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089章
姜從寧很清楚傅瑤有多喜歡謝遲,先前那麼多事都忍了下來,甚至沒抱怨過,若不是及了底線,是絕對不會到回傅家這一步的。
從范飛白那里得知此事后,就始終放心不下,第二日一早便往傅家去了。
傅瑤的雖日漸好轉,可一場大病終歸還是太耗氣神,哪怕是妥帖照料,氣也大不如前,更明顯的還是氣神。
不再像先前那般笑,時常會發愣,但其實也什麼都沒想,就是單純地放空發呆。
若是旁人講個笑話逗趣,也會隨著一道笑,可那笑意卻是淺淺的。
氏看得揪心,傅璇也沒辦法,遇著這樣大的事,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走出來的,只能給時間慢慢治愈。
得知姜從寧上門來探時,氏雖奇怪是從何得知的消息,但更多的還是欣,盼著能讓傅瑤輕松高興些。
“您放心,”姜從寧認真地向氏道,“我會盡力開解瑤瑤的。”
讓侍在外間候著,獨自進了暖閣,見著了托著腮在窗邊發呆的傅瑤。
兩人上次見面是在長公主府的宴會上,邀去看胡旋舞,到如今也不過是半月的景,可傅瑤卻消瘦了許多。
哪怕是穿著冬日的裳,可形卻依舊顯得單薄,面蒼白,臉頰也瘦了一圈,手腕上的鐲子都顯得大了些……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見著傅瑤這模樣,姜從寧卻還是不由得一驚,心中愈發難起來。
“瑤瑤,”姜從寧將目從腕骨上移開,走近了些,輕聲笑道,“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傅瑤先是嚇了一跳,及至看清是姜從寧之后,這才出個笑容:“你怎麼來了?是我娘專程請你過來的嗎……其實我也沒什麼大礙,但總是放心不下。”
這件事瞞得嚴嚴實實,除了謝、傅兩家,再沒旁人知道。
傅瑤倒也不是有意要瞞姜從寧,只是這團爛賬實在是無從說起,便沒想著讓也來一同煩心。
姜從寧順勢默認了,并沒貿然提謝遲,在一旁坐了下來,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倒是傅瑤不忍看為難,主提起:“你是想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看你,”姜從寧聲道,“你若是不想提,咱們就什麼都不說,翻篇了。”
“也沒什麼不能提的。”傅瑤笑著搖了搖頭,并不會同姜從寧見外,三言兩語將事大略講了,又慢慢地說道,“我想同他和離,可他并不愿意……就是這麼個事。”
提起這事的時候,語氣稀松平常,波瀾不驚。
姜從寧卻是又氣又心疼,既恨不得親自手收拾魏書婉,又心疼傅瑤在生辰那日承這些。
若換了旁人,八不會認同傅瑤的決定。
畢竟和離可不是什麼小事,有多夫妻爭吵不休乃至形同陌路,也依舊不會提和離,將就過著。更何況謝家權勢鼎盛,怎麼想都是利更大一些。
除了傅家人之外,怕是也就只有姜從寧這個至好友能理解了。
“你既然累了,那和離也好。”姜從寧將手覆在傅瑤手背上,想了想,又輕聲道,“興許一時會難熬些,但長久而言,并不算是壞事。”
這種事,一頭熱是沒有用的。
姜從寧從前就覺著傅瑤對謝遲太好了些,水滿則溢過猶不及,付出得越多,其實也就越難收場。倒也曾晦地勸過,但并沒什麼用,只能隨著去了。
姜從寧原就對謝遲不滿,這時候自然不會替他說話,但也知道,傅瑤并不會愿意聽到旁人貶低謝遲,所以索什麼都不提,開解了幾句后,轉而聊起了旁的事。
見如此,傅瑤暗自松了口氣。
“我并沒什麼打算,”傅瑤托著腮,漫不經心道,“就覺著一下子閑了下來,反而不知道要做什麼好了。”
不必再像從前那樣,想著千方百計地討謝遲高興,也不必再圍著他轉,傅瑤就有些無所適從了。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嫁過去之前整日里都在忙些什麼,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來,所以時常會發呆。
姜從寧溫聲道:“這也很正常。不必專程費神去想,順其自然,慢慢來就好……”
這日,姜從寧在傅家留了大半日,陪著傅瑤聊了許久,一直到傍晚方才起告辭。
傅瑤同聊了許多,卻并不覺著累,神反倒是好了不。
氏留意到這一點后,甚是欣,親自送姜從寧出了門。
“您就不必同我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若是改日得了閑,我還會再來陪瑤瑤的。”姜從寧含笑說了,又輕聲道,“其實您也不必太擔心瑤瑤。”
“這?”氏有些遲疑。
&nbbsp;“是個很懂事的姑娘,也不像您想的那般弱,”姜從寧提醒道,“過度張關心的話反而會適得其反,不如順其自然,等到過些時日好了,外邊也暖和些,可以讓多出門去看看風景,會漸漸好起來的。”
氏頷首應了下來。
夜間落起雨來,第二日一大早傅瑤便醒了過來,并沒如往常一樣發愣,而是讓銀翹準備畫紙和料。
難得有閑逸致,銀翹立時就去照辦了。
可傅瑤這次作畫卻并不像從前那般信手拈來,像是尋不著手似的,畫了許久也總是不如意,但也并沒著急,權當是消磨時間。
這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幾日,天始終沉沉的,讓人看了都不免心沉悶。
傅瑤忽而想起自己前年從江南帶回來的香料,領著銀翹翻箱倒柜地找了出來,挨個試著,想要尋個合心意的香來點。
兩人正興致地忙著,丫鬟卻傳來了消息,說是謝太傅來了。
傅瑤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慢慢地收斂了。
那日來探病后,謝遲便再沒上門來過,傅瑤原本還盼著是他提早想開了,沒想到竟然在這時候過來了。平心而論,傅瑤其實是不大想見的,但以對謝遲的了解,若是見不著絕對是不會離開的……
傅瑤也不想讓丫鬟一來二去地折騰,嘆了口氣:“請他過來吧。”
暖閣的桌案上攤著尚未完的畫,一旁堆著十來盒香料,傅瑤接過帕子來了手,不多時便見著了謝遲。
外邊是斜風細雨,就算撐了傘,發上裳上也不可避免地會沾。
傅瑤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替他拭,但立時回過神來,并沒彈:“你來做什麼?”
“給你送個小玩意,”謝遲在案前站定了,攤開手,“是我先前許你的。”
掌心躺著的是塊玉佩,其上雕刻的是傅瑤最喜歡的荷花,以及一個“瑤”字。與當初生辰時那塊相比,細了不知多倍。
傅瑤愣了下,并沒來得及細看,就先留意到了他手上的傷痕。
謝遲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又因著常年握筆和在戰場上那幾年的緣故,有著薄繭。傅瑤很喜歡他的手,尤其是十指相扣的時候,心中格外高興。
可如今這手上卻添了許多劃痕,有輕有重。
傅瑤是最怕疼的,見著那些傷痕時同,手微微了下,言又止。
謝遲見著這反應之后愣了下,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將那玉佩放在了桌上,收回了手,不甚在意道:“技藝生疏,見笑了。”
他的確并非是有意讓傅瑤看到的。
謝遲早年的傷太多了,與他上那些痕跡相比,這的確算是無足輕重的小傷,他對自己向來心狠,自然不會覺著如何。
自己沒當回事,也就下意識地覺著旁人也這樣。
傅瑤偏過頭去,不愿再看。
若依著謝遲的本,是不愿讓旁人看見自己弱和狼狽的一面,可見著傅瑤這反應之后,卻忽而改了主意,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心疼我?”
“才沒有。”傅瑤反駁了句,見著謝遲往自己這邊來,連忙又轉了個方向,飛快地說道,“玉佩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謝遲自然不肯離開,他半帶強地按著傅瑤的肩,到了面前,蹲下仰頭看著。
傅瑤的心思并不難猜,謝遲無聲地笑了笑,確準道:“你撒謊。”
傅瑤的臉徹底冷了下來,拂開他的手,站起來,自顧自地要往外走。
“等等,”謝遲連忙將人給攔了下來,短暫地沉默了片刻,“我這就走……外間冷,你還是不要出去了。”
他很會出這樣的神來,語氣中盡是無奈。
傅瑤垂眼不肯看,也怕自己會心,冷聲強調道:“不要再來了。你若是再來,我是決計不會見你的。”
謝遲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著。
在印象中,傅瑤是從來不會這樣對他的,謝遲攥了攥手,卻只覺著無力。
他拿傅瑤沒辦法。
舍不得強迫,偏偏也割舍不下,所以就落到了這進退維谷的地步,無計可施。
“我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你不能仗著我脾氣好,就得寸進尺,”傅瑤抬手遮了眼,輕聲道,“要和離的話不是同你開玩笑的,更不是想要你來挽回我……你也不該是這樣的。”
謝遲并不習慣做低伏小,了,低聲道:“可你明明還喜歡我。”
他很有不知所措的時候,殺伐決斷,但到了傅瑤面前卻是什麼都用不出來,眼見著要漸行漸遠不可挽回,只能拼命地提醒傅瑤這一點,寄希于能心。
百煉鋼化為繞指,謝朝云昔日所言,一語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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