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在桌上燃著。樂文小說|

穆連慧躺在榻子上，半個子在不明不暗的線里，書冊擋了臉龐，從練氏的角度看去，看不到穆連慧的神。

練氏眉頭蹙，眼中卻只剩下滿滿的無奈。

知道穆連慧在敷衍，甚至拿本書冊來做擋箭牌。

榻子那里不夠亮，穆連慧怎麼可能看得清書上的字？

練氏想，這般磨蹭也不是個法子，支起子來，又挪到了榻子邊，輕輕在書冊上敲了兩下：“慧兒啊，你真的沒有算計瑞世子？”

穆連慧的聲音從書冊后頭傳來，悶悶的，很不耐：“說了沒有。”

練氏的火氣又噌得竄了上來：“你這話騙騙別人也就算了，我是你娘！你騙得了我？你捫心問問，啊，你沒想著算計他嗎？霍子明不摻合，你就沒有后招了？真沒霍子明收拾爛攤子，那個不要臉不要皮的人，你要怎麼辦？”

練氏氣得聲音又抬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刺耳。

穆連慧把書冊扔開，整個人坐了起來，直直盯著練氏的眼睛，在母親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勾了勾，似笑非笑道：“哪里用得著我收拾？落在李欒手里，有什麼好出路？裝模作樣抬進府，晾上兩個月，就不曉得扔去哪個莊子自生自滅了，過了一兩年，誰還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啊。”

道理是這個道理。置這種人，手段多得是。

剛出事的時候是風頭正勁，只要避開了。等過了一兩年，沒有人撐腰，這種人死上十次百次都不奇怪，也沒有人敢置喙。

畢竟，靜悄悄地弄死一個人，這在侯門深宅里，說難很難。說簡單，卻又十分簡單。

練氏自己手上都沾了人命。又怎麼會不懂穆連慧的話，只是，只是這個施蓮兒現在還活著。

“你不怕供出你來？”練氏問道。

穆連慧的眸子深邃：“敢跟誰供？況且，從頭到腳只知道要算計的杜云荻。其他的本就不知道。去告訴霍子明嗎？還是告訴安冉？呵，人都要進恩榮伯府了，哪里會說的心上人是杜云荻呀。要命就不敢說。”

練氏了然。

誰都知道施蓮兒有所圖，可到底是逮著誰算誰，還是沖著某一個目標去的，霍子明并不知道。

施蓮兒要跟在他邊過日子，本不敢泄了自己的底。

練氏正要點頭，又琢磨了一番穆連慧的話，的臉黑了個：“好啊。你說不知道，那就是你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要算計瑞世子了是不是？”

這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穆連慧腦袋疼得厲害。往后仰躺下去，重重砸在了榻上，也不覺得痛，又把書冊抓開覆在面上，再不肯理會練氏。

練氏又是氣又是恨，指尖在書冊上不住地。抱怨了一刻鐘，都沒等來穆連慧的回應。咬牙切齒地站起來，轉走了。

腳步聲遠了。

穆連慧確定練氏走遠了，這才把書冊掀開，瞇著眼睛發呆。

梅園里的事，是籌劃再三的，甚至不惜惹惱皇太后和皇太妃，也要把事做。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杜云蘿和杜云諾換了雪褂子，后頭的發展就和預想里的不同了。

穆連慧嘆息，說到底，杜家人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些。

要是杜云荻落了陷阱，練氏就不至于對李欒被牽扯在其中而耿耿于懷了。

可現在，一顆棋子廢了，對杜家卻沒造什麼影響，真是賠本買賣。

穆連慧惱了一陣，等把練氏訓斥的話都拋到了腦后，整個人才舒坦些。

算了，廢了就廢了吧，不也無所謂，往后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和機會，總有辦法讓杜云蘿膈應的。

外頭更夫打著梆子，夜幽靜，聲音遠遠傳來，翻了個，把臉埋在了引枕上。

杜府安院。

自打從蓮福苑回來，廖氏就拉著杜云諾又仔細把梅園里的事又問了一遍，尤其是關于安冉縣主的，事無巨細，一點也不錯過。

杜云諾不敢嫌煩，坐在椅子上，等說完了，才去取了一塊點心。

“你是說，鄉君故意誤導了世子，若縣主落水，世子去救，等撈上來發現了問題……”廖氏說到這里，自個兒就閉了，能想象那個狀況。

若真了那樣，豈止是心塞煩悶，本就是恨不能拔刀子的場面了。

真的太狠了！

虧得是沒有得逞。

要不然，廖氏拿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自己那個當姨娘的姐姐，只怕是要一頭撞死了，拉著安冉縣主一道撞死，做鬼都不放過穆連慧。

“為什麼？縣主是攔過世子，可那都是世子定親前的事了，眼下縣主的婚事都說了，來鬧上這麼一出，鄉君是存心不讓世子和云蘿過安生日子了？他們可是一家人。”廖氏飛快，不知道是在問杜云諾還是在自言自語。

杜云諾悄悄看了廖氏一眼，撇著，低聲道：“一家人怎麼了，一家人也有貌合心不合的。”

就像母親您和二伯娘……

當然，這后半句話，杜云諾是不敢說的。

廖氏被這話一點，自己也明白過來，訕訕哼了兩聲，便出笑容來：“云諾，今日你做得對也做得好，當姐姐的就該如此，沒讓云蘿吃虧，也沒讓自個兒吃虧。縣主是你表姐，你們也得很好。那猩猩氈的斗篷，雖然是頭一回穿，贓了有些可惜，但你放心，轉頭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母親再拿些料子，給你做兩新服，我還有點兒用不上的舊首飾，款式都不時興了，回頭啊，去金鋪里熔了，給你打兩套好看的。云諾也是大姑娘了，該存些好東西了。”

杜云諾聞言，笑著道了謝。

真說起來，廖氏對不算小氣，但這般大方也是見。

不管什麼緣由，有好不拿，杜云諾就是傻子了。

而杜云蘿，這夜被甄氏留在了清暉園。

碧紗櫥里，地火龍燒得極旺。

杜云蘿一日下來有些疲乏，早早就上了床。

甄氏來看，摟著道：“你見著世子了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