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原本暖融融的,此刻窗開得大了,深秋初冬的寒意便一下湧,激得只披了件單薄衫的麗質下意識瑟一下。
裴濟迅速將窗重新闔上,慢慢走到面前,高大拔的軀在燭火中投下一道影,將婀娜的量完全籠罩其中。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二人一時都沒出聲。
麗質緩緩抬頭,睨他一眼,輕聲道:「將軍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語調平淡,面也如常,可裴濟卻看了出來,與前幾回的主相比,今日的儼然了興緻,多了淡漠,似乎還有些不願。
大約是不滿他在這樣的時候貿然過來。
他心口有幾分苦,抿了抿道:「先前貴妃托臣做的事,已有了消息。」
說著,他將準備好的幾張草圖從袖口中取出,鋪平后遞過去。
麗質手接過,面稍松,慢慢翻看起來,側臉映在和的燭里,溫潤人。
裴濟看了片刻,隨即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又走近兩步,在邊屈膝蹲下,指著圖上的標註同講解:「揚州城規制與長安不同,北為子城,南為羅城,子城多衙署,羅城多民居,雖也設里坊,有宵,卻不如長安這般嚴格,夜裏出行者也不……」
麗質聽得仔細,跟著他的話將那三宅子的位置一一看過,又細看了宅中的大致佈局,斟酌一番后,挑了一離衙署與運河邊的長街都不大遠的宅子,道:「就這一吧,過兩日,妾會讓家中阿秭命人將飛錢送至將軍府上,勞將軍替妾將此事辦——此宅落在阿秭名下便好。」
飛錢乃如今市面上各大富商間通行的可兌銅錢的票據,購置房產需大筆銅錢,不便運輸,因此多以飛錢買賣。
裴濟一頓,隨即將那幾張圖重又收起,蹙眉道:「不必如此,臣自能擔負。」
他平日生活簡樸,幾乎不與其他世家子弟一同在外鬥走狗,吃酒狎,手中能用的貲財雖算不得太多,可買一宅子也不在話下。算得這樣清,總有種很快就要與他劃清界限的意味。
這是好事,該暗自慶幸,可他半點也不覺得欣喜。
麗質輕笑一聲,兀自搖頭:「妾也能負擔,暫不煩將軍破費。」
一向以為,男之間皆是各取所需,他今日能幫,都是因為心裏存了愧意,不想過早地將這一抹愧意支殆盡,到日後真正需要時,卻無依靠。
裴濟默然,立在原地,靜靜看著,並未離開。他心中還有話沒問,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麗質見他沒了靜,頓了頓,慢慢起,將披在肩上的外衫輕輕褪下,丟在床沿。
肩頸與前大片潔白的頓時出來,在和燭下泛著瑩潤的澤。
走近兩步,只著了一件裹的軀與他輕輕近,一隻纖細的手搭在他肩上,仰著頭踮起腳尖,微微闔眼,湊近他邊親吻。
裴濟腦中尚未反應過來,一手已順勢扶上的后腰,另一手則握住擱在他肩上的那隻荑,帶著圈住自己的脖頸。
二人自然而然地頸吻在一。
他雙臂用力,將輕輕托起,向前走了兩步,俯往床榻上去。
麗質被陡然地後仰而驚得輕呼一聲,不由更地纏住他的脖頸,軀也向上彎著,住他。
裴濟將倒在被衾間,桎梏著的雙臂令彈不得,雙則咬了咬纖巧的下顎,順著頸側的曲線一點點向下吻去。
麗質微微扭子掙了掙,咬扭開了臉。
裴濟沒鬆手,只纏得更,直到上僅剩的那一件擋住他的去路。
他頓了頓,以齒輕咬帶,想將其扯開,可不知為何,腦中卻有一瞬清醒。
想問的話還未問出口。
他的作漸漸停了,桎梏著的手也慢慢鬆開。
麗質微不已,漉漉的杏眼不明所以地著他:「怎麼了?」
裴濟眼神微黯,俯在上方,一手支在頸側,一手輕緋紅的面頰,嗓音喑啞:「你——不怕懷孕嗎?」
麗質一愣,沒料到他會忽然問出這樣的話,可轉念一想,又明白過來。
他這人看似穩重老,其實不過是個不及二十的頭小子,於男之事上半點經驗也沒有,第一次憑著藥效時,沒頭沒腦的,若沒指引著,恐怕都不知到底如何行事。
這樣的人,只怕本想不到可能懷孕這樣的事,興許是聽說了李令月的事,才猛然想起這茬來。
輕笑一聲,搖頭道:「不必擔心,不會的。」
裴濟心裏那點不好的預又來了。他這回沒罷休,而是繼續追問:「你為何這樣肯定?可是先前發生過什麼事?」
麗質的臉冷淡下來,周的也退去大半,與他對視片刻,索也不瞞,淡淡道:「我自然肯定,你那疼我我的表兄,在接我承歡殿前,早就喂我喝了整整半個月的葯,令我從此難以孕。」
如今數月過去,每一回的月事都到疼痛難忍,足見的虧損。饒是如此,每回與他在一起時,也都仔細算過日子,有意避開最易孕的幾日。
裴濟怔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定定看著。
他先前只猜測或許有什麼難言之,例如從前傷了子,又或者被宮中別有用心的人暗害過,卻全然沒料到,竟是陛下!
饒是他自詡足夠了解陛下,也未曾這樣想過。
畢竟,陛下雖手段不甚彩,可在他看來,應當是真心喜貴妃的,否則,當初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強奪弟媳。
可既然真心喜,又怎麼忍心這樣對呢?
他腦中忽而閃過這些年來,陛下一點一滴的變化,漸漸的似乎又覺得的確在理之中。
恐怕是為了不留後顧之憂,能放心地寵吧。
貴妃若有所出,生下公主暫且不論,若是個皇子,難保不對儲位有肖想。而朝臣們本就因陛下不顧倫常的舉頗有不滿,有指責貴妃為禍水,暗示陛下為之迷的意思,若再讓貴妃有孕,只怕朝中又要爭論不休。
況且,以陛下的子,恐也會因此覺得丟了面子。
只是,這一切的顧慮,最後落到一人上,終究太殘忍了些。
他心中生出一陣複雜的懷疑,自己從前滿以為對陛下頗為了解,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眼波微閃間,他著面頰的糙手指慢慢挲到眼尾,帶著說不出的憐惜意味。
麗質心底一陣不適,半點也不想接別人的憐憫。
冷冷睨著他,道:「我本也不想生養,如此恰好遂了我的意。除了每月月事痛苦些,我並未覺得有別的不適。」
說著,眼波一轉,不願再多說此事,的面上重新浮起嫵艷,一雙瀲灧的杏眸中春漾:「將軍,時候不早了。」
裴濟看得腦中有一瞬恍惚,著的下顎便重新吻了下去。
麗質放了子,正要重新攀上他的雙肩,他卻已再度將放開。
「我不該這樣對你。」他直起,搖頭道。
麗質蹙眉,慢慢坐起看著他,面也淡下:「我不需要旁人的憐憫。還是——你後悔了?」
裴濟心中又酸又,默默拾起丟在床沿的外衫將裹住。
總是擔心他後悔了。
「不會,我只是——」他頓了頓,想說自己既然知道被迫喝了那樣的葯后,再放下心裏的擔憂,肆無忌憚地佔有,便與趁人之危的小人無異了,可話到邊,又覺矯,只好道,「罷了,你早些睡吧,子有了虧損,不是一兩日能養好的。」
麗質沒說話,坐在床邊靜靜看著他,始終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底忽而盪起一圈圈極輕的漣漪。
裴濟籠了籠的襟,隨即起至窗邊,側耳傾聽片刻,又掀開四下觀一番,隨後翻而去。
寒意再度灌屋中,又隨著闔上的窗被阻隔在外。
……
時近亥時,裴濟沿著玉殿後側僻靜的竹林邊緣悄悄行至海棠湯旁的假山石之後,藉著黑夜與山石的掩蓋,攀牆而上,左右觀后,輕盈躍下,穩穩落在湯附近的山石邊。
這一片因尋常無人居住,空無一人,只有除了院落,往日華門與昭門去的道上有侍往來。
他出了湯,沿著稍顯幽暗的宮道正要往昭門去,才到日華門附近,卻忽然見不遠行來一隊侍,正中四人還抬著步輦,上頭坐著的正是早前已去了長湯十六所的李景燁!
他渾一凜,忙垂眸立在道側,躬行禮。
李景燁儼然也見到了他,不疑有他,原本有些不愉的面上勉強出幾分笑意:「子晦,這時候還在巡查,辛苦了,快些去歇下吧。」
裴濟垂首應是,背後卻是一陣冷汗涔涔落下。
他自不能問陛下是否要往玉殿去,若是,那他方才再晚走一步,此刻恐怕要難了。
……
玉殿裏,麗質坐在床邊愣了一會兒,許久沒有彈。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擊窗欞的聲響,隨後又戛然而止。春月推門探進腦袋來,急道:「娘子,陛下來了!」
不知裴濟已走了,此刻幾乎急得要掉下淚來。
麗質猛然回神,起繞過屏風行至外間,輕聲道:「放心,人已走了。」
春月這才鬆了口氣。
此時李景燁已到了門外,也不等出去迎,便徑直走了進來,道:「快將門關上吧,天冷了。」
麗質換上笑臉,聲道:「妾先前以為陛下要歇在淑妃殿中,怎麼這時候來了?」
李景燁微笑道:「自是想麗娘了。」
說著,牽著的手往室去。
原本溫暖的寢殿,因方才開門的片刻侵不寒氣,好容易行到屋中時覺得暖了些,可到床邊時,又有了幾分涼意。
李景燁不由蹙眉,將目看向床邊的窗,道:「怎此也有涼意?你方才開窗了?」
麗質背後僵了僵,聲道:「妾方才嫌屋裏太熱,便開了窗,誰知不過片刻,又覺冷了。」
李景燁將微僵的軀摟到懷裏,了的手,道:「果然有些冷。你呀,該當心些,千萬不能貪涼,先前說的話,可不能忘了。」
麗質點頭應下,忽而意興闌珊。
他方才說的,是當初還在仙觀時,喝了他給的葯,月事時疼得難以忍,請來問診的司葯司。
李景燁察覺的細微變化,隨即也想起此事,自覺失言,容不由淡下。
不知是否是因為愧疚,他將摟得更,寬厚溫熱的掌心包裹著微涼的荑,放在自己心口焐著,想說什麼:「麗娘,朕——」
麗質卻仰著臉微笑地著他,聲道:「陛下,時候不早了,該安寢了。」
李景燁著平靜的眼眸,慢慢放開手,沒再說話,由著侍們進來服侍著盥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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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帶著麗質住在西邊的日華門裏面,賢妃淑妃都在東邊的月華門裏面,男主能進出的湯在日華門和月華門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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