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南看文四寶，訴說著張齊曾經那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小齊確實是咱們當初警校學員中最優秀的那一批，但是……他也有一個不人為知的憾。”

　——“因為他的這警服只穿過兩次，第一次是在警宣誓的那天，第二次……則是他退休的那天。”

　——“然而這中間近1100天的時間里，小齊卻每天過著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的日子。”

　——“在那段時間，他以一個全新的份臥底在了省外的一個販毒組織中。”

　——“然而小齊也正是因為在那次為期3年的臥底行中沾染了毒癮。”

　——“在行收網之后，小齊面臨的唯一出路，便是退休后去戒毒所強制戒毒。”

　聽到這里，文四寶早已不再淡定，而他也終于明白了這麼多年里，為什麼像楊副局長那一類級別的領導，始終對張齊的事諱莫如深。

　“天……天南，為什麼……楊副局一直都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徐天南搖搖頭，無奈地道：“楊副局長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不過我能確定的是，如果這件事真讓你早先知道了，一個臥底英雄若落得如今這副境遇，恐怕以你的格也早就找上面說理去了吧？”

　文四寶想了想，心里估計也就是這麼回事，但此時他更關心的，則是自己剛才那番傷人的話語。

　想到這里，他的心中就立刻涌出了無限自責，看著張齊此時那孱弱得就像年邁老人般的，以及上四都有因當年臥底時留下來的可怕疤痕，簡直無須訴說，就能讓人聽出這里其中的故事。

　文四寶輕輕了對方的肩膀，低聲道：“兄弟，想不到……這麼多年，我一直都誤會了你，我真不應該在剛才……對你說出那種話。”

　然而張齊也只是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淚，太多太多的話，他此時也不想再去訴說，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只求對得起心中的信仰便已足夠。

　徐天南看見文四寶的模樣，于是也上前安道：“算了，四爺，既然這是小齊他自己選擇的路，那他就不需要別人去同他、安他、甚至贊揚他。況且你這人看人一向不準，所以小齊他肯定也不會往心里去的。”

　文四寶此刻心中滿是自責，但他卻還是立刻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急忙問道：“那……那也不對啊？小齊可是把命豁了出去才完的任務，為什麼還會落得今天這樣的生活？垃圾場？怎麼會這樣？小齊他為什麼會這麼多年都在這樣的地方工作、生活？難道楊副局當初沒有去幫著向上面申請退休優待政策？要是這樣的話我非得找他們去……”

　徐天南：“你看你看！我剛說什麼來著？”

　文四寶面頓紅，隨后閉上了不再言語。

　良久過后，張齊也是搖搖頭，解釋道：“楊副局幫我爭取到的退休待遇已經很不錯了，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并不關他的事。”

　既然已了解到了現在的況，文四寶便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于是再次問道：“小齊！你告訴我，那你這麼多年為什麼都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面對這個問題，徐天南也顯得有些疑，因為他從楊副局長那里得知的消息，也只是張齊當初臥底任務的事，至于現在為什麼會住在垃圾場里靠收垃圾為生，也許只有對方自己清楚。

　良久過后，張齊長嘆一聲道。

　——“其實，自從我戒毒功以后，是我主掐斷與曾經的同學聯系。”

　——“不……準確來說的話，是我不敢再去見到任何人了。”

　——“這一切只因我在那個販毒組織里臥底了3年，我比任何人都深知這玩意的可怕，也比任何人都深知……作為一個臥底的危險。”

　——“毒品這個東西一旦沾染就會伴隨終生，哪怕現在戒毒功，就連我自己也很難保證將來會不會再犯。”

　——“但是，臥底那麼多年，其實我怕的真不是在每次行中面臨的危險，我只害怕一件事……”

　——“那就是當時的藥頭為了測試我的忠心，也為了試探出臥底人員，他強迫我們新伙的那幫人以試毒，誰若不敢去試，誰就是臥底。”

　——“所以……后來發生的事，想必你們也清楚了。”

　——“但我真的是親眼看見過那些人，毒癮犯了時候的樣子，我可以和那肯定地告訴你們，在那種時候，只要有人愿意提供毒品，那些人甚至連自己最親的人都敢殺！”

　——“所以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被完全改變了，我不敢保證自己將來某一天會不會再犯。”

　——“因此我也只有把自己與所有人隔離，永遠都住在這種不與人接的地方，我才不會去想那麼多。”

　——“也許只有這樣，我邊更多像你倆一樣的朋友們才會安全。”

　聽完這番話，文四寶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明明對方是如此優秀的人，但是卻落得了今日這樣的地步，這也不令他到百般的心酸與無奈，繼而又問道：“小齊，那你今后有什麼打算？”

　張齊長嘆一口氣，苦笑道：“我還能有什麼打算，現在我唯一的念想，就是過些年替頭上的4位老人送終，等他們都走了以后，我就去個沒有人的牧場去放羊就行。”

　“4位老人？”

　文四寶怎麼都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于是問道：“小齊你……結婚了？怎麼還需要照顧4位老人呢？”

　又過了一會，張齊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皺皺的照片，照片中是一個年輕的年，估著大約有20出頭的樣子。

　——“這是我兄弟，名阿新。”

　——“阿新和我一樣，都是家里的獨子，當初我們在幫派時，就曾一起發過誓，將來誰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誰就要為對方的父母養老、送終。”

　——“所以……阿新現在不在了，今后我就要肩負起照顧我和他父母這4位老人的義務。”

　文四寶又問道：“我怎麼沒聽過阿新這號人？他也是那次臥底行中的警察嗎？”

　話題說到這里，張齊的目中再次泛出了晶瑩的淚，許久過后，他才緩緩搖頭道。

　——“阿新……并不是臥底，而是毒販手下的一個送貨人，但我和他在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出生死的事。”

　——“直到最后一次的收網行中，當時販毒組織的老大識破了我的份，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

　——“是阿新替我擋了槍，但他卻被毒販當場打死。”

　——“也正是因為他替我擋的那一槍，才使得大批警力有了破門的機會，可以說……我這條命，就是阿新替我撿回來的。”

　說到這里，張齊從旁邊柜中拿出了一個小便簽袋，里面裝有許多張銀行的打款小條。

　“天南，小四，你們看，其實這些年里，政府一直都沒放棄我，我每個月領取的退休工資與補助金在局里已經算很高的待遇了，只不過我把這些錢都匯款給了那些老人，所以……我現在的生活真的不苦，這也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希這件事你們能替我保。”

　這番話說完，文四寶再也沒有了疑，而張齊也是突然覺上開始發冷，隨后每一關節與臟之間的也傳來了鉆心的刺痛。

　“小齊？你這怎麼了？”

　文四寶幾人剛想上去幫忙，卻見雷濤也是見怪不怪地上前，繼而把張齊扶到了床上，對幾人解釋道：“沒事，你們別擔心，有時天一熱，小齊這人就容易犯老病。”

　隨后，雷濤從一旁屜里找出一瓶白的藥片喂張齊服了下去，隨后又拿出一粒鎮痛類的藥，塞進了對方舌頭下方。

　就這樣前后折騰了幾分鐘的時間，張齊的癥狀也終于是緩解，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事，小齊這是老病了，你倆用不著擔心，走！咱們繼續喝酒！”

　雷濤大大咧咧地走回到了桌前，卻發現徐天南幾人遲遲不筷子。

　“吃啊？還那麼多呢，你們可不要因這點事鬧得沒食酒都不喝了，不然到時小齊醒來肯定要罵老子。”

　沉默許久，正當文四寶重新端起酒杯時，卻聽徐天南突然道：“老雷，當初咱們警校時的漠北f4已經被米諾殺害了，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和小齊。”

　四寶差點一口酒噴出來，在來此之前，他曾想過無數種將這一況告知對方的方式，卻不料被徐天南如此沒頭沒腦地說了出來。

　雷濤的筷子也明顯在空中頓了頓，隨后卻立刻恢復了不經意的狀態，一邊吃一邊道：“米諾這小子，真是殺紅了眼，既然這樣的話這個垃圾場也并不安全，咱們早點吃完你們快走。”

　文四寶詫異道：“走？你讓我們走哪去？我們今天來就是保護你的，你以為我真是來和你喝酒的啊！”

　雷濤再次一口酒下肚，撇著道：“如果這次對手是米諾的話，你們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如趁早離我遠點免得到時把你倆連累了。反正現在這樣的生活我也過夠了，如果那小子真敢來找我，老子死之前也要把他帶走。”

　“老雷，你現在還不能死。”

　徐天南突然打斷對方道：“如果你死了，像今天賭場里小黃那種人的父母怎麼辦？”

　文四寶一聽這話就覺不對勁了，低聲問道：“天南，你在說啥呢？”

　徐天南笑了笑，“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如今天把事全都告訴你好了。”

　說完，徐天南便非常大氣地從桌上端起滿滿一杯白酒，仰頭便十分豪爽地灌了下去。

　卻不料片刻后，這杯高度白酒太沖、太辣，徐天南也只好面痛苦地又吐回一半進了杯子里。

　徐天南被嗆得面通紅，好一會才緩過來了一點，解釋道。

　——“四爺，其實老雷這家伙經常從那些賭徒的手里搶錢是不假，但他把那些錢都花在了那些賭徒家人們的上。”

　——“對吧？老雷，我沒說錯吧？”

　雷濤默默地喝下一杯酒，什麼話都沒說，默認下來了這件事。

　文四寶詫異道：“原來……原來是這樣？那老雷你……你這人經常不守規律的作風，難道也是……”

　“想啥呢你！”

　雷濤點上一煙，在煙霧繚繞的環境中笑著道。

　——“那是因為老子本來就不喜歡到管束的生活。”

　——“所以我真的早就過夠了這樣的生活，所以我現在真的看來了，如果米諾找上了我，那老子就和他轟轟烈烈地干上一場！誰慫誰是王八蛋！”

　文四寶又問道：“可是……老雷你為何要去做這種別人無法理解的事？”

　雷濤哈哈大笑，隨后道：

　——“我就說你們這幫人整天盡辦一些大案子，簡直都快離我們底層警員了。”

　——“難道你們真以為在寡婦街這種地方抓賭是一件容易的事嗎？或者說，難道你們真以為用拘留的方式就可以讓這些人回頭是岸嗎？”

　——“不可能的，我太了解這些賭徒了，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改的。”

　——“這些人寧可賣兒賣也要繼續回賭桌上博一手夢想，結果最終哪個不都被這種事害得家破人亡？”

　——“你能把他們怎樣？罰款？他們不出。抓起來關個15天？等這段時間把這些慫養得白白胖胖的，這些家伙出去以后繼續去賭博害人。”

　——“所以你倆也別怪我老大哥做事難看，我這人腦子確實不好，不然也不會復讀那麼多年才考上的大學。”

　——“這些賭徒們的一輩子算是毀了，所以我唯一能想到幫這些人的辦法，就是拿走他們的錢，然后再還給他們家人。”

　——“我知道這樣做也許只是治標不治本，將來這些人該去賭的還會繼續去，但是起碼也能讓他們的家人過得稍微好一點，興許真的哪一天有那麼一個賭徒可以回頭是岸，那老子的努力就沒有白費，拯救的起碼是一個家庭啊！”

　說了這麼多，雷濤也覺此時的氣氛有些怪怪的，于是端起酒杯，對眾人道：“行了！和你們廢話那麼多的時間又喝兩杯酒，今天咱們的主題是喝酒，是不醉不歸，從現在開始起誰他媽也別再聊工作上的事，否則別怪我這個當老大哥的翻臉！喝酒喝酒！”

　話音剛落，屋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

　這聲槍響就像是一個信號，隨后安靜的夜中驟然響起了無數刺耳的警笛聲。

　就在眾人詫異間，徐天南解釋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就在今天我們來此之前，楊副局長就曾懷疑過米諾會跟蹤我們，所以才安裝清寒那組人在后面跟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米諾那小子現在應該已經被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