輕輕地兩下,“你這關心則,被他氣到。”
姜琳檢討自己,“我以后會更加淡定的。”
姜興磊下鄉就是去混日子,尋著城里有招工的機會就去試試,萬一上就能回城進廠。他下鄉是花錢走了關系的,沒去遠,而是留在省城邊上的公社,甚至都沒下大隊直接在公社知青點。
程如山撥電話,要了姜興磊下鄉的公社電話,轉過去以后說找姜興磊。
很快有人說姜興磊還沒回去,讓程如山留口信。
程如山道:“我是省軍區的,找他調查關于兩封信的案子,請轉告他立刻回家,否則后果自負。”
因為對方是公社通訊員,程如山盡量保持語氣平和,可對方還是到很大的迫,立刻大喇叭吆喝姜興磊讓他趕回家。
程如山掛了電話,跟辦公室的人道謝。
辦公室的婦主任范慧媛瞅著養眼的小兩口,笑瞇瞇的,“這位同志貴姓啊?聽口音不是省城人啊。”省軍區的啊,看這板就是。
程如山看了姜琳一眼,對范慧媛笑道:“范主任您好,我程如山,今天陪媳婦兒回娘家。”
“如山同志你好你好,我一看你就是軍人,保管沒錯。”范慧媛趕和他握手,又和姜琳握手,“你娘家哪里啊?”是姜琳下鄉以后從外面街道調過來專門負責汽配廠婦工作的,不認識姜琳。
姜琳報上自己姓名和爸的名字。
范大姐:“哎呀,那不是姜師傅家……你就是姜琳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看著姜琳,那眼神就格外耐人尋味。
看向程如山,好奇地試探:“程如山同志,你……真的是姜琳的丈夫?”
程如山蹙眉,面嚴肅起來,“當然,我們有介紹信和戶口簿的。”
他立刻從隨挎著的軍用書包里掏出自家的戶口本,因為要和家人住招待所,他特意帶著以備不時之需的。如今戶主是程如山,妻子程琳,父母、兒子,都一一在列。
范慧媛看看程如山,這樣俊秀高大的男人,看看姜琳,這麼漂亮的孩子,咋就被人說得那麼不堪。
很生氣。
保險起見,又問程如山和姜琳好些問題,問得姜琳有一種要冒汗的覺,程如山卻坦然自若,并沒有半點不自然。
“你現在是軍區運輸隊啊,小伙子,能找到這樣的工作真了不起。”越看越歡喜。
程如山笑了笑,“都是為人民服務。”
范慧媛一副我懂的表笑了笑,“小伙子有前途。”又對姜琳道:“你那個弟弟不正干,被你爸媽慣壞了。”
偏生姜東漸和徐梅兩口子一直覺得自己一視同仁不重男輕也不偏心哪個孩子,就有些看不慣。
姜琳心下一,“范主任,您也是咱們汽配廠的領導……”
“你我范大姐,不要客氣嘛。咱們是一家人。”范慧媛熱得很。
姜琳:“……范大姐,我小時候有些不太懂事,和我弟弟差不多吧。也犯了一些錯誤,可人都是會長的嘛,我已經用馬列主義武裝自己,知錯就改,好好地進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咱們廠里流傳一些關于我不實的謠言。”
比如賣兒子、私奔這種事兒,就算原主有過打算卻也沒做出來,憑什麼就要被人從鄉下傳到省城來?
范大姐心知肚明,之前聽人家嚼舌頭,還尋思姜東漸家那小閨還真是不怎麼檢點。雖然這幾年不在汽配廠,可從前的事兒還有不人說呢。尤其家里有小年輕的,孩子嫉妒,男孩子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以前傳得最多的就是姜琳和紡織廠主任家的小子呂航以及一個卞海濤的男同學,現在傳得最多的就是姜琳賣兒子私奔要回城。有些小年輕看著人模狗樣的,那特別臟,讓范大姐這樣的中年婦都十分不齒。
這麼看,純粹就是嫉妒人家長得漂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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