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一覺睡醒,小娃娃已經被送了回來,躺在床榻里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麼。被虞秋了小手,對著張“啊啊”喊了兩聲。
誰也聽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不過沒哭就不礙事。
虞秋本不知道娃娃被抱走過,趴在榻上著他手腳活會兒,喊了宮進來。上不肯承認,實際心中一直悄提防著,就怕孩子真的了個懶蟲。
著拾掇妥當,虞秋抱著孩子去花園氣,順道拐去公儀穎那里。
公儀穎見到孩子心大好,抱著不肯撒手,虞秋和一樣歡欣,道:“我們謹兒才不懶呢,在花園看花,玩了那麼久都不困,神特別好。”
小太子,大名云從鏡,名謹兒。
大名取意要以人、以史為鏡,多多反思自,并引以為鑒戒。名“謹”字,提醒他位高權重者,一舉一關乎萬千百姓,需時刻謹言慎行。
從顯示出生命跡象起,就被無數人矚目的云從鏡,此時只聽得出自己的名,蹬著小又“啊啊”喊了幾聲。
公儀穎驚喜地著兩條小短,道:“是有神,瞧這多有勁兒。”
“是呢,我也是這麼說的。陛下非說他喜歡睡覺,太懶了。真討人厭。”
虞秋在背后說云珩的壞話,公儀穎逗著謹兒應和著,“可不是嗎,我們謹兒才不懶呢,神得很。”
當著虞秋的面是這麼說的,等虞秋帶著人走了,臉上笑意轉淡,面懷念。悉的宮娥上前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麼愁緒?”
公儀穎回神,道:“就是想起陛下小時候了,父子倆一個樣……要是長不大就好了。”
“長不大?”宮娥不解。
“沒什麼。”公儀穎擺擺手,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怎麼當初就沒想到從孝道上手呢,若是自降世就與云珩耳提面命要聽的話,或許就不用憂愁那麼多年了。
不過如今的局面也不錯了,云珩做皇帝盡心盡力,幾年來民間安定,百姓富足,頻繁侵擾邊關的敵邦被打退了幾次,安分了很多。
公儀穎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時,愁緒重上心頭。
差點忘了,除了云珩這邊,皇室還有云瓊、云璃兩個王爺呢。單純這兩人的話,是用不著心的,壞就壞在與云瓊親的是公儀孟月,是親外甥。
公儀穎扶著額頭,覺得腦仁子又疼了起來。
另一邊,虞秋回到殿中,給娃娃換了包被,你來我往地互相“啊”了幾聲,見他沒有什麼困意,心地與小娃娃臉,“真乖。”
扭頭讓人把昨日未念完的書拿了過來。
玩也玩了,該溫書了。儲君肩負著家國重任,一日不能疏忽。
虞秋把娃娃放在床里面,拿起書仔細念了起來。
這幾日讀的是一本兵書,什麼兵者乃詭譎之道,什麼詐謀奇計,虞秋自己讀得就不怎麼通順,意思也云里霧里不大明白,未免結教壞了孩子,大半注意力放在了書上。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
虞秋小念了一段,悉了后,漸佳境,偏頭一看,半盞茶時間之前還揮手蹬腳的娃娃,已經四仰八叉地睡了過去。
“睡這麼快嗎?”虞秋驚奇,放下書湊過去查看,茫然發現娃娃的確是睡了,“我還當你今日神尤其好,能把整篇聽完呢。”
虞秋自言自語,轉而一想,今日帶著他走的是多了些,也該累了。
給娃娃蓋好小毯子,撐著下頜歪在旁邊,繼續有條不紊地讀著。
睡著了也得繼續聽,以后識文斷字了,才能學得快。
念了近半個時辰,云珩回來了,才停下。
過了幾日,蕭夫人進宮來,問起孩子沉睡的事,虞秋道:“白日里帶他走的多了,睡得就會相對沉一些,不懶的。玩起來又蹬又,好得很。”
虞秋打心眼里覺得自家娃娃不懶,陳懇道:“姨母,你與外祖父說一聲,我會看好他,不讓他染上奇怪嗜好的。”
畢竟孩子也還小,之類的東西看不出來,玩鬧后太累這個理由幾乎說服了所有人。
這年八月,云瓊與公儀孟月親。
縱然云瓊已有所收斂,那藏在骨子里的怪癖如附骨之疽,到底是沒能戒斷。他打著補藥的名頭收羅了不蟲蟻藥酒藥膳,時不時放縱一回。
虞秋僅僅是想象了一下,就覺得難以接。
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姑娘跳進火坑,在婚儀前幾日,再次詢問公儀孟月是否有什麼難,被迫嫁給云瓊的。
公儀孟月道:“他相貌出眾,溫和,對姑娘家很溫的。數年前我偶然在城外遇見過他……他興許不記得了。”
“嗯?”虞秋語調揚起,有淵源哦,難怪了。
“他那奇怪的喜好我很清楚,我能忍,我千真萬確是自愿的。”公儀孟月笑著再次肯定。
是自愿的,虞秋就無話可說了。
當晚,給娃娃念睡了之后,虞秋梳著發與云珩說起這事,云珩道:“說的沒錯,除卻吃食上的病,云瓊上挑不出別的短。喜歡,那就讓去吧。”
“心有所屬,難怪這麼多年沒有說親事。”虞秋慨。
“也是我疏忽了,竟沒察覺到對云瓊有著這份誼……”云珩接著道。
但凡云瓊有半點不軌的心思,他就是站在云珩的對立面。公儀孟月與他不會有任何可能。
幸好云珩登基后的幾年,云瓊老實地做著他的王爺,沒有起爭權的心思,公儀孟月才敢請求賜婚。
“多好的姑娘啊,真可惜……”虞秋覺得惋惜。
云珩不以為意,“有什麼好可惜的?”
虞秋認真道:“皇室再尊貴,沾上了那些臭病,就連個普通人都比不得了。孟月品和儀表都是數一數二的,嫁給云瓊,難道不可惜?”
說完,云珩好久沒出聲。
虞秋奇怪,轉看來,見云珩不知何時到了后,嚇了一跳,道:“做什麼啊?走路不出聲,嚇到我了。”
云珩兩手撐在梳妝臺上,把虞秋困在雙臂之中。他軀前傾往下,虞秋就往后靠著仰頭,瞧見了他鐵青的臉。
“又怎麼啦,小氣鬼。”
云珩“呵呵”涼薄地笑了兩聲,道:“普通人都不如?”
虞秋眼睛眨眨,眼神明亮清澈,沒明白他生氣的緣由。
“孟月是大將軍的兒,嫁給云瓊可惜了。那你呢?你堂堂蕭太尉的外孫,也可惜了?”
虞秋角慢慢揚起,右手微蜷著掩在上,另一手的食指抬起,在云珩下上游走著,指腹著那堅的下頜骨,歪頭嬉笑道:“是呀,我也可惜了,要不是你求娶,我就要嫁給別……啊!”
話沒說完,虞秋就被攔腰扛到了肩上。低呼一聲,按著云珩的肩頭往后仰去,想要直起子,剛了一下,就被大手魯地了一把。
虞秋口中發出黏膩的呼聲,哆嗦了一下,趴了回去。
云珩道:“再啊。”
虞秋臉紅得幾乎能滴,垂在他后的手揪了他兩頭發。
走到榻邊,上面有個睡的小人。云珩腳步一轉,轉步向隔壁的洗漱房間。
洗漱屋中時刻備著熱水,水霧濃厚,偏偏置臺是玉石做的。炎炎盛夏時,沐浴后虞秋會靠著歇會兒,但現在初夏,沒了隔著,冰涼激人。
虞秋被困在上面,冷熱替,不止。
“嫁給哪個別人?”
“可惜了嗎?”
“再說一遍。”
云珩反復問,虞秋都說出了他想要的回復了,他壞心發作,偏不讓人說出完整的話。斷斷續續的認錯聲中夾著或高或低的哭,后來把人急了,發狠在他肩上留了好幾個深深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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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兒四歲時,大字不識一個,卻已經能背出許多名家名作。
大臣們非常欣,不明白意思沒關系,年紀小嘛。
對于偏殿議事時,總有個娃娃在旁邊打瞌睡這事,也漸漸習慣。朝政之事在這麼大的孩子耳中,聽不懂才是正常的。
他不吵不鬧,已經遠比同齡孩出很多了。江山后繼有人!
這日散朝后,云珩抱著睡的孩子回來,人才落到虞秋懷中,就睜開了眼睛。眼睛黑亮有神,水汪汪的,摟著虞秋乖聲喊著母后。
虞秋著他的胖手問:“又睡著啦?”
“睡著了。”謹兒臉蛋圓圓,剛睡醒有點迷糊,摟住虞秋把臉在肩上。
在虞秋眼中,自家孩子是最乖的,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是隔幾日就早起去聽朝會,也沒有怨言。
虞秋被他乎乎的胖手摟著,心中酸不已。
才這麼點兒大,每日就要學這個、學那個,還得去朝會。朝會一開就是一個時辰,小孩子哪里撐得住。就算撐不住可以睡覺,在那樣吵鬧的環境中睡著,哪能睡得好啊。
睡前,照例給謹兒讀書,讀了兩行,人就睡了過去。
虞秋看著睡的小小孩,許久方才離開。
回到寢殿中,與云珩道:“要不,以后不帶謹兒去聽你們議事了?他那麼小,每日都這樣勞累,一挨枕頭就睡過去了,我看得難……”
這是用心教出來的孩子,才不會與云家其他人一樣呢,斷然不會有那些古怪之。
云珩看著紅了的眼眶,默然著,臉上緩慢浮出難言之,待虞秋看來,他快速掩飾過去,笑道:“那就不去了。怎麼還哭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虞秋沒跟著去過朝會和偏殿,有些事不知道。
不知道,其實兒子不止每晚睡快,在朝會上同樣能極快睡。——只要開始商議正事,不用兩句話,他腦袋一垂,立刻就能閉上眼睛。
云珩發現這事之后,瞞著虞秋暗暗觀察了很久。
虞秋的習慣是,每次謹兒睡醒后,先帶他出去走走,再讀書給他聽。這種況下,他很快就能睡著。但虞秋認為這是由于小孩子力不足,玩累了才犯困的,沒起過疑心。
云珩發覺端倪后,有幾次,特意避開虞秋,在謹兒睡飽后給他念書,沒有一次例外,只要他開始念,謹兒就會飛速睡過去。
自那以后,每每看見虞秋讀書給謹兒聽,心疼他又累得睡著了時,云珩心中就與虞秋一樣酸。
不同的是,他是為虞秋心酸。
這心教導的小太子,做別的事,神勁兒很足,能跑能跳。
一聽人念書和商談政事,就極速睡。這要怎麼做儲君?將來怎麼繼承皇位?
最關鍵的是,以后阿秋知曉了他這病,如何接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