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 七月，京郊。

　幾個月前，這里突然多出了一座“玉溪繡坊”, 專門收留生活困苦的人和孩兒，年紀大的有管事派活計，年紀小的還有先生教識字算數。

　周圍的農戶聽說不收錢就能家里娃娃學手藝, 只要在繡坊幫幾年工, 紛紛把自家的兒送來, 如今繡坊后頭的小書院也有二十來個學生。

　主家是一對姐妹, 每旬都會來繡坊查看。

　本還有那地無賴，見這都是一幫弱子，想來打秋風、訛銀子，結果被小老板帶來的兩個人尋到老窩, 打折扭送衙。

　此后，再無人敢有不軌之心，私下對姐妹二人的份種種猜測不提。

　今日, 那位“李夫人”又來給孩兒們上課。

　隨來的另外幾人, 卻背著跑到后院偏僻，琢磨著某種勾當。

　“玉錄玳，生辰快樂, 你就像這花兒一樣麗, 讓我每天都想你想得睡不著……”

　穿著一暗紅錦的男人捧著一束野花, 滿臉嚴肅，正對著一片空地說著什麼，邊上坐著一高一矮兩個觀眾。

　正是星德、烏希哈和袞扎布。

　弘時最近功課在上書房又墊了底, 被四爺罰在家中苦讀。烏希哈是被玉錄玳接出府的, 半途又上了聞訊而來的袞扎布。

　他們兩個如今稱兄道弟, 大概是上次不打不相識吧。

　這會兒，烏希哈聽著星德的土味話，五逐漸漂移，起了一皮疙瘩。

　過幾日是玉錄玳生辰，最近夫妻二人突飛猛進，星德便想趁熱追擊，給來一場深告白。

　為了更好地討玉錄玳歡心，他特意求助了心妹妹烏希哈作場外指導。

　“大姐夫你這不行，不行。”烏希哈搖頭嘆氣，“眼神不夠深，表太嚴肅，還有這詞也太土了，不行啊！”

　星德苦著臉，“二妹妹，我真的盡力了。”

　雖然男人不能說不行，但烏希哈說的“浪漫”，真的是太難了！

　袞扎布在一邊寬星德，“我倒是覺得，星德大哥一片真心，無需多言，大格格聰慧，自能領會。”

　“話雖如此，儀式很重要的！”烏希哈一臉認真，“這樣吧，我來給你示范一遍。”

　星德忙點頭，“多謝二妹妹指點。”

　“布布你配合一下啊。”烏希哈拍了一下袞扎布。

　上次坦言世后，袞扎布不再“烏希哈格格”，而是直呼其名，烏希哈一直覺得他名字太長又拗口，也給他起了昵稱。

　袞扎布沒反應過來的意思，突然對上烏希哈湊近的臉。

　他不由屏住呼吸。

　“首先是眼神，”烏希哈一邊說，一邊做給星德看，“一定要牢牢注視著對方。”

　四目相對，烏希哈神無比真摯，比草原更清新的氣息近在咫尺。

　還在繼續靠近。

　袞扎布結上下，微微后仰。

　“話不在多，關鍵在氣氛。”烏希哈繼續指點星德，“當眼里也只有你的時候，當心跳跟你一樣快的時候，只要一句，簡簡單單的，輕輕的，溫的——”

　袞扎布心如擂鼓，周遭仿佛寂靜無聲，眼中只有烏希哈微微張合的。

　“——我喜歡你。”

　說，我喜歡你。

　袞扎布猛地臉漲紅，一口氣嗆住，背過咳嗽起來。

　烏希哈卻無，轉頭問：“大姐夫你懂了嗎？”

　“好像懂了，又好像不太明白，”星德撓頭，“畢竟二妹妹你是子，這覺總有些不大對勁。”

　袞扎布咳完了，做了幾個深呼吸，提議，“不如，我試試，給星德大哥看看？”

　“好好，”星德又點頭，“勞煩小?????弟。”

　袞扎布問烏希哈，“那格格可否幫忙配合？”

　“小意思。”

　烏希哈剛應聲，他就用比剛才更快的速度，俯靠近。

　“烏希哈。”他的聲音不像是從里發出來的，而像是從腔中震出來的。

　這次到烏希哈后仰躲避。

　太近了。

　這麼近，烏希哈幾乎可以數清袞扎布的睫。

　他五本就深邃，任何表他做出來，都會帶上幾分侵略。他的眼神在臉上稍稍巡視后，鎖住的目。

　烏希哈眨了兩下眼睛，覺發干，呼吸也有些許不順暢。

　眼神，氣氛，都很到位。

　袞扎布的悟，顯然比星德要高許多倍。

　“烏希哈，我——”

　心悅你。

　袞扎布差點就接著說出了口。

　邊上傳來玉錄玳震驚的聲音，“你們在干什麼？！”

　烏希哈打了個激靈，袞扎布亦渾一震，退回原位，略顯狼狽地轉過。

　“你們在干什麼！”玉錄玳走近，又沉著臉，重復問道，“星德，你就看著他們胡鬧？”

　“玉錄玳你別誤會，他們是在教我。”星德忙為二人解釋道。

　玉錄玳不解，“教你什麼？”

　剛開了點竅的星德正想實踐，上前一步握住妻子的雙肩，低頭注視著眼睛，“我，我傾慕你。”

　玉錄玳的臉“噌”的一下變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二妹妹他們還在呢。”

　烏希哈對星德豎起拇指。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烏希哈轉就跑，一邊喊道：“大姐姐你和姐夫慢慢說，我跟布布先回城了，今天還要去接二哥呢！”

　袞扎布沖玉錄玳和星德抱拳，大步隨在后。

　“路上當心！”玉錄玳著他們一前一后背影，再顧不得赧，反而蹙起眉頭。

　星德環過的肩膀，“布小弟手過人，定能把二妹妹安全送到。”

　“可他們……”玉錄玳若有所思，低聲自語，“或許該跟阿瑪提一句。”

　……

　兩刻鐘后，烏希哈一行進了城。

　車馬慢行，烏希哈坐在馬車里，袞扎布沒騎馬，就挨著車邊上步行。

　他人長得高大，發頂正好與車窗上沿齊平，烏希哈靠在窗邊與他說話。

　“布布，還沒恭喜你呢，畢業快樂！”

　袞扎布剛進京時，被安排在京中宗學，與宗室子弟一起習文練武，不久前，他在學大考中以一眾，正巧被前來視察的康熙看到，大為褒獎，任命了個前侍衛的差事，跟星德了同事。

　袞扎布道：“當了差，每旬都有固定休沐，你若要去小湯山看大白，那幾日我定會在，若去繡莊，我也可以與星德大哥一同護送你和大格格。”

　烏希哈高興道：“那我們就不用湊運氣面了！”

　袞扎布含笑點頭。

　馬車轉過一個彎，前方是一家名“九里”的書齋，一個伙計手里正拿著一本包裝的書冊賣，不停有人進出搶購。

　“瞧一瞧看一看咯，蘇馬力先生最新力作，狐仙傳大結局！”

　烏希哈拉著窗戶探頭看，驚嘆道：“不是吧，這麼快又出新書了？！”

　“你想要？等著，我去幫你買。”

　他人高馬大的，發型飾都是異族裝扮，往那一站，普通人都退避三分。

　很快，烏希哈手上就多了本熱騰騰的書冊。

　“這九里書齋是這兩年剛開的，專賣話本子，又以這位蘇馬力先生所作最為紅火，一年來風靡京城，聽說夫人小姐們都看。”袞扎布見烏希哈對話本“驚嘆不已”“不釋手”的模樣，十分心道：“你若喜歡的話，以后我幫你留意著，出了新的就買來。”

　烏希哈聽著他的介紹，一直捂“噗嗤噗嗤”笑個不停。

　袞扎布疑，“怎麼了？”

　烏希哈搖頭，“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噗——”

　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什麼“蘇馬力”、什麼“最新力作”啊。

　這分明就是曾經的睡前故事、鈕祜祿氏積攢了多年的存稿啊！

　作者有話說：

　CP頭大姐夫：磕到了磕到了！

　玉溪繡坊，九里書齋，當紅作家，大家都是事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