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興過來時他丈人沒在,午飯快做好了人才回來，那會兒程家興跟先一步回來的東子說話來著，就讓丈人喊到一旁去，翁婿聊了會兒,聽何杏吆喝說吃飯了他倆才進屋。

差不多一個時候，做大哥的也拿著碗筷從里屋出來，唐氏瞅了一眼，問他媳婦兒胃口咋樣？

何大哥點頭說好。

東子了句，問：“香菇呢？”

程家興端著半碗米湯在喝，聽到這兒順接了句：“香菇是誰？”

“就是大侄兒！”

“不是喊的霞妹兒？”

東子往程家興那頭靠了靠，跟他勾肩搭背說：“剛生下來是霞妹兒，還不是嫂子說指長大后像姑，那就有福，所以改名香菇了。”

程家興：……

也夠隨便。

心里這麼想，他上說好的：“香菇喊著是要比霞妹兒親熱,跟湯圓燒餅更像一家人。”

程家興在老丈人家吃飯,跟著還有好奇心重的端著碗過來，問他分家到底咋回事？聽說是二房婆娘把大房的娃嚇唬沒了？是不是真的？

剛才老丈人也提到這個，現在外頭傳什麼的都有，有說程家富那媳婦兒心向娘家做了對不起婆家的事，也有說是因為孩子兩個媳婦兒大打出手。傳話的說得都很像那麼回事,聽的人一頭霧水，這不眼看程家興過來，他們趕來問。程家興哪怕再不耐煩,還是辟了謠，他在何家吃過午飯，等了一會兒，蠻子他們人就到了。

“我兩天沒跟你們去，買賣咋樣？”

“都還順利。”

“那賭蛐蛐兒的有沒有讓咱背點爽口的去？”

“程哥你不提我都忘了，那陳麻子看我們背過去賣的全都麻麻辣辣，就在家里煮了酸梅湯綠豆湯拿涼水鎮著，賣兩文錢一碗，生意不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賺頭。”

“掙得點，可他賣得多。”那蛐蛐兒賭坊本來就招了許多人去，程家興他們又天天去賣好吃的，額外引來一些買吃的或者看熱鬧的，那邊人氣可太旺了，你來我往像趕集。有人氣陳麻子就能賺錢，這是互利互惠，賭客們有酸梅湯綠豆湯喝，就不嫌辣條燥火了，大家一起發財。

“我家那點事解決好了，明天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小河村，今年想起個新房，得多掙錢。”

蠻子在推磨，程家興蹲在一旁跟他說話，正說著就有幾個小娃娃抱著盆子跑進院里，瞧著是何杏那群侄子，程家興沖他們招手，問端的啥？

燒餅說是田螺，“我最棒！我撿得最多！”

程家興當然知道這是田螺，他好奇小崽子們捉這個干啥？就聽見二胖問：“你是不是沒吃過杏子姑姑炒的田螺？”

二胖問完，矮敦子們紛紛抬頭朝他看來，眼中滿是同。

——原來是沒吃過。

——真可憐，竟然沒吃過。

——這麼好吃的東西。

都把心里的想法寫在臉上了，程家興秒懂，這時候何杏聽到靜探出個頭：“燒餅你們去撿田螺了？來我看看。”

何杏一開口，矮敦子們就拋棄程家興朝奔去，何杏領他們將田螺裝進一個大木盆里，泡上水，又往里撒了鹽。程家興沒看明白，問這是在干啥？

“放著吐沙。”

“吐沙？”

“總要把泥沙清出來，就這麼沒法下鍋。”

“那要吐多久？”

“我一般換三次水，這個最早也要后天才能下鍋，急不來。”何杏把田螺泡好，說去年給他們炒過兩回，真是小吃貨一群，都記著呢。打發侄兒玩去，那幾個剛才風風火火的回來，聽說還要過兩天才能吃又跑出去了。程家興蹲在木盆邊看了一陣，他想起杏兒是說過讓他有空可以去捉些泥鰍田螺之類，做出來都很好吃。想到這里他口水都要出來了，突然想吃。

看看燒餅他們撿回來這些，程家興點點頭：“決定了！”

蠻子聽見一激靈，問：“決定啥？”

“決定忽悠幾個給我撿田螺去，我也要吃。”

下午回去的時候蠻子他們累得夠嗆，程家興倒是很有神，他還背了兩小壇，一壇紅豆腐，一壇是拿辣油炒出來的野菌，說是配粥配飯配饅頭都好吃，給程家旺帶出門去改善生活。

程家興先把東西背回去，剛到家就聽娘說小順兒剛才已經把錢送過來了，“我放在你屋床上，讓家旺給你那屋打了個鎖，以后出門你掛上。也不是信不信誰，過手的銀子多了，不鎖上怕萬一沒收好丟了說不清。”

黃氏拿鑰匙給他，程家興回屋去點了點數，看差不多，又鎖上門出來。這會兒功夫家旺已經嘗過兩樣下飯菜，豎著大拇指說三嫂手藝真很可以！

“手藝要不行憑啥掙錢？這兩壇是給你的，你拿去找個背的地方放好，就擱床底下也行。”

“給我？還以為嫂子是怕往后沒人給三哥做飯，讓你自個兒熬粥來配著吃。”

程家興一手拍他后腦勺上：“兌起哥哥，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程家旺沖他嬉皮笑臉，問：“哥你缺點啥？我是還沒學出師，也會做不東西。”

“現在啥也不缺，以后起房子就要用到木工。”

“那還是該找我師傅，我給打下手還行。”

兄弟兩個說著話，黃氏已經把晚飯做好了，程家興中午不在，他們吃得簡單些，這會兒人回來了，難得家旺也在，當娘的就做了，剛吃上鐵牛聞著香味兒過來了。

前天家里鬧起來，鐵牛就被支出去了，昨個兒分家他也不在，黃氏親自把人騙去妯娌家的，分完之后才把人喊回來。

各家都是這樣，大人鬧矛盾時不想給小的看見，怕嚇著他們。這樣一來，鐵牛就啥也不知道，還快快樂樂的跑回家來問吃飯咋不喊他？他好好好肚子早就扁了。

分家這個事，別說他不在，就算全程都在也未必能聽明白。鐵牛趴在桌邊墊著腳想看晚上吃啥，黃氏之前疏忽了這點，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排。打破尷尬的還是程家興，他一把將侄子抱起來，讓坐好，黃氏想想，起給他添了碗飯，準備吃好晚些時候找劉氏談談。

家里有個兒子當娘的早早就該做好飯，沒得丟手不管放他去吃混食。

程家興回來就不早，這個點兒吃得早的碗都洗了，也難怪黃氏多想。

還扭頭問了一句：“家富家貴這都還沒回來？在地里嗎？”

程來喜夾了塊，點頭說：“我留的地，他們分得多，分完擔子加重了，都說天還沒黑就多干點活。我看老二媳婦拿了吃的去地頭上，老大媳婦倒沒見著。”

提到老大媳婦黃氏心里就煩：“才落了胎也不知道跑出去干啥……”

剛說到這兒，就聽見有罵聲，黃氏讓爺們幾個接著吃，擱下碗筷出去看了一眼，周大虎那婆娘拽著劉氏往這頭來，劉氏襟和頭發都有些散，兩邊臉腫得老高。

看見黃氏仿佛見著救星，帶著哭腔喊了聲娘。

這一聲把程家興招了出來，他端著碗，邊喝粥邊看熱鬧。這會兒他也認出拽著大嫂的是二嫂娘家大伯母，估是來給二嫂撐腰的。

果不其然，進院子之后周大虎婆娘就一把將劉氏甩開：“我們家姑娘給人打那樣，一等二等沒個說法，那就對不起，我總得討回來，不然讓全村人看著還當我周家姑娘好欺負。我過來也是想說一聲，現在你程家是分了，新房子到底沒蓋起來，們妯娌還要相一陣，親家母你也好生教教這個大兒媳婦，我們家姑娘子和，別總盯著算計。很多事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數多了誰得了呢？”

周家也不是為周氏討說法來，順帶也想出口氣。昨個兒他們說干想攔著別分，程來喜把話說絕了，沒給臉面，那可不憋得慌嗎？

現在人也打了，話也說了，周大虎婆娘轉就走，劉氏兩邊臉頰燒著痛，坐在地上哭啊：“就是沒把桶子拿住才把我兒子嚇沒了，我出口氣還回娘家找人來打我！！！什麼子？還不是肚皮不中用沒生出帶把的，心里鬼主意多了去，還不是盯著老三的錢袋子，不敢說而已！”

劉氏坐在地上罵咧咧，周大虎婆娘本來都走了，有掉頭回來，還要打。

兒媳婦在外頭遭報復就算了，在自家門口還要挨打，那老程家也沒臉面。黃氏去攔人，周大虎婆娘跟推攘起來，程家興本來事不關己看個熱鬧，看老娘攪和進去他一口把剩那點粥喝完，接著把粥碗一摔。

瓷大碗在地上碎開，瓷片飛出老遠。

黃氏跟周大虎婆娘都嚇著了，坐地上撒潑的大嫂也躲了一下。人人都在看程家興，程家興慢條斯理挽起袖子，滿是不耐煩的抬眼朝周大虎婆娘看去。

“跟我娘手腳，你想挨打是吧？老子在村里是什麼名聲，你沒聽過？”

……

程家興剛才在村里洗白了一波，今兒不人說他像個爺們，有擔當了，轉就因為恐嚇威脅中老年婦被打回原形。

程、周兩家還是姻親，他都能著拳頭說要毆打親戚家長輩，那還是個的呢。

這是后話，眼下這番威脅生了效，周大虎婆娘橫劉氏一眼，呸一聲走了。看走了，程家興上前去搭著他娘肩膀：“沒事兒吧？以后再有這種事娘你招呼一聲咱兄弟就上了，你沖那麼快干啥？”

“沒白生你，還知道心疼老娘。”

黃氏這麼說著，沒等程家興把尾翹上天，一掌拍三兒子后頸上：“一碼歸一碼，誰教你遇上事兒先摔個碗？你摔了不得花錢買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