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山花遍野水草旺盛。
趁著休沐,裴錦朝帶著妻子和兒子一起來到城郊的一空曠的緩坡跑馬場,一起的還有周無極和他的妻子以及兩個兒子,長子周序今年十三歲,次子周蔚今年九歲,都是瘋鬧的年紀,來到跑馬場,周家大郎就直接去挑選了一匹馬,上去就往緩坡上面平治,因為周蔚年紀還小,被周無極帶在邊,只是這小子看著遠兄長那瀟灑的樣子,也是著急的時不時拿眼瞪著周無極,就盼著他能答應他過去一起策馬奔騰。
只是周無極如何能放心,他和裴錦朝兩人分別取挑選了兩匹上等的馬,各自帶著兒子,策著馬慢慢的小跑。
唐敏因為不會騎馬,就在旁邊和溫玉說話。
宮裏也是有三月春獵的,只是裴錦朝的子不好,故而每年都沒去,再加上這一去就是數日,他也不放心把妻兒放在府中數日不歸。
今年因為太后的子欠佳,故而也沒有去獵場,端看秋獵的時候,太后那邊如何了,不過應該也是沒有多大的希。
周無極知曉裴錦朝的份,就自然明白他朝的目的,而眼前的小公子,毫無疑問就是那未來的新帝,不過這小公子倒是懂事的很,雖然現在年紀還小,卻也顯出了一般孩子所沒有的意志力和定力,和這位爺小的時候很像。
見到糰子,周無極就想到劉彥,那位皇帝也太過不著調,愣是把一手極好的牌,打的是七八糟,必輸無疑。
「他上的擔子不輕啊。」
裴錦朝低頭看著懷裏的兒子,笑道:「誰讓他是我的兒子,這是逃不了的宿命。」
也是必須要走的過程,誰也抗拒不了。
對裴錦朝來說,任何一條路走足以走的很好,但是他痛恨劉彥的是,明明曾經的他前面是一條康莊大道,他卻為了本不存在的絆腳石,將他一家斬盡殺絕,就算江山傾覆,也是他自找的。
「一二十年之後,這天下也將是年輕人的天下,我是慢慢的變老。」
「國子監不是年紀越大越穩重的嗎?」裴錦朝輕聲笑道。
「對這朝堂也是心灰意冷,若非你突然出現,我估計依舊是渾渾噩噩的度日罷了。」
「早晚都會過去的。」裴錦朝說的不甚在意。
周無極慨道:「是啊,早晚都會過去。這些年錢淮安專政,大肆斂財,國庫稅收逐年遞減,各地的員更是橫徵暴斂,百姓苦不堪言,你前些年住的地方因為遠離府城的中心,倒還是沒有到什麼波及,長此以往的耗,莫說是敵國作祟,就是咱們自己也足以把大榮推向崩潰,屆時國破家亡,史陛下的禍國妖主是當今的陛下,而不是錢淮安,如此混複雜的朝局,我是真的失了,如今你能回來,也算是讓我重拾信心。」
「當年你們幾個可都是意氣風華,在我眼前說什麼以後要封侯拜相,這才十幾年,就讓你變得如此頹廢?」
「好漢不提當年勇,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資質一般,卻還算是不錯的皇帝,如今能變這樣。」
尤其是當得知宮的珍妃娘娘居然還是他堂兄弟媳婦,那時候周無極可是噁心的要命,這昏聵到了何種程度,才能做出這樣的事。
「太后如今的恐怕熬不過一兩年,到時候錢淮安必定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段雲逸帶著太子去江北賑災,一路上兇險異常,我看他似乎也不想讓太子活著回來,若是太子意思,太后和皇后必然承不住這打擊,而他的幾個皇子之中,還唯有太子有點治國的本事,不過我擔任太子師,也是按照錢淮安的意思,並未對他細細的教導,反倒是郭大學士似乎非常的用心,不過前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他被朝中眾多臣子迫的,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告老還鄉了。等錢淮安那邊臨近結束,就是咱們起兵的時候。」
「可是錢淮安不是和平南王有所勾結?要知道平南王手裏可是有十萬兵,而明家軍無詔不得進京,到時候哪怕是下了詔書送往北境,這一來一回也要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誰來抵擋平南王的大軍?」
「這件事自然有人出面,我們無需擔心,你只要知道,不論朝堂這潭水有多深,卻也只需要再忍耐至多兩年就可以。」
周無極點點頭,然後想到了某個人,問道:「那錢瑾之呢?」
這意思自然是問,若是他登基了,錢家必然傾覆,可是錢瑾之從未參與過錢家的任何事。
「你把我看劉彥了?」裴錦朝斜睨了他一眼,「縱然錢淮安該死,可是錢瑾之卻是不可多得的良才,我是不會讓他被那個狼子野心的父親牽連的,還是說你從未了解過我?」
周無極有些汗,握著韁繩拱手道:「裴大人莫怒,是下失禮了。」
他自然是了解裴錦朝的,畢竟從小也算是跟著他一起玩的,若是他沒死的話,年齡應該是比自己要大六歲。
曾經他也是年輕氣盛,對劉璟很是敬仰,雖然沒有繼承帝位,但是名聲在盛京絕對是要高於皇帝。
「你只需要靜靜的等待就好,其實你說的也沒錯,以後這天下終究是年輕人的,雖然換了一皮囊,卻也心態不再年輕,你的兩個兒子也需要用心的教導,都是國之棟樑。」
周無極點點頭,雖然他對朝局失,但是對於兒子的功課和教導從未懈怠過。
兩家人一直在馬場待到下午才坐馬車返程。
雖然糰子的年紀要比周蔚小五歲,但是不到一日的時間,兩人就已經哥哥弟弟的喊了起來,就連回去的時候,也是兩個小傢伙和各自的母親坐在一起。
「君曜,有時間的話就去我們家玩吧,我家裏養了兩隻斑鳩,那尾可漂亮了,還有一隻畫眉鳥和鸚鵡,畫眉鳥嘰嘰喳喳的很好聽,鸚鵡還會說話呢。」周蔚早已懂事,但是子還是很活潑的,即使如此,也很是懂得分寸。
糰子一聽,仰頭看著母親,用眼神詢問著自己是否可以去周家玩。
唐敏笑著點點頭道:「可以,不過你也只有今年一年能好好的玩了,明年可是要啟蒙的。」
「我知道,謝謝娘。」糰子高興的對周蔚道:「那周二哥,我明天就去你家玩。」
「沒問題。」周蔚說罷,好似想到了什麼,對溫玉道:「娘,我明天上午能耽擱半日的功課嗎?」
「周二哥不用耽誤,我可以陪著你先聽課的。」糰子也是很喜歡寫字的,不過因為裴錦朝說他年紀小,骨骼正是生長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寫字對手腕的發育不好,因此才準備過兩年再著重讓他練習書法。
周蔚一聽,這個是沒有問題的,點點頭就答應了。
「我和你說,父親給我們請了一位先生,學問很好……不過還是沒有三元及第的裴叔叔好。」周蔚那陡然一轉的話鋒,倒是讓唐敏和溫玉相視而笑。
唐敏問道:「沒有送他們去國子監嗎?在府里請的先生?」
「蔚兒年紀還小,我有些不放心,序兒倒是去了國子監,只是我想著還不如去青藤書院呢。當初太子選伴讀,我和子恆都沒有同意讓序兒去,這種事自然在盛京有很多人家的公子是願意的,我們一個不。」
「上書房陪著諸位皇子讀書,也是有紛爭的,這樣就好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子恆不過是個閑管,平日也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比較忙碌,其餘的時間都很閑散,雖然俸祿不高,但是我們也都很滿足這樣的現狀,這位做的高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唐敏失笑:「你倒是看得開……」
的話沒有說完,外面就傳來一陣陣的慘,還有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唐敏掀開車簾,看到裴錦朝和周無極已經下了馬車,看到唐敏掀起簾子,上前來對道:「有人當街打人,你們別出來,先回府里等著吧。」
唐敏沒有反對,點點頭叮囑道:「那你和周大人要當心。」
「知道。」
周蔚聽到裴錦朝的話,等馬車了起來,他才握拳道:「京畿重地,天子腳下,居然敢當街大人,真是沒有王法。」
小小的孩,這樣的語氣表和作,著實讓人忍俊不。
「連你這個孩子都知道,那打人的如何就不懂?必然是很有份或者是後臺的人才做得出來,要麼就是被打的人份很低賤。」
「份低賤就要當街被打嗎?」周蔚看著唐敏,倒不是質問,而是請教。
唐敏看著周蔚道:「人分三六九等,而這三六九等的人其實都缺一不可,這等級的劃分無非就是讓上位者更便於的管制下面的人,一層一層,士農工商,做者乃是上等中的上等,商人逐利,這可孔孟之道背道而馳,故而是最下等。然而你要知道,商人也是這個時代的產衍生出來的,若是沒有商人,咱們的吃喝穿用都會極其的不便利,既然咱們需要,就會有那被需要的人站出來,最後便利了我們,他們何來的卑賤,若是咱們誰都不需要,也本就不會有商人,這卑賤也就無從而來。所謂的低賤與高貴,不過都是自己給自己的一層金罷了,難道你在高貴能高貴的過帝王?再卑微能卑微的過螻蟻?尚有蟻多咬死象的說法,所以咱們切莫要瞧不起誰,需知三十年河東轉河西,世事無常到足以讓你措手不及。大榮朝衝上孔孟之道,然孔聖人還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所以有的流傳下來的典籍裏面記載的並不一定就是對的,越是恢弘的巨著,就越是要益求,否則會禍害無窮的。」
周蔚對這裏面的話又不的都不懂,但是他卻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一副虛心教的心態。
而溫玉出廣義伯府的嫡出姑娘,自小也是四書五經,琴棋書畫的教導著,懂得自然也不,至一手丹青就很是出眾,此時卻也被唐敏的話有些驚到,真的是出莊戶人家嗎?
這言談舉止怎麼看都是極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
一行人來到裴府,糰子就領著周蔚去府里各玩了,們兩位則是去了後花園邊賞花邊閑聊。
卻說裴錦朝這邊,若非人群裏面有巡防營的人,這也不過即使一起私人恩怨的吵架,他們是不會下馬車的,如今看到巡防營的人,他們也不得不下來,只因為如今巡防營在長樂侯的手裏,而長樂侯和平南王的關係倒是很不錯。
「嚴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無極看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子,這一見倒是皺起了眉頭,眼前被打的可不是平民,而是戶部侍郎嚴子俊的兒子嚴松,至於打人的那位則是錢家三公子錢益之。
這事兒倒是有些意思了。
錢益之看到走進來的裴錦朝和周無極,慵懶的眼皮子隨後又耷拉下去。
「我倒是誰,原來是咱們的朝中新貴,裴大學士和欽天監的周大人,怎麼,二位大人也對這件事興趣?」
「不過是看到巡防營的人在這裏,才過來看看罷了,錢三公子這是何故要再此毆打嚴公子?」裴錦朝對嚴松並不悉,但是錢益之,這個人倒是率而為,也難怪在盛京的名聲如此不好。
錢益之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微微瞇著眼看著眼前的嚴松,笑著哼道:「這蠢貨可是當街調戲我的妾,不打不行,他不長記。」
兩人見狀,不過就是一個人引起的事罷了,也不再繼續逗留,直接轉離開。
「兩位大人不管管?」錢益之在他們背後悠閑的說道。
「有巡防營不是嗎?而且這也不是我們的職責所在。」說罷,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錢益之見到馬車消失在人流當中,低頭看著比豬頭更加豬頭的嚴松,輕輕揮了揮手指,然後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嚴松,笑道:「以後出門長點眼,敢再爺的人,小心你的皮,別以為嚴子俊能護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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