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如提前死了這條心,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你不就是因為算盤落空才跟離的婚嗎?”
“阿峋!”原本溫的聲音凌厲起來,似撕開羊皮的豺狼。
年了手里的手機。
指尖泛白,似已經用盡了渾的力氣。
“……我不會麻煩你任何事,我只需要你答應外公接我走,剩下的我都可以自己……”
“阿峋,不行。”
電話那頭傳來裴森的聲音。
好像是在說他同班同學請了哈佛學金融的家教,他也想要,父親回頭溫聲應下,說明天就讓人去給他找老師。
裴峋沒有聽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蟬聲聒噪,夏夜悶熱,其他學徒們已經早早睡。
年在槐樹下立了許久,進口袋里挲一陣,掏出了一包煙。
打火機滾過樹干,一簇火苗亮起,煙草被火烤出細微的噼啪燃燒聲。
最討厭煙味的年獨自一人站在夏夜的槐樹下一接一的煙,指間猩紅在夜中明滅。
最后一煙完時,年留下一張字跡潦草張狂的字條,在拂曉到來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劇團。
裴峋十六歲的夏天很漫長。
他在街頭賣唱,在燒烤店打零工,睡過公園,睡過橋,被誤認潦倒的流浪漢,經歷了他前十六年都沒經歷過的彷徨顛沛。
但這樣漫長的一個夏天,他卻始終沒等到愿意來接他的父母。
“小裴,你晚飯也不來吃啊?”
節目錄制了一天,其他三對夫妻又是嘗試唱京劇,又是一起下廚做飯秀恩,唯有裴峋和溫窈這一對,一個在外面院子里和學徒們閑聊切磋,一個直接不見人影。
裴峋午飯沒吃,湊合著吃了一個閆師兄救濟的面包。
“不用管我。”
他窩在院子里的搖椅上,聽旁邊年近八歲的小不點有模有樣的唱楚霸王的唱詞。
“我怕我要是進去吃飯,得把我家老頭氣出高。”
林景山搖搖頭,失笑:“怎麼可能,你不在的時候,老裴可時不時就看著你的照片發呆呢。”
慢悠悠搖著的搖椅頓了一下。
裴峋淡淡開口:
“可能是以為我死外面了,在緬懷吧。”
“…………”
看了眼時間,裴峋蹙眉,抬頭看向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溫老師曠工半天,你們不派個人去催?”
節目組一時沒人敢搭腔,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說:
“裴老師別擔心,那邊有同事去問了,您外公在那邊單獨開了個小灶,給溫老師做了一桌子拿手菜,不著溫老師的,您放心。”
了兩頓的裴峋:?
行。
他懶得計較,準備等今天錄完節目再問問溫窈老頭都跟說什麼了。
正想著,耳邊一陣疾風刮過,只見剛才那位八歲小霸王的鴛鴦劍沒拿穩,劍手被甩出老遠,劍穗一下子就掛在了槐樹樹枝上。
那小孩頓時呆住,醞釀了幾秒,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可以想象這小孩平時肯定不挨罵挨揍,才會嚇這樣。
“別哭了。”他了小孩的腦袋,睨了一眼掛在樹梢的假劍,“哥哥幫你拿下來。”
裴峋沒想過自己還會再攀上院子里的這顆槐樹。
記憶還在,他輕易就翻了上去,他單手扶著樹枝,手摘下了掛住的那柄鴛鴦劍。
夜風吹拂,樹葉嘩啦啦響。
月穿過樹葉間隙,舊日的記憶被喚醒。
他想起他年時時常坐在這顆樹上,看周末來探孩子的家長們一個一個接走自家的孩子,在一周僅有一日的休息時間里,帶他們去游樂場,去買玩,去吃好吃的。
那些東西,他自己也能買,并且想買多都可以。
那時他也從不節制,花錢如流水,但凡有點興趣的就都買下來,自己用不了就送人。
但最后才發現,自己買來的東西就像是一簇短暫綻放的煙花,一瞬的歡喜之后,什麼也留不住。
他依然是槐樹下那個,沒有人來接的年。
裴峋眼睫了,斂去多余的矯緒,準備從樹上躍下。
然而余卻瞥到了后面院子里的一道影。
那道影越過門檻,穿過月亮門,一路捧著什麼東西小跑而來,得知他在外面的院子里時直接沖了過來——
“他們說你沒吃飯是嗎!?”
孩微微氣著,顯然是一路走得太急,但手里捧著的盒子卻很穩。
明的塑料盒,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裝著的飯菜。
溫窈聽了一下午裴峋年時期的故事,心痛得無法言表,只能眼眶泛紅地著他:
“那你不,要不要吃點飯?這是你外公做的,他其實還是很心疼你,沒有想讓你在外面肚子的。”
他眼睫半垂,靜寂無聲地注視著。
良久。
他緩緩笑了起來,仍是往日那副半真半假的戲謔笑意:
“本來也不太,但是一見到你,好像忽然就很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