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跟著辛西婭公主來到公主的書房。

菲碧端上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那是一副兩片式的褐護甲，可以護住前和后背。

“你送給我的野豬皮，我用它做了兩副護甲，我找了最好的裁，用了最好的材料，在上面施加了最好的防護咒語。”辛西婭公主解開自己服扣子，出里面的護甲，“我留了一副，另一副給你。明天測試時，你穿著它上場。”

莉莉看著辛西婭公主，在護甲后面，是白的綢帶。

它一層一層地，將辛西婭公主的纏了起來。

--我被當男人養。

莉莉想起辛西婭公主曾經說過的話。

“你知道明天會有多危險吧？”辛西婭公主說，“明天，不要穿這種繁瑣的子，否則必死無疑，如果你沒有子，我可以馬上找人為你定做。”

“我有，”莉莉說，“我有一套騎士裝，我會穿著它練劍。”

“那就好，我不希你因為著而失利，那太離譜了……自從上次你和我說過服的事，我就去找了一些資料，它們令我大吃一驚。”辛西婭公主走到書桌前，拿起一疊紙，“這些子，一層又一層，沉重，易燃，甚至可以致命……在上次博比侯爵家的舞會火災中，燒死的很多都是，而們大多是因為子易燃，鞋不合腳，而無法逃出。還有貴婦失足掉進水里時，死亡率非常高，因為子浸水后太重，難以救援，更荒謬的是，在刮大風的時候，甚至有因為積過大的子而被吹跑……們的子這麼大，們自己卻如此瘦弱。”

莉莉沉默了，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一時又說不出來，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我無法理解。”辛西婭公主將那疊紙扔在桌上：“在狩獵祭上，我又看見了那個細腰的小姐……做堂菈是嗎？那天，我看見時，覺比我之前在你的聚會上看到時，更瘦了。我無法理解們對瘦的追求，我聽說有的小姐為了保持苗條，得了厭食癥，活活死。”

辛西婭公主扶住額頭：“你能想到嗎？莉莉，在我不知道各地糧食歉收會不會死人，貧民們該如何維持生活，擔心地夜不能寐的時候，在我眼前，富有的貴族家庭的小姐，卻因為擔心發胖，不吃東西。”

“于是當時，我生氣了，我問那個細腰小姐‘你真以為不吃東西，就可以吸引來男人嗎？’”

“聽到我的話，堂菈小姐也生氣了。‘不，我怎麼可能干那麼下流的事，我是為了自己。’說，‘如果我更瘦，更漂亮，我就會更有自信，我，我就會變得更好……’”

“我說‘可是你瘦的程度，已經損傷了你的。’”

“‘那又怎樣呢？’堂菈小姐很氣憤，‘公主殿下，難道我連選擇麗的自由都沒有嗎？難道我連不吃東西的自由都沒有嗎？這是我的，我愿意怎樣就怎樣，我破壞自己的又關你什麼事呢，即使你是公主，也不能對我指手畫腳！我有權利追求麗！’”

辛西婭公主笑著搖了搖頭：“我一直以為是個靦腆向的孩，說話一直都是細聲細氣的，我沒想到能為了捍衛自己不吃飯的權利，這麼大聲地對我喊。也許說得對，有這種自由，有追求麗的自由。”

“公主殿下。”莉莉說，“你有想過，是什麼嗎？”

辛西婭公主看向莉莉。

“你知道如果束腰束到極致，年人的腰能變多細嗎？”莉莉用手組了一個圈，“43厘米，相當于一個一歲小孩的腰圍，為了這個細腰，所有的骨頭，都在了一起，的臟、腸道，的，都會因為腰變細而在一起，而有些人，為了讓腰更細，甚至會去取掉自己的肋骨。”看向辛西婭公主，“您想象一下那個景，您覺得嗎？”

“天哪，我不知道。”辛西婭公主說，“那太極端了，那應該不是普遍現象吧，我無法想象，天哪。”

“下面我說的話，您就當故事來聽吧，”莉莉說，“在世界上有一個民族，他們種族的以長脖為，所以小時候開始，他們就會在的脖子上加銅環，每過一個生日，他們便會在的脖子上加一個銅環，最多的時候，可以帶25個銅環，這些銅環大概有十幾斤，它迫著人的肩膀，還會強制拉長人們的脖子。”

莉莉做了一個手勢，比劃脖子的長度：“因為這些銅環，這些的脖頸變得十分脆弱，們必須有人幫忙，才能清洗脖子，而且，們不能摘下銅環，否則的話。”莉莉歪了一下頭，“們過長的，沒有支撐能力的脖子，就有可能折斷，要了們的命。”

辛西婭公主皺眉：“我的天哪。”

“接下來，是另一個故事，”莉莉說，“這個故事發生在東方某個做南唐的地方，那個地方的國主做李煜，他有一個善舞的寵妃，做窅娘，當李煜和窅娘尋歡作樂時，窅娘將腳裹起來跳舞，李煜第一次見到這種舞蹈，覺得極了，窅娘舞完，他親自給解開纏腳的布。這樣的況多了，李煜越來越覺得人裹起來的小腳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從那以后，大家開始覺得人裹起來的小腳很，人便開始纏腳，比誰的腳小，后來，只是把腳纏已經不夠了，們開始把自己的腳指頭別到腳后面纏起來，再后來，孩一旦長到四五歲，就開始被家人裹腳。”

“裹腳要折斷腳指頭，疼痛無比，小孩被裹腳時疼痛不已，又哭又喊，的家人就會安--忍吧，這樣才，這樣才能嫁出去，這樣才會有男人喜歡你。而被裹腳后的，腳慢慢長了驢蹄的形狀，這種形狀的腳行走困難，讓人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可以說，裹腳的風氣把所有健康人變了殘疾，們只能深居簡出，依附于男人，即使如此，們也慢慢習慣了，因為所有人都在纏腳，上到皇后、公主下至一般百姓。辛西婭公主，”莉莉看向，“你知道這個奇葩的習俗持續了多久嗎？”

辛西婭公主搖了搖頭。

莉莉說：“數百年。”

“我的天……”辛西婭公主扶著額頭，“我無法理解……”

“可笑的是，在這一千多年中，曾經有人號召過放棄裹腳，其中甚至包括最高統治者，但是被很多人反對，甚至還有不纏足的外族人開始纏足。因為當時大多數人，包括纏腳的人已經習慣了裹腳，他們覺得那樣畸形的腳是的，小腳是份的象征，是的象征，如果一個人的腳不夠小，會被所有人嘲笑侮辱，如果一個男人的妻子腳大，那對他來說則是奇恥大辱，有不，哭喊著不愿意放棄纏足，甚至以死相，雖然們腳是畸形的，無法逃跑，無法長時間走路，但是們覺得那是。一旦發生意外、戰爭、荒，這些難以逃生，是最容易死去的。諷刺的是，當那個時代過去，人們又開始覺得裹腳是一種荒謬的行為，它讓人原本正常腳變得又丑又畸形。”

“所以，公主殿下，”莉莉問，“你覺得是什麼呢？”

“啊……天哪……”辛西婭公主扶住額頭，“莉莉，你和我講了兩個恐怖故事，現在卻問我，什麼是？”

“所有的人都，辛西婭公主，有的是永恒的，比如山川大河，與生命，而有的是流的，是會改變的，是被社會文化制造出來的，比如帶著銅環的脖子，被裹起來的腳，被束起來的腰，它們是枷鎖是錮是迫害。是人的本，追求自由追求舒適也是人的本，以健康為本應該是人最基本的審，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本被扭曲了，社會為人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枷鎖。”

莉莉說：“公主殿下，你大概不知道，很多小姐無法掉束腰，們從早到晚地穿著束腰，束腰支撐們的腰腹部，而本應該起支撐作用的則會退化，所以，一旦們下束腰，就會陷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不安，然后，們越來越無法掉束腰，越來越依賴束腰。”

“們真的無法察覺嗎？”辛西婭公主說，“那些東西在摧毀們的。”

“辛西婭公主，你可以試想一下，當一個國度，所有人都認為裹腳是，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接到的信息都是如此，那麼，當說出‘裹腳很’的時候，要怎麼證明這是對的天然追求，而不是被扭曲審的洗腦呢？當被打的、失權的人們，可以通過社會認定的‘’獲得稱贊獲得利益獲得優越的時候，們當然會這麼做——哪怕這件事損害了的，浪費了的時間和金錢，無法真正提升的思想與靈魂，們也會甘之若飴。畢竟當周圍所有人都穿著同樣的服，擁有同樣的審，同樣的觀念，默認同樣的事時，你很難逃。”

莉莉說：“人并不像們認為的那樣理智獨立，社會文化和心理依賴是□□。辛西婭公主，很多時候，我們都被注了這種毒藥，而大多數時間，我們都無法察覺，偶爾察覺到不對時，馬上會自我麻痹，甚至還會為其找借口，說這是我的意愿，我的自由，畢竟我們害怕承認思想被支配。”

“不是這樣吧，怎麼會察覺不到呢？”辛西婭公主說，“畢竟損害到了自己的。”

“那麼，殿下，”莉莉看向辛西婭公主，“當您把自己的束起來時，不會覺得呼吸困難嗎？”

辛西婭公主的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反駁：“不是這樣，只是……如果我不綁住它，當我運時，就會不太方便……”

“……”莉莉靜靜地看著辛西婭公主。

辛西婭公主沉默了。

過了很長時間，忽然像是掉了渾的力氣一樣，靠在書桌，閉上了眼睛：“不，莉莉，也許你是對的，你說得對。”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以為自己是特殊的，但我怎麼可能離環境……我以為自己足夠清醒，但事實上，我也和們沒有區別，我也在自我麻痹，也在找理由。”

“公主，您早就發現了，早就想過了不是嗎？”莉莉說，“所以才能這麼快想通。”

“是的，我想過很多次自己的境。”辛西婭公主苦笑道，“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蝙蝠，不是，也不是鳥，我和周圍格格不，我像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錯誤。”

“不，公主，你不是。”莉莉想，我才是。

我才是這個世界的bug。

辛西婭公主抬起頭，看向莉莉：“莉莉，和我說這種話的人只有你，若是我們能早點發現彼此該有多好，我們會為很好的伙伴。”

莉莉忽然覺得悲傷。

在以前的無數，都把當敵人，也一樣。

明明們這麼合拍，們卻在那些次中彼此斗爭，彼此傷害。

“是啊，好可惜，要是早一點發現彼此該有多好。”莉莉彎了彎角：“公主，明天，將是我第一次，以另一種裝扮，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為了下束腰的這一刻，努力了太久。

但明天，也很有可能是在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天。

辛西婭公主走向莉莉，擁抱：“不要死，莉莉。”

“不要死，莉莉。”輕聲重復，“明天的測試，我希你能活下來。”

“通過測試，為圣騎士，然后明正大地活下來吧，莉莉！”

讓所有人看見，另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