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地聽了半日,如今亦沒個主意,只得問林若秋的意思,「娘娘打算怎麼辦？」

林若秋嘆道：「還能怎麼辦，先發喪再說吧。」

如今雖已秋,可暑氣尚未完全消退，錢太妃若停靈太久，怕是都得發爛發臭，那就太不面了。

思量了片刻,吩咐紅柳道：「去把甘殿那位請來吧。」

謝婉玉是冤枉,可林若秋不能不給一個懲戒，以此平息宮中流言。誰錢太妃是在治下出的事？總得有人擔起責任來，也是給齊王一個代。

等謝婉玉過來之後,林若秋便向道：「妹妹這幾個月想必累壞了，不妨在宮中靜養些時，等子好轉些再出來吧。」

盡量將語氣放委婉一些，免得引起誤會，但謝婉玉比預期中還要通達理，只平靜的福了福，「臣妾遵命。」

便躬退下。

林若秋只覺頭痛不已,不管此事罪魁是誰,但看來郁太妃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經了這一出,謝婉玉必然會對產生嫌隙,等錢太妃的事了結之後,林若秋又得打起神應付謝氏。

看來今後的日子註定是輕鬆不了了。

*

回到甘殿中,謝婉玉只覺渾的氣力都耗盡了，疲憊不堪的癱倒在貴妃椅上。何嘗不知道外頭的流言，自從錢太妃離世后，矛頭便無端指向了甘殿，都說是苛待西苑那伙人，連太醫都不許問，否則錢太妃好好的怎麼會暴斃？

可發誓自己絕不知，錢太妃跟又沒仇，犯不著逞一時之快斷送掉一條命，再說，也想不到錢太妃纏綿病榻都不肯去看太醫，這人是瘋了嗎？

如今倒好，人人對著錢太妃都會假惺惺掉幾滴眼淚，卻了眾矢之的，盡冷眼。

「到底是誰在害本宮？」謝婉玉喃喃道。

驀地向側杵著的侍，「你今日似乎格外沉默。」

明芳一個激靈，見謝婉玉彷彿疑心到自己上，恨不得生出一千張說自己沒去過西苑——如今那些人眼裡，彷彿了貴妃娘娘的幫兇，或者說正是貴妃娘娘授意害死錢太妃的。天曉得，就是到景福宮跟郁太妃說幾句話而已啊，錢太妃死不死管什麼事？

可到了這關口，明芳自然不敢火上添油，愈發得將自己與郁太妃的來往瞞得死死的，若被人知曉，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為今之計，只有將貴妃娘娘的思路往別引，明芳試探著道：「會不會是皇後下的手？」

「皇后？」謝婉玉挑了挑眉。

「是呀，您想想，此番之事誰得利最大，錢太妃病歿，便是給西苑那幫子人提了個醒，往後誰還敢給皇后找不痛快？且錢太妃生病那段日子，皇後娘娘就在宮外，自然是沾不上干係的，這不就撇得乾乾淨淨的麼？」明芳愈說愈順暢，「依奴婢看，這些髒水指不定就是皇后潑給咱們的呢，如今又假惺惺來做好人，結果還不是收了您協理六宮之權？如今想來，皇后也算得會裝的了，當初封后的時候還說六宮事務全由您搭理，自己全然不計較，這下可好，名聲也得了，權柄也被收回去了，難怪太後娘娘都栽在頭上，這才真真厲害的人呢！」

謝婉玉微微蹙眉，似乎嫌這番話過於尖酸，但仔細想來，明芳的分析亦是有道理的。林若秋那個人，看似毫無機心，可毫無機心的人怎能得專房之寵，又哄著皇帝將拱到萬人之上的尊位？只怕們都低估了此人。

可到了眼前這地步，想要證明清白也難，且事若真是林氏做下的，只怕還留下后招。自己越是掙扎，林氏那張蛛網只會纏得越。這一局棋，終究是輸了。

林氏，林氏，究竟是怎麼樣的人？謝婉玉不幽幽嘆息。

*

林若秋忙著理錢太妃的喪事，自是無暇再管其他，不過在百忙之中，仍是頒布了一條口諭。說是因人多口雜的緣故，錢太妃生前才無法安心養病，因此決定撤去西苑將近三分之一的宮婢，至於是願意分派到其餘宮裡或是出宮回家去，林若秋都會盡心為們安排。

彼時天已晚，各都掌上了燈，病榻上的郁太妃亦恢復了幾分神智，侍喂喝葯的時候便說道：「皇后大約已知道那些流言何在了，這是有意理一理宮中的舌頭。」

郁太妃冷哂道：「我若是，就該人添油加醋，一氣把甘殿那位堵死了才好，省得謝氏東山再起。」

侍陪笑道：「皇后哪有這等雄心，不過是胳膊折在袖裡，生怕出事罷了。」

正因如此，郁太妃才覺得林若秋真是不上道，大好的機會都不要，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侍著冷峻面容，小心翼翼開口，「皇後娘娘似乎曾差人來打聽過您的消息。」

郁太妃半點不懼，「要打聽便打聽，本宮怕做甚？」

一個膽小如鼠的丫頭片子，還能問出些什麼來，況且行的端做得正，自然問心無愧。那阿芙蓉雖是郁太妃餵給錢氏的，可也想不到錢氏會一氣吃上許多——看來真是疼得狠了，都怪錢氏自己不中用，生病了不會尋太醫，倒來找幫忙，能有什麼法子，不就靠那些葯嗎？

錢氏暈死過去的那會兒，郁太妃也著實唬了一跳，多虧靈機一，給自個兒上澆了瓢冷水，又在夜風裡站了一宿，這才順利的「傷心」病了，也免得瓊華殿來人查問。

如今就等著錢氏發喪，這樁心事便了了。

侍有些不安，「奴婢擔心，皇後娘娘此番裁人，是在警示咱們。」

郁太妃不以為意，「憑知道些什麼，如今錢氏已去，也不能拿本宮怎樣。」

好歹也是皇帝的庶母，林氏膽敢不尊重，除非活膩味了。更別說錢氏的死已將西苑推到風口浪尖上，林氏若能大張旗鼓的下手，反倒佩服。

侍點點頭，「齊王殿下不日就將進京，定會問起錢太妃之事，皇后只怕忙著把謝婉玉摘出去，更顧不上理會咱們。」

郁太妃心中一，莞爾道：「齊王是個孝子，本宮僥倖與他有過數面之緣，自是要幫他指點迷津的。」

說罷便命人取來紙筆，打算修書一封給齊地寄去。

侍詫道：「娘娘是想寬齊王殿下以解哀思？」

「哀思要解，仇也要報，本宮怎忍看著錢太妃草草離去？」兩行濁淚便從郁太妃乾涸的眼眶滾落下來，「我的好妹妹，你怎生如此命苦？你放心，這宮裡誰最對不住你，我定要讓你兒子為你討回公道。」

*

謝婉玉不是足勝似足，終日悶在宮裡不得出去，林若秋沒得幫手，只好將趙採薇拉來為自己分憂。

趙賢妃沉寂多時，如今總算等到揚眉吐氣的機會，自是春風得意。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半點不比謝婉玉差，憑什麼只能居於謝婉玉下首？若兩人的出換一換，沒準做這個貴妃也使得呢。

因此籌辦起錢太妃的喪事來比誰都帶勁，旁人都一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唯獨志得意滿鬥志昂揚——這正是展現自己能力的時候，怎麼能錯過？林若秋尚未辦過婚喪大事，不得得多向討教呢。

川兒見喜形於，不得不提醒注意收斂點兒，別人背後議論。

趙賢妃嗤道：「本宮怕什麼，又不是本宮害死的，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報仇找誰去。」

照看，貴妃和皇后在這件事里都不清白，謝氏仗著統率六宮之權把人不當人看，這不就鬧出人命來了吧？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似為謝氏開，可照樣收了權柄，把謝氏給撂起來——不過趙賢妃既得了好，也就不計較林若秋的臉有多麼醜惡了。

眼下只想儘快將喪事辦妥，再在皇帝的萬壽節出一波風頭，或許便可將謝氏取而代之。

死人無須費太多工夫，還是哄活人開心最要，趙賢妃扭頭道：「本宮命人準備的那座玻璃炕屏，可知何時能運進京來？」

川兒忙道：「已經在準備了，不過那波斯商人要價頗高，大人正在磋商。」

趙賢妃瞪著眼道：「不管花多銀子，務必得將東西到手。」萬壽節講究的就是一個出奇制勝，若太過尋常的，倒不如不送。

川兒只得答應著，心道別人的閨為娘家掙銀子，您倒好，盡把銀錢朝外灑，難怪都說兒是賠錢貨呢。

趙賢妃再三叮囑，得到保證之後方才安心，又睨著他道：「可有打聽出皇后要送什麼？」

川兒搖頭，「不知，瓊華殿忙著料理錢太妃喪事，似乎無暇顧及其他。」

這卻怪了，難不林若秋忘了皇帝生辰？那皇帝該有多傷心哪。趙賢妃不嘖嘖，看樣子會有一場好戲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