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看他們踢完毽子,就讓綠柳帶幾個孩子進去洗手準備吃飯,這廂卻令紅柳尋了紙筆出來鋪於案上。
紅柳問道:「娘娘是要給二小姐寫信?」
林若秋點頭,「能勸得最好。」
李海究竟份不凡,且又有軍功在,皇帝多得給他留幾分薄面。且朝中立太子之說雖時而有之,聲勢鬧得這樣大的還是頭一回,皇帝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給貶,自然是先警告方為上策,聽不聽勸倒是另一回事。
紅柳嘆道,「二小姐是娘娘的娘家人,想必是知道輕重的。」
林若秋扯了扯角,不以為然。林若夏若真這樣懂事,那就該燒高香了。
沒過多久,忠勇侯府就寄了回信過來,紅柳懷著殷殷期盼拆開,看完卻了啞。
林若秋淡笑道:「不肯幫忙是不是?」
「非止不肯,二小姐還……」紅柳小心翼翼將信箋呈上去。
林若秋潦草掃了幾眼便已明了林若夏的意思,非但不肯幫忙平息紛爭,倒反過來勸林若秋儘早立大侄兒為太子——想也知道,林若秋這個妹妹不曾帶給多好,可若了輔佐皇位的有功之人,將來的氣焰卻煊赫多了。
林若秋徹底對不抱希,只皺眉將信紙一團扔進字紙簍里,還好林耿在朝中沒多影響力,否則照林若夏的子,定得將他也拉進這趟渾水。
紅柳躊躇道:「那麼阿麗公主那邊……」
「阿麗公主向來很知道分寸,不會摻和的。」林若秋道。事實上林從武早前就遞了消息,說是李海仗著郎舅之誼,意圖攛掇他共同向皇帝進言——自然,他沒答應。雖說兩人同在侯爵,可林從武並不像李海那樣懷有貳心,他忠心的只是皇帝,如此而已。
既然林從武這般慎重,不願手過多,林若秋方始放下心來,最擔心的便是娘家也來添,那隻會令皇帝的心境更加糟糕——眼可見,這些急不可耐出來當跳樑小丑的人,將來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任憑朝中波翻浪涌,林若秋只忙著自己的事,每日照常接送幾個孩子上學,閑暇時練些工針黹,以備作為萬壽節的賀禮。這些年跟皇帝愈發歲月靜好,彼此幾乎已將錢財視為外,每逢各自生辰送的多是手做的事,皇帝是刻些石雕木雕來哄高興,至於林若秋麼,沒有傑出的才能,就只有做些簡單的裳了——好在款式雖然糙,質料卻很不錯,穿在裡頭也算服帖,皇帝見了很喜歡。
窗檯下坐了半個多時辰,林若秋只覺捧著針線的手都快木了,眼睛也干而發,因讓紅柳取人捶來給捶捶,又咦道:「安然好似有幾日不曾過來了。」
紅柳側不敢,只低聲道:「德妃娘娘常請安主子過去說話,想必安主子不好推罷。」
林若秋愣了愣便搖頭輕嘆,李薔連安然也想拉攏麼?倒也是,安然的父親已經做到吏部尚書,在朝中還是頗有話語權的,文臣中間的口碑尤其不錯,若得他支持,朝中或許將出現一邊倒的局面。到那時,楚鎮將倍力巨大。
就算他迫於力現在就立了太子,或許這個太子將招致他的嫌惡,權利讓渡這種事本就說不清的。
林若秋不想去挑戰一位君主的威嚴,只希一家數口能平平安安過日子,想到這裡,覺得自己不能繼續鬆懈了,遂讓紅柳去賢妃宮裡遞個口信。
安然接詔之後很快就趕了來,一見便笑道:「姐姐也覺得日子太悶,想找我說說話嗎?」
還是一樣素白-緻的小臉,幾乎看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跡,甚至一張口也還是一團孩氣。
林若秋無奈道:「我看你最近倒忙的。」
安然畔勾起狡黠的弧度,「忙著陛下萬壽節的事,不行麼?年年都要送東西,還不能重樣,我都覺得累呢!」
林若秋看這小妮子打定主意不肯說實話,只得正警告道:「咱們進宮是為了保家中太平,不是為了給家裡添的,凡事你也該警醒些,你父親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可別著了人家的道。」
安然滿口答應著,又笑嘻嘻搭上的肩,「姐姐在做什麼呢?不如幫我也做幾件。」
林若秋哼聲道:「來,尚宮局季季都給你送料子,你難道會短裳穿?」
安然撒道:「那也比不上姐姐親手做的來得舒坦,姐姐你就大發慈悲贈我兩套,回頭我也好到嫿嫿跟前炫耀去。」
卻不過磨泡,林若秋只得答應下來,權當練練手。說起來安然也的確像個大兒,和景嫿站在一起時,兩人高也差不了多——林若秋想到景嫿再過幾年就該擇婿,免不了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眨眼間皇帝的萬壽節已至,宮裡年年總要熱鬧這麼一兩回,各自都穿上華麗的服裝,戴上最漂亮的首飾,也算是難得爭奇鬥豔的盛景。
林若秋昨日已親自將那兩件寢送去太和殿,今日就不拿出來顯擺了,到底是之,不便展人前。只安靜看著各宮送上心準備的賀禮,不外乎是些金銀字畫之類,家裡有錢的闊綽一些,沒錢的則聊表寸心,魏安都周到的表示謝,繼而命人收起放進庫房裡。
李薔這回一改先前謹小慎微的做派,命人送了一頂赤金鑲紅寶石的頭冠,恭恭敬敬地呈上去,道:「祝陛下萬壽無疆,福綏綿長。」
林若秋冷眼看著,只覺皇帝未必會喜歡這樣華麗的事,他素日戴的是一頂素樸的翠玉冠。不過這頭冠也未必是為皇帝準備的就是了,興許想著太子加冠禮上能戴上此參加禮典,也未可知。
看來李薔仍未輕易放下心中執念。
林若秋抿了一口新釀的果子酒,舌尖並未到多甘甜,反倒有微微意。
正再飲一口,就見李薔裊裊婷婷地向走來:哪怕容貌並不十分可人,可李薔舉手抬足間的那種風姿,依舊能令觀者為之心折。
尤其今日還施了淡妝,比平日平添艷好。
李薔到了近前,便笑盈盈的問:「怎麼不見幾位皇子公主,姐姐沒一同帶來麼?」
兩人的氣勢已近劍拔弩張,李薔還想在席上說出些不該說的話麼,以為因此而在防備?
林若秋放下酒盞,淡淡道:「他們還在後頭,待會子便會出來,你無須著急。」
孩子們慣例是要作為軸的,何況今日乃他們父皇的壽辰,無論他們送出何種賀禮,都比旁人的要珍貴百倍。
李薔輕輕嗯了聲,翩然回到座上。
林若秋覷著的面容,暗暗猜疑是否要在席上提及立太子的話?今日來了不要臣,的確是個機會,可要是當眾提及,只怕會令皇帝不痛快:他若是答應了,倒顯得像被群臣迫所致;可若不答應,倘被孩子聽見,那阿瑛也會面上無,何況在大庭廣眾之下。
林若秋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李薔說出那些話——倘若真有此意。
宴至半酣,席上已然觥籌錯起來,酒量稍差的已然喝得醉醺醺的,就連皇帝也顯出幾分醉態,白玉般的臉上如同染了脂——今日是他的壽辰,眾人番向他勸酒,他不醉才怪。
李薔似乎認準這是個機會,正要起,臺階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上前,「不好了,昭殿走水了!」
眾人的酒意頓時醒了大半,林若秋急忙起,極目遠眺,果然發覺東面約有幾縷黑煙冒出,空氣中也夾雜著塵灰火燎氣味。
忙指揮人前去救火。
李薔反鎮定安道:「娘娘,不妨事的,天乾燥,難免出些岔子,過會子就沒事了。」
儘管如此,林若秋卻在眼中捕捉到一詫異之。看來今日之事實屬意外。
但李薔卻決定不理會這個意外,重新斟了一杯酒,款款上前,準備向皇帝說幾句祝酒詞,或許還包括其他一些皇帝不聽的話。
但還未開口,方才皇帝派去的魏安等人卻先行回來了,面目端肅地上前道:「陛下,昭殿的火勢已經撲滅,因發現得早,裡頭的東西也多半保全。」
皇帝賞了他一杯酒,「你做得很好。」
魏安沒有接下,而是俯伏在地,「但,小人還找到了一些其餘的東西,因不敢擅專,只得呈給陛下置。」
說罷,就讓從人將一個做工巧的木盒取出。
緩緩揭開之後,皇帝的臉已森冷如冰,他沉聲道:「這是在昭殿找到的?」
魏安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額頭汗出如漿。
忽聞咣當脆響,卻是皇帝將酒盞狠狠扔在地上,裂為數片。林若秋唬了一跳,急忙抬目看去,只見那木櫝之中,約放著兩個巧的玩偶,面上還有幾雪亮的細針閃著銀。
這是……巫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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