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謝辰正要說他,忽被從窗隙裡投進來的月照了一眼,心里頓時通亮。
緩緩斂下今晚被他牽著走緒,靜看了他一會,“你敢嗎?”
“怎麼不敢,話本子裡的採花大盜,都有深險境的勇氣。”
藺長星還未察覺的變化,與面對面坐著,拍拍脯高談闊論道:“我也有,你若怕被人發現、怕蚊蟲叮咬,以後不用你走來,我想你了就去攬風閣。”
“怎麼去呢?”
“跟採花賊學啊,先踩點,再選好時辰,趁人不備,翻窗……”藺長星兀然緘默,終於想起他看的這本,好像不是什麼正經話本。
還是賀裁風明令止他塗塗改改的那種珍本。
“怎麼不說下去了?”
謝辰的聲音輕緩而危險。
“……”
瞇了瞇眼睛:“你說的話本聽上去不錯,改日借我看看。”
“不是什麼好書,誤看,誤看了,後面的容我也沒翻,就不說了。”藺長星勉強地笑笑,不得趕敷衍過去。
“是嗎?”謝辰一雙眸子如寒月,冷冷得掃向他:“那麼敢問世子,你是喜歡採花大盜的故事,還是你常做採花大盜?”
最後一句話猛然到要害,藺長星立即正襟危坐:“沒有!”
追不捨:“什麼沒有?”
“什麼都沒有!我連沾花惹草都不曾有過,絕沒有做過採花這種事。”
點頭,“那就是只看過。”
藺長星吸了口氣,攥拳頭,沒敢再騙:“是看過……”
“長星世子,”謝辰輕抬手,指尖上自己被他欺負過的,眼尾輕揚,緩聲道:“我忽發現,從前沒有看你。”
以為他乖巧爛漫,與眾不同,還在想他這些手段和長進,是不是無師自通。
誰知……另有高人指點。
也對,他是去過廣云台的人,看看這些話本又算什麼。
藺長星心知自己得意忘形了,在謝辰面前個,連這種難以啟齒的小惡趣也被得知。
死了算了!
自謝辰答應與他暗里相後,藺長星便在擔心後悔和期待親近之間,來回擺。
他不安又莽撞,幾近無賴。
謝辰一直縱著他,他不是看不出來,皺眉都不嚴厲了,反而拿他沒辦法。
然而說這句話的神態,狐疑之中浸著冷淡,語氣像是驟然回到應他之前時。
藺長星這才驚覺自己今晚大錯特錯。
他原本擔心夜深人靜不肯來,方才遙遙地看見影,他滿心歡喜不知怎麼發洩好,便躲到了桌下逗。
如所願地不曾塗脂抹,更讓他心悸難耐,於是輕薄於。
知道為自己備了禮,他魂都輕飄飄了起來。
總而言之,今晚高興過了頭,說話、行事不妥。
謝辰到底是謝辰,別人不敢多與說一句話的冷人,怎會不斷容忍他的病。若他再這樣下去,又驚又惱之下,難保不會厭煩。
什麼採花大盜,藺長星恨不得自己一掌,七八糟地看了些不干不淨地東西,竟跑來面前犯糊塗。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急得臉都變了,子坐得筆直,毫不見剛才的輕浮模樣。
“你千萬不要覺得,我是那等浪子。遇見你之前我本沒開竅,我就那麼一次,就一次……姐姐。”他越說聲音越弱。
謝辰現在不想听他喊這個,偏過子,冷聲道:“喊四姑娘。”
“四姑娘。”音更弱。
謝辰不,藺長星便不敢,垂首坐在旁邊摳手反省,還掐了自己一把。
謝辰瞥見他的小作,靜靜等了會兒,斂眉道:“我知道。”
“啊?”藺長星不解地抬頭。
謝辰深深看他一眼。
藺長星瞬間了然“知道”了什麼。
記憶順著眼下所藏的亭閣,一路延展到了南州河邊的小客棧。
南謠糯,河燈粲然。
那晚糟糕魯的舉止,以及醉酒後的耍賴,他只顧著自己痛快,後來都不知道是怎麼收的場。
謝辰畢竟初次,從那塊床單上的跡也知有多疼,那會子一定怨死他了。
雖然沒有多說半個字,藺長星卻想起太多舊事,跋扈的氣焰徹底消了下去。
他紅了半張臉,耳都是燙的,支支吾吾道:“對不起,我以後會努力學習的,不會再那樣了。”
這下到謝辰臉上的淡然掛不住了,這人真是口不擇言。他要努力學習什麼?那檔子事,他跟誰學去。
多虧他是藺長星,若是別的男人說這話,謝辰定要罵這人油舌,賞一個掌也是應該。
藺長星說完才覺得剛才那話不對,見謝辰臉不定,又忙跟解釋:“我是說我一個人琢磨,你千萬別多想,我不會跟別人來的。”
謝辰無言以對,嘆了口氣,“你張什麼,額頭都出汗了,我很兇嗎?”
鬧是跟真鬧,怕又是真怕。
藺長星忙拿出錦帕臉,“不是不是,是我自個兒的緣由,你別見怪。”
喜歡的人坐得這樣近,那夜的旖旎又不時闖腦海。謝辰這會兒正在生他的氣,他倒不至於再對犯渾,可實在坐立難安。
本想多說幾句討謝辰的笑,偏偏皮子一張就笨得厲害,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出好話來。
他最後憋出一句:“你若不喜歡,以後我都等你同意再親你,好不好?”
他是有些得寸進尺。
謝辰毫不猶豫:“說好了。”
藺長星作發誓狀:“嗯嗯。”
“還有,別再畫圖紙、盯守衛了,白白耗費你的力。”謝辰教訓他道:“讓你看書,習武,不是讓你把本事用在這上頭的。”
不知燕王什麼時候能給他這兒子尋個一半職,讓他整日閒得力氣沒使。
“今日算住下後的第一日,所以歇了歇,明天不敢再荒廢。”藺長星不好意思地說:“我說笑的,我不會輕易去攬風閣給你惹麻煩。”
謝辰看他總算恢復理智,不像方才似的跟玩笑,便親手將送的那塊墨玉鑲珠鏤雕的鳥形佩替他掛在腰間。
他之餘,分析道:“好玉,很貴吧?”
謝辰想了想,如實回:“對。”
藺長星心道那他可得護好,被陸千載那傢伙看中就完了。
他又把荷包打開,靦腆地笑:“我也有東西送你,不過一點都不值錢。”
“是什麼?”
謝辰看他從那百寶荷包袋中掏出一紅繩,彎著眼睛遞過來:“現在戴一會,明天再取下。這次不許扔了。”
真執著。
謝辰看清那是南州有人互贈的紅繩,“上次的,也沒扔。”
藺長星似是沒想到,目炯炯地看,語氣雀躍:“真的嗎?”
“假的。”謝辰不想理睬他的傻問題,出手由著他替戴上:“我聽說,這個繩子彼此互戴,才能起作用。”
原來都知道。
所以那時,才會取下是嗎?
那時候不想跟他在一塊。 www.biqubao.com
藺長星想到這裡,將繩子係得更,語氣憾:“是啊,可惜四姑娘又不會編,咱們只好從簡咯。”
謝辰認真道:“我不會編,你可以教我。”
“稍等!”藺長星似乎就等著這句話,低頭又把荷包解開:“我帶了多餘的紅繩,咱們現在就學,很簡單的。”
謝辰:“……”
於是兩個人利用這難得的私會時間,在黑燈瞎火中,憑著夜明珠的幽——學起了編織手繩。
……
天朗氣清地隔了兩日,艷終於有收斂之,濃雲蔽日,天轉。
山上即刻將有一場大雨。
謝辰往攬風閣回,加快腳程時,遇見了腳步悠閒的陸千載。
國師大人昂首閉目站在芙蕖邊,雙袖甩在後,一副正在吸取日月華的模樣。
“謝四姑娘,”他眼睛沒睜開之前就已經喊了謝辰,隨後才回頭看向,略略點了點頭,“太后娘娘安好?”
謝辰古怪地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試探道:“陸國師連這樣的小事也算一卦?”
“四姑娘何必取笑微臣呢,”他聞言勾笑道:“四姑娘除了去皇后娘娘,便只有去太后娘娘了,而這條路顯然是傾藻齋方向。”
謝辰冷淡道:“難道我不能遊園嗎?”
“當然能,”陸千載抬頭看了眼天:“可是四姑娘萬萬不會挑這樣的天氣遊園,不是嗎?”
謝辰見他彎彎繞繞,就是不單刀直地說正事,沒了與他周旋的耐:“既然國師知道快下雨了,便早些回去,我先告辭。”
“不急,”他指了指水里的漣漪,有竹地一笑:“看樣子,還有一刻鐘的閒談之隙。”
謝辰朝著芙蕖池快去,除了荷花與木舟,沒看出什麼。
“國師想跟我談什麼?”
“四姑娘去過南州?”
謝辰頓了頓,“去過。”
“南州城是個好地方,微臣也在那兒待過兩年。”他見謝辰訝異,微微一笑道:“我府上還有兩壇南州的米酒,四姑娘既然酒量不錯,在南州時想必喝過。”
不僅喝過,而且藺長星最喝。
於是道:“國師要贈予我嗎?”
“有何不可?”陸千載大方道:“改日四姑娘來我府上,咱們共飲一回,說說南州趣事,剩下的儘管帶走。”
謝辰不知他此舉何意,好端端的為何要拿南州與套近乎,邀登府門還贈酒?
他剛剛提了太后……不對,太后這兩日正跟齊枝沅互相折磨,自顧不暇,不像有心思替安排的樣子。
無事獻殷勤,總有個緣故才是,躲是躲不過的,要弄清楚這個人的真正意圖。
不聲地笑了笑,“之有愧,卻之不恭。等下山後,謝辰一定登門造訪。”
“陸某等著四姑娘。”
陸千載意味深長地目送謝辰離開,朗朗笑了兩聲:“聽也聽完了,還不出來?”
只見白袍金帶的年從石頭後現,雖面如冠玉,此時卻毫無風度地指著陸千載咬牙切齒:“陸騙子,你能不能做個人,你連一個姑娘也不放過?”
“樂善好施之人,不分男貴賤,何必有偏見呢?”陸千載自有主意。
他看到藺長星頓時兩眼放,欣喜道:“啊呀,白裳墨玉,世子爺好品味。腰間這塊玉佩,瞧著比那塊還要上乘些。”
“想都別想,做你的春秋大夢去。”藺長星摀住謝辰送的玉佩。
“唉,真是吝嗇,越有錢越摳,古人誠不欺我。”
陸千載話音剛落,天上先是打了道閃,隨即跟著一陣轟鳴聲。
“你自己聽聽你說得是不是人話,老天都想砸雷劈死你。”藺長星從後拿出一把紙傘,滋滋地撐開,靠著石頭得意笑道:“小爺耗得起,陸國師再不回去,被淋可醜了。”
“我該走了,”陸千載雲淡風輕地揮揮手,“世子眼不錯,是個好姑娘。”
“你站住!”藺長星臉陡變,幾個健步抓住他的肩膀:“給我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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