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韓蟄所指,險些被一口氣噎住。
他什麼意思是嫌棄年齡太小, 沒半點段嗎
令容低頭瞧了瞧, 雖說十三歲的確實不及二十歲時滿妖嬈,卻也比同齡的姑娘出挑, 腰肢纖細,脯微鼓, 先前穿的抹窄了, 前日還換了新的呢聽他那語氣,跟去年挑剔上攏共沒幾兩一樣,仿佛他見識過多大世面似的。
有眼不識泰山
即便盼著圓房越晚越好,但被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挑剔嘲笑,仍讓人覺是奇恥大辱。
令容氣哼哼地瞪著室房門, 半天后見韓蟄神清氣爽地出來, 趕收回目, 氣小媳婦似的爬起來, 了宋姑去里頭盥洗雖說兩人是夫妻, 底卻截然不同,韓蟄有本事奚落挑剔, 卻沒膽量回擊, 連堂而皇之地瞪一眼都不敢。
令容很委屈, 心忿忿地洗了臉, 待宋姑拿來抹臉的膏時忽然想起來
“宋姑, 脂螺黛都還在嗎”
“在呢。夫人雖不常用, 外頭卻總是備著, 還是回門時夫人挑了送的。”宋姑還是頭一回聽見令容主提出要涂脂抹,隨口道:“夫人今日是要出門見客”
“不見客也該妝扮啊。”令容對著銅鏡瞧了瞧。
宋姑便微微一笑,低聲音道:“這陣子他不出門,是該裝扮著了。”
“才不是。”令容賭氣,“我裝扮完了就去給母親請安,自己看著高興就好。”
遂換了裳,到妝臺前坐好,等枇杷幫著梳了發髻,便取些細胭脂抹著,拿螺黛畫了眉,見妝匣中有嫣紅的花鈿,挑了一朵紅如朱砂的梅花在眉心。
十三歲的姑娘正是白水靈的時候,令容天生麗質,平常素著臉便已十分貌,而今稍作妝點,紅臉頰膩,秀氣的翠眉下嵌著燦若星辰的眼睛,顧盼之間若有水波漾,神采煥然,最妙的是眉心一點朱砂海棠,襯得雙眸嫵、臉頰艷,增幾分旖旎的味道。
令容攬鏡自照,甚為滿意,隨便挑了滴紅的耳墜,往鬢邊添一支珠釵。
云鬢花,珠釵輕,象牙的領半臂繡了令容喜歡的海棠,底下紗輕薄,玉臂若若現。的腰肢本就纖細,令容平常嫌累,都穿寬松的襦,今晨心有不忿,有意賭氣,特地挑了修的水百褶,腰間系了玉白錦帶,只墜一段宮绦。
纖細腰肢一,格外顯得脯出挑,像是藏了桃。
裊裊婷婷的段緩緩走出,步態輕盈,沒了繁瑣的衫,更見腰細長,搖曳生姿。
韓蟄坐在桌旁,對著滿桌粥菜等了半柱香的功夫,猛抬頭見到這姿態,目險被攫住。
他將令容眼眸段打量,覺得今晨似有不同,卻又沒太大不同
走出門后,看都沒看他,目仍是落在桌上,先瞧了早飯的菜,才喚了聲“夫君”坐到桌邊,與往常一般無二。但神更顯奕奕,窈窕段盈盈走出,別有旖楚楚之態,眉目也是看慣的妙麗之態,卻仿佛更好看了。
韓蟄說不出是哪里好看,只覺得格外吸引人,眉目鼻、臉頰發髻,致,人舍不得挪開眼尤其是眉心那一點朱砂,給水靈靈的雙眸添了許多神采。
韓蟄停了筷箸,借著說話的時候繼續瞧,“待會打算做什麼”
“還沒想好呢。”令容盛了粥給他,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春初生,明照人。
韓蟄目微頓,只聽又道:“險些忘了,昨日跟瑤瑤看練的字,再一道去給太夫人問安,我想早些吃完飯過去。夫君這邊沒什麼吩咐吧”說著,給韓蟄添了幾樣菜便坐回椅中,就著香噴噴的瘦吃些小菜。
“沒有。”韓蟄淡聲,目還落在臉上,喝粥的間隙里又瞧了好幾回。
總覺得,今晨比往常任何時候都好看。
令容只作不知,將粥喝得半飽后漱口凈,便站起來,“夫君,我先走一步好嗎”
韓蟄無從阻攔,便只頷首。
令容遂去廂房抱了紅耳朵,出來時往用飯的側廳一瞧,韓蟄側坐著,正往這邊瞧。
對著里頭盈盈一笑,腳步半點不停,抱著紅耳朵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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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容到了和堂,楊氏和韓瑤還沒用完飯,遂陪著吃了兩個熱騰騰的籠包。
看韓瑤練的字當然是借口,韓瑤那子,雖會欣賞高修遠的清雋圖畫,本卻鬧騰,若非楊氏督促,甚會練字。不過既然說了,令容也要做得周全,遂找了個由頭,跟韓瑤去院看了幾幅韓瑤從前練的字,才往慶遠堂去問安。
自打韓鏡下令要將唐解憂嫁出去后,太夫人的臉就不太好看。
這回楊氏帶著令容和韓瑤過去,太夫人神也淡淡的,隨便敷衍幾句便讓各自散了。
楊氏卻坐著沒,令容和韓瑤先回,卻取出幾張紙來,送到太夫人跟前,“父親先前命我幾人家,給母親出些主意。媳婦留意了幾日,京中出挑的兒郎雖多,卻未必能稱意,斟酌著挑了幾家。母親瞧瞧,若是合意,再人打探,若不合意,另外留意也就是了。”
太夫人便隨手擱在旁邊,“我瞧瞧再說。”
楊氏也沒再提唐解憂的婚事并不想手,沒得吃力不討好,平白落埋怨,挑出這些,無非是按韓鏡代的差事來辦,最后是否能,自有老人家做主。
這事不愉快,楊氏輕易揭過,又說有幾戶人家在府中設宴消暑,問太夫人肯不肯去。
這倒是有趣的事兒,韓家前陣子才擺過小宴,太夫人正覺得悶,想出府去,順道瞧瞧別駕的兒孫輩,遂接了兩家的請帖。楊氏應命,自去安排,太夫人瞧著留下的那幾張紙,也沒展開,隨手擱到屜里。
珠簾外,唐解憂眼瞧著太夫人又進了小佛堂,不由面一黯,悲從中來。
楊氏挑的人家太夫人雖沒看,這幾日太夫人卻也在打探此事,看來將外嫁的事已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
又是傷心又是惱恨,想起今晨令容神采奕奕的模樣,更是不忿。
回屋悶坐了半天,打探得韓鏡從外歸來,便換上素凈衫,過去求見。
韓鏡聽說是唐解憂,畢竟心疼,且他正巧得空,便進來。
這屋子毗鄰書房,是他尋常翻書閑坐所用,里頭陳設茶爐香鼎,書畫琴棋,不似書房莊重肅穆,卻予人閑適滋味。他燒了半壺水,坐在團,跟前矮案上擺了整套的茶。
朝政雖忙,得空的時候,韓鏡偏獨坐,泡一壺茶,心平氣和地想些事。
唐解憂進來,見他果然不似平常端肅,暗自松了口氣,跪在韓鏡跟前,“解憂過來求見,是想跟外祖父認錯的。”跪得端正,卑躬屈膝,滿臉追悔歉疚,“前陣子的事,是解憂一時糊涂,不止犯了家規,有違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訓誡,這般行事也令二老臉上無,辜負素日的教導。當時解憂鬼迷心竅,而今想來,后悔萬分。”
說著,一滴淚落下,滲衫。
抬起頭,眼睛泛紅。
韓鏡嘆了口氣,“你可知錯在何”
唐解憂便哽咽著回答并不笨,當時籌劃時便知道錯,只是暗存一僥幸,盼著能將韓蟄瞞過去。而今東窗事發,韓鏡嚴厲責罰、太夫人唉聲嘆氣,自食惡果、惶無助之際,追悔這些錯,實是真意切,字字含淚。
韓鏡邊泡茶邊聽悔過,因提起韓蓉來,不免神微。
“這件事,也是我素日疏忽,沒能對你多加管教指點。”他嘆了口氣,唐解憂在對面團坐著,借著一壺清茶,慢慢教導。
唐解憂便一聲聲的應著,又含淚說追悔莫及,這些教導必定記在心里。
祖孫倆直說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韓鏡再冷悍厲的心腸,也被兒孤的眼淚泡了。
唐解憂見機,腫著一雙哭紅的眼睛,“解憂已知道錯了,往后也會按外祖父的教導行事。求外祖父收回責罰,別趕我出府好不好不管跪祠堂抄佛經,哪怕是去廟里吃齋茹素面壁思過解憂都愿意”
“外祖父知道你的心思。”韓鏡嘆氣,卻沒半點松口的意思,“這回在在外你都犯了大錯,姑息不得。往后這兒仍是你的娘家,若想回來住住,隨時回來。”
“那天的事確實是解憂的錯。我也是一時急才會了方寸,可是外祖父,你可知道我為何這樣做”唐解憂垂著淚,不待韓鏡回答,便哭道:“是表哥。他從前對誰都冷淡,可是自打取了傅氏,卻像變了個人。解憂確實不該,但他也”
的兒家心思韓鏡并不想聽,只皺眉道:“變了個人”
“是啊。外祖父您還不知道,表哥那廚房不許旁人,卻允那傅氏隨意進出。先前我跟傅氏起齟齬,他也不問青紅皂白,盡護著傅氏。聽說五月里從河回來,他不急著回京,反去金州傅家耽擱了許多日。我實在是怕他”
唐解憂咬了咬,沒敢再說兒長的事,只顧垂淚。
韓鏡果然面微變,沉半晌,唐解憂先回去,卻只對著茶爐端坐。
那傅氏在韓蟄心里,果然不止是個擺設甚至韓蟄還曾耽誤公事,去金州傅家
這可跟他最初說的截然不同
是該暗中留意了。
他端著張肅然的臉,將茶飲盡。
對慶遠堂的事,令容當然一無所知。
小心翼翼地送走了月事,正興沖沖地試新買來的騎馬勁裝據說七月下旬皇帝要出宮去別苑,在那兒舉辦獵馬球賽為戲,前后三日,京城里排得上號的重臣皆可攜家眷前往。
韓家自然也得了旨意,除了居于高位的男丁外,太夫人上了年紀懶怠彈,唐解憂自愧過失閉門謝客,楊氏跟太夫人商議后,便打算帶著令容和韓瑤前往,二房的劉氏和梅氏婆媳也將同去。
據韓瑤說,別苑附近的風冠絕京城,不止能暢意騎馬,還能烤鹿野味,甚是有趣。
令容頭一回隨駕前往,還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