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茗茗也不指一次就功,說完這些后就迅速轉移話題，開始聊些別的事兒。

　在看來這棟家屬樓里還真的有好多可以聊的事，從嘮嗑中能得出許多信息。

　聊一上午,水都喝了好幾杯,差點起皮了，等到中午時喬茗茗決定去食堂瞅瞅。

　農科院食堂還大，為啥，因為多大學生在這里頭學習。

　綿山是省會城市,擁有好幾所大學,其中農業大學算是國數得上號的。不說前三，前五反正總是有。

　心里就琢磨著，其實小弟考不上首都的學校，考綿山的師范和農業大學都不錯，這個年代工科吃香，農學專業其實也不錯。

　但小弟這子,有點愁人。

　太躁太跳了,從前因為喬茗茗下放和自己下鄉的事長了些。結果來村里，有姐姐姐夫護著，沒在生活上吃過苦,完全又回到當初的那個子中。

　寧渝就說：“比起理科，小弟文科更好，讓他去學文吧，往后隨便往哪個單位一塞，他在人際關系上還是能搞好的。”

　仔細想想,也對。

　小弟做個數理化的練習題要抓耳撓腮，半天過去死活做不出來，但是語文作文寫得不錯,歷史也懂不，政治上還一套一套的。

　理科路不通，文科瞅著還通些。

　想著想著，喬茗茗抱著彰彰，牽著衡衡來到食堂。此刻還沒到下班時間，食堂中人并不算多。

　進食堂后，眼尖的秀嬸兒立刻發現了喬茗茗三人。

　“小喬！吃啥呢來看看。”秀嬸兒笑著道，微胖，臉上多，一笑起來就跟彌勒佛似的瞧著特喜慶。

　反正什麼年代只會最后一個廚子，食堂里干活的有瘦的跟竹竿似的，不過像秀嬸兒這種白白胖胖的材也見就是了。

　喬茗茗來到食堂檔口，里頭的主食是紅薯飯和雜糧餅子以及南瓜粥。

　南瓜粥還算稠，里頭南瓜不但是米飯也不，米粒都被熬煮的炸開花兒了，喬茗茗便要了兩份南瓜粥，小半份彰彰吃，剩下的給衡衡吃，而另外一份自個兒吃。

　寧渝也不曉得不，干脆就打紅薯飯。紅薯飯里紅薯和米飯幾乎是對半開的，這也不錯了。

　除此之外有什麼菜？

　秀嬸兒道：“腌菜頭好吃，你要不要，配粥好吃，咯嘣脆還有味兒。”

　喬茗茗把飯盒遞過去：“要！”

　秀嬸兒從來不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邊舀邊夸贊道：“這是我們這藍師傅腌的，他手藝好，上頭領導來都是他掌廚做菜。關鍵是他做這些小菜尤其厲害，平常人難買到嘞！”

　“是嗎！”喬茗茗就笑了笑，“那托嬸兒你的福了。”

　“哪里哪里。”其實秀嬸兒也是自己心里嘀咕，心說這對夫妻不顯山不水，說不準是大能人。

　活了四十來年，在食堂工作二十來年，不曉得看過多人，一雙眼招子也練出來了。

　昨兒晚上，小喬是怎麼做那道紅燒來著？是食堂后廚工作的，最是知道。

　小喬是鍋里放油，然后用冰糖炒糖，再把切好的五花直接放進去炒。

　然后倒的是黃酒，烹的是醬油，最后放開水，丟些姜片以及八角香葉這種大料。用小火慢慢燜，香味兒才會那麼濃厚。

　可一般人家咋做？

　先是下鍋，把五花的油給煸出來，然后再把里頭的油倒到碗中，放著往后再做菜吃。

　接著放姜片，放鹽，醬油料酒不多放，這玩意兒也是能省則省的。

　這樣燉出來的紅燒也好吃，但肯定不如那種油糯油糯的好吃，人家一道菜就抵你十道菜的油。

　而且小喬做蘿卜時是削皮的，娘嘞，誰家吃蘿卜削皮啊。

　你若是在家門口嚷嚷問一句誰要蘿卜皮，肯定有不人喊著說要。蘿卜皮腌著吃曬干了吃炒著吃都不錯，反正沒人會給扔了。

　秀嬸兒別看對外大大咧咧，但其實是個心里能琢磨事兒的秀之人。

　有些閑話能說，有些閑話不能說，還是曉得的。

　像是喬茗茗和寧渝一家，都說人家是下放回來的，可你認真想想，這年頭是什麼樣的人才能下放后又繼續工作？

　夫妻兩個瞧著是一點苦都沒，兩個孩子也養得健健康康，臉上沒有像其他小孩那樣裂開，手上沒有凍瘡，就連他們的上也整天的，一看就知道是涂油了。

　所以這種人的閑話能說？

　當然不，還得好才行。

　食堂里藍師傅做的腌菜輕易不給人，秀嬸兒這會兒一張就是給腌菜頭，還著實把旁邊的幾個幫廚嚇一跳。

　喬茗茗接了，秀嬸兒就又給打菜。

　“土豆吃不吃？這可是小米土豆，酸辣口的，里頭辣椒都放了好幾把。”

　喬茗茗早就聞到那酸辣味了，咽咽口水來了一勺，“那個小炒也給我來一份。”

　小炒是蘿卜干炒，秀嬸兒也不曉得是怎麼做到的，這盤蘿卜干炒明顯是蘿卜干多而，但一勺下去后勺子里的竟然比蘿卜干多。

　之后再來道清炒大白菜和酒糟蘿卜，午飯就這麼完了。

　臨走前，秀嬸兒還給兩碗南瓜粥里各放了一個荷包蛋。

　秀嬸兒塞，笑笑說道：：“這是送蛋來的老鄉私底下塞的，別怕，給咱們衡衡和彰彰吃呢，你家這倆孩子長的真好，漂亮嘞，看著就讓人稀罕。”

　這喬茗茗還能怎麼說，心想等會兒也塞二兩山柚油給秀嬸兒吧。

　吃飯當然是回家吃了，主要是食堂里爐子不多，有點冷，加上人也陸陸續續下班了，這里，還不如回家呢。

　寧渝也在家里，他頭發上還點，瞧著像是剛回來的樣子。

　他見到喬茗茗三人回來，眉眼立刻舒展開來，瞧見手上的飯盒問：“這是從食堂來的？”

　喬茗茗哎呦一聲把彰彰放下：“可不是嗎，這小孩非要抱，抱一半路又得自個兒下來走，沒走兩步趴在雪堆里，氣死我了。”

　快兩周歲了，好些話也會說。

　看到雪，就說：“媽，雪，看雪。”

　看到雪地里玩耍的孩子，就說：“玩，要一起玩兒！”

　反正噼里啪啦就是不停，一路上都在說話，自己說還不夠，還會跟人打招呼。

　穿得跟個球似的，又重，喬茗茗抱上樓后大氣，上的汗直流呢。“媽，不氣不氣！”

　彰彰抱著的不肯撒手，眼睛瞄啊瞄，看啥，看桌上的飯盒。這是還惦記著秀嬸兒給的煎荷包蛋呢！

　鬼鬼的，喬茗茗都氣笑了，說：“剛剛秀嬸兒給的時候，這丫頭還問是給誰的，得問清楚是給自己的才行。”

　也沒人虧了的，但對吃的就特別看重，除了爹媽和哥哥外，誰也甭想從碗里搶東西吃，就是舅都不行。

　偶爾倒是會可憐可憐舅舅，把吃不完的蛋羹給他，惹得舅得流眼淚。

　寧渝卻抱起了彰彰，樂得直顛說：“咱們彰彰這是懂事了好吧，對不對，懂得問清話，懂得護食，這就是懂事了。”

　“懂事，懂事！”

　彰彰小丫頭笑得牙齒都出來，特別喜歡爸爸抱著顛啊顛的。

　喬茗茗就覺得這會兒幸好沒有搖搖車，要不然家丫頭恐怕是一天要坐三次，恨不得住在搖搖車上的那種。

　當爹的是怎麼看閨怎麼好，就連護食都能說懂事了，喬茗茗也是頭一回見。

　一家人吃個飯，彰彰果然吃煎蛋吃得很香，往常都是給做蛋羹，如今猛地一吃煎蛋，就說：“媽，吃這個！”

　說著就指了指煎蛋，然而悲催的是，這小丫頭的意思不是讓喬茗茗吃，而是想說往后都給做這個……

　小丫頭得兩只胖腳丫在桌底下直晃悠，眼睛彎月牙了。

　呃，就說不！

　喬茗茗和寧渝對視一眼，憋不住了，都不出個笑容來。

　吃完飯，不需要收拾廚房，這日子就特別棒了。喬茗茗又倒了二兩的山柚油，趁著還沒上班塞給秀嬸兒。

　秀嬸兒笑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們家孩子多，油總是不夠吃，每個月找豬板油都得找個半死你說說。”

　喬茗茗眼睛眨呀眨，道：“我家油倒是多，棉花和布料什麼的……”

　“我有！”秀嬸兒立刻抓著喬茗茗的手，瞪大眼睛急忙說，“我有呢！”

　誰家沒有幾門親戚幾個朋友啊，江桂芬有堂哥在紡織廠，也有娘家侄子在紡織廠。

　紡織廠里缺什麼都不缺布料，而棉花呢，是鄉下的爹娘分到的。

　六個兄弟姐妹都在鄉下，把兩個侄子搞進了紡織廠，娘家有時就會給送東西來。糧食啊油啊啊啥的，怕是沒有。但棉花這種每年都有分，又不是每年都得用到的可不算。

　秀嬸兒低聲音：“你要幾斤？”

　喬茗茗笑瞇瞇，拎出那瓶說：“我也不太曉得價，要不嬸兒你說說，你覺得能換多就換多。”

　秀嬸兒心說你可真夠心大的！

　思考半天，也沒有占便宜，生意不能只做一次，人也不能因為一瓶油得罪了。

　于是喬茗茗用這一大瓶油換了能做三四套服的布和十八斤的棉花。

　計劃再淘換幾斤來，然后做兩床被子和被褥，到時候再來這里就不要帶棉被了。往后房子不租了，棉被也是能帶回家的，這玩意兒又不是消耗品。

　下午，寧渝繼續去院里工作。

　年底好多會得開，好多工作得匯報，還得說說明年的工作計劃。

　傍晚，暮四合之時，寧渝帶著好不容易才說服了的孔老師回家了。

　喬茗茗十分熱。

　老爺子干凈，讓楊姨和余叔調養大半年后子骨也很是朗，半點不需要人心。而且老爺子學問好，說話做事完全不會讓人覺不舒服，這種老人誰會不喜歡。

　孔老師道：“麻煩小喬你了。”

　喬茗茗忙說：“麻煩什麼，您不來我們反倒整天惦記著。”

　帶孔老師去衡衡房間，衡衡房間的床雖然比那邊小些，但也足夠兩人睡了。

　衡衡眼睛亮晶晶的，找到寧渝問：“孔爺爺和我一起睡覺是嗎？”

　寧渝蹲下，溫和說：“對，這幾天你就和孔爺爺睡，老人家覺輕，你不能鬧人家。”

　衡衡從前睡覺不老實，在單人床的上下鋪里睡了一段時間，這個病改了許多。

　后來小弟常來睡，小弟睡覺也霸道。茗茗說當年沒聽侄子抱怨，說是睡覺時總會被小叔給踢醒，踢到床下都有可能。

　喬小弟這習慣也是被爹媽打沒了不，沒辦法，你總這樣，侄子罪，人家嫂子也不高興。

　總之舅甥兩湊一床，相當于你治我，我治你，最后都老老實實，睡著后絕對不會再打拳踢了。

　茗茗就笑哼哼，非說：果然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啥意思寧渝也不曉得，橫豎就是衡衡這習慣改好了，能和老師一起睡了。

　衡衡特別高興，拍脯保證：“我會照顧孔爺爺的。”

　孔爺爺會給他講故事呢，在村里他最聽太爺和孔爺爺講故事。

　太爺說的故事離奇，孔爺爺說的故事卻跌宕起伏，衡衡聽得一愣一愣的。

　于是孔帆就這麼在家里住了下來。也就是住到了一個屋檐下，他才發現自家徒弟生活過得特別好。

　早晨起來，吃的早餐必定是好的，絕對不會糊弄。

　要不然就是自己做，要不然就是外頭買，有豆漿有水煮蛋有包子，有的時候是水餃，有的時候是煎餅。

　過兩日有廠的來賣牛，小喬和寧渝還訂了五份。

　是的，整整五份。

　孔老師心說，還好就在這里住幾天，要不然非得吃窮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