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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的視線一直追逐著止歌漸漸遠去的影,甚至因為不能自如的擺頭部,眼珠都偏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可最終,他還是隻能任那纖細的影一點點遠離他的視線。
如果趙南這時行自如,他一定會用手按住口,隻因那裏傳來了一陣陣悉的絞痛,待那痛楚一點點消退,趙南隻覺得,他的心,似乎在那瞬息之後空了一塊,仿佛用什麽都無法再填補那。
他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但是隨即,趙南就自嘲的笑了笑。
是了,他從來都不曾得到過,又從何談得上失去二字。
但無論如何,趙南都沒能忍住心裏那抑不住的悵然。
一直被那悵然所左右,趙南連、下傳來的冰涼都完全忽略了,直到過了許久之後,發現全都因在冷的地上躺久了而酸痛不已,他才驀地發現,帝王之尊的他如此在寢殿裏躺了這麽久,竟然都沒有一個宮人發現寢殿裏的不對勁。
這個事實,讓趙南下意識的覺到不對。
這是他的皇宮,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但什麽時候,他對宮裏的掌控力,變得如此弱了?
止歌能堂而皇之的進到寢殿裏來與他這麽久的話,就足以他知道止歌或者是寒家在宮裏定然有人,可止歌走了之後仍沒有一個宮人進到寢殿裏來,這又明了什麽?
因這個認知而難忍心中怒意和忌憚,趙南竭盡全力的想要用僵直的手將旁邊的一個錦杌推倒,但到最後,他的努力也隻是讓他的手指頭微微了。
還來不及氣餒,他便聽到了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眼珠轉,趙南循聲過去,首先映眼簾的,是一雙宮靴。
視線再順著這雙宮靴往上移,最後在來人的臉上停住。
林公公。
林公公年歲與趙南相當,都過了半百,他的麵容顯得有些蒼老,鬢間更是現出縷縷霜,但一雙眼睛卻是異常的明亮。
林公公自趙南主皇宮的那一起就一直伴在他左右,到如今幾乎已經了他的左右手,習慣了林公公的穩妥,若是哪一邊沒有了林公公的影,他隻怕還要變得不習慣。
這時猛然見到林公公第一個出現在麵前,趙南才赫然發現,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仔細打量過林公公了。
就在趙南有些怔忡的時候,林公公卻在他旁蹲下來,一邊手心翼翼的想要將趙南扶起來,一邊麵上帶著焦急與擔憂地道:“皇上,您這是怎麽了,為何會不心掉下來,您這病本就來得急,若是這時候再了寒,豈不是更加難以痊愈……”
林公公雖然年紀大了,但可還有把子力氣,獨自一人,愣是將無法彈的趙南扶了起來,又好好的將他安置到了龍床上。
但即使是這樣,做完這一切,林公公仍難免的有些氣籲籲,額際更是浸出一層薄薄的汗來。
從頭到尾,趙南一雙眼都眨都不眨地看著林公公。
林公公麵上帶著不可錯認的擔憂與關切,仿佛恨不得替趙南承了這所有的病痛帶來的折磨。
過去的這二十幾年,他常伴趙南左右,也一直都是以這副忠誠的麵孔出現於人前。
重病之時,邊還能跟前這樣一個無時不刻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的臣子,趙南本應覺得欣的,但不知為何,他這時卻覺得,他也許從來都沒有看清過林公公。
他可以想象,在他突然之間中風無法向外界傳達任何訊息時,在所有人眼中最他寵信的林公公所的話,自然會被大部分人認定是在替他向外發出聲音。
所以,他的寢殿會空無一人,止歌閑庭信步般的進到乾清宮,他獨自一人在地上躺了這麽久都沒有任何人發現,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趙南沒有忘記,當初,林公公可是因為寒素才撿回了一條命。
突然發現自己當作拐杖一般杵了二十幾年的東西,原來竟是一條隨時能噬人命的毒蛇,任是誰,隻怕也會難忍心中的激。
趙南自然也是如此。
如果從止歌口中得到的當年的真相給了趙南重重一擊,那這突然發現的林公公的背叛,就是另外的一記重拳了。
氣怒之下,趙南竟然奇跡般的清晰吐出了幾個字。
“,回來了,是你?”
看似不搭關係的字句,林公公卻半點也不費解。
低垂著頭,林公公麵上掛著謙卑的笑容,一如他這二十幾年來展現出來的忠誠姿態。
“皇上,您可終於發現了這一點,老奴原本還是猶豫著,到底要什麽時候才告訴您真相呢,如今您自己猜出來了,倒也省了老奴費心思考了。”
出來的話,卻與他這番姿態半點搭不上邊。
趙南的口因之而急劇起伏。
這短短的一之中,他不僅見到了原先以為再也不會再見的人,還得知了那麽些他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
他的妃子與侍衛給他戴了頂厚厚的綠帽子,兒子和兒本就不是他的種,而這一切早在二十幾年前寒素死的那一就種下了源,如今,就連跟在他邊二十幾年、所有人都讚其忠誠的林公公,竟然也是寒素當初留在他邊的一顆釘子。
趙南從前以為自己的人生是無比圓滿的,但這時他卻深深的懷疑起來。
這麽多東西他都未看,他這些年,都瞎了嗎?
不管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思,林公公好歹跟在趙南邊二十幾年,當然能從趙南的神之中看出他在想些什麽,於是微微一笑,安道:“皇上您也不必太過懷疑自己,當初皇後娘娘雖然留下了那麽一句話,但其實老奴也一直不敢肯定皇後娘娘是不是真的能夠回來,好在,娘娘從來不會失約於人……”
這些話時,林公公心裏滿是激。
他忐忑著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等到那個人,當他終於接到那個人的傳信時,有誰能知道他那時恨不得將諸神佛一一謝個遍的激心。
雖然過程曲折了點,等待的時間長了點,但隻要能等到皇後娘娘歸來,於林公公來,那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趙南怒瞪著林公公。
如果他此時還能出話來,那他這滿腔的怒氣,必然會化作一個字。
滾!
隻有這個字,才能將他中那被背叛欺瞞的鬱氣抒解一二。
林公公對趙南何其了解,隻看他的表,就已經知道他想些什麽。
“皇上,”林公公麵上仍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與謙卑,他替趙南掖了掖被角,眼中是不可錯認的寬容,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皇後娘娘可是吩咐過了,要老奴將皇上照顧得妥妥當當呢,這時候正是皇上需要老奴的時候,老奴怎麽能隻顧自己躲清閑呢?”
那樣子,隻差沒對著趙南一句“別鬧”了。
趙南心裏怒氣更甚,甚至被氣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林公公卻不再看他,而是突然輕“咦”一聲,然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略有些懊惱地道:“人老了,果然是不中用了,老奴竟然忘了皇上該吃藥了。”
然後,林公公揚聲喚了句“來人”,下一刻,便有一名麵容看著陌生的宮人手裏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仍冒著熱氣的藥。
林公公轉從那宮人手中接過托盤,然後揮了揮手將之遣退,這才轉看向趙南,微笑著道:“皇上,藥已經端上來了,皇後娘娘吩咐了,您這病可得好好養著,這藥啊,更是不能斷了。”
完,林公公將藥碗端在手上,舀起一匙深褐的藥就要往趙南邊送。
趙南神大駭。
明明是治病救人的藥,但在此時的他看來,卻與那催命符無異。
他狠狠瞪著林公公以及他手中的藥,眼裏仿佛淬了毒一般。
從止歌出現在他麵前,又與他了那麽多當年的往事起,趙南心裏就一直存著疑。
就算他再怎麽病得無法言語不能彈,但他到底還是這大武朝的皇帝,止歌怎麽就能有這麽大的膽子將一切出來,但凡的那些話被旁人聽了半句去,恐怕都會帶來不的風波。
以趙南對寒素的了解,完全不像是如此不謹慎的人。
如今看來,莫不是那時就已經存了要對他下毒手的想法了嗎?
當初素素死於劇毒之下,所以也要讓他嚐嚐那劇毒穿腸的痛苦?
趙南如此想著,心裏是無限的悲哀,他不想死,他其實也想掙紮,但誰讓他如今隻是一個中了風連彈都不能的老朽之人呢?
趙南十幾年征戰打下了這大武朝的江山,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了解什麽認命,但這時候,他卻是確實的有了認命的打算。
見了他這副完全死心的樣子,林公公卻是突然一笑。
“皇上,您這是怎麽了,莫不是以為這藥裏有毒?”林公公笑得既無奈又有些憐惜,“皇上您怎麽會這樣想呢,無論如何,皇後娘娘總是希皇上您能盡快康複的。”
趙南對此嗤之以鼻。
若是個不知的人,聽了林公公這番話,隻怕還會以為他話中的主角乃是一對恩不疑的夫妻,但趙南又豈會不知自己如今與止歌的關係,以及他此時的境。
林公公又道:“皇上啊,您就是太過多疑了,皇後娘娘臨出宮之前可是再三叮囑了老奴,一定要好生照顧皇上,不能讓皇上出半點差池呢,這藥,也是經由太醫們開了方子再親手熬的,想必定會對皇上的病有好的。”
林公公著話,手中湯匙裏的藥也吹得涼了些,然後也不顧趙南眼中的憤怒與抗拒,將湯匙遞到趙南的邊再微往前傾,那溫熱的藥就順著趙南半開的雙間流了裏。
舌尖嚐到苦的味道,趙南幾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氣想要掙紮。
從前的趙南一直以自己征戰多年練就的手為傲,但這時,他卻不得不悲哀的承認,如今的他,隻不過是一個任由人控的傀儡。
所以,任他如何抗拒,也隻是讓一部分藥自他角流出,但大部分仍流了間被他咽進了腹中。
趙南能覺到,那溫熱的藥從角一路往下,劃過他的頸項,最後沒他單薄的之下,再在他口的裳上留下一道潤的褐印記。
口到的是淡淡的溫熱,但趙南的心裏,此時卻是一片冰涼。
他仿佛能聽到死神那漸漸接近的腳步。
他就要死了嗎?
趙南目渙散著如此問自己。
藥經由林公公之手,一點點被他咽下,很快,一碗藥就見了底。
趙南可以預想到,接下來,他就會在一陣又一陣強烈的痛楚之中漸漸生機消散,然後魂歸永遠的黑暗。
他有些惶恐,他不想死,也從未做好迎接死亡的準備,他還有許多事沒做。
但……
惶恐了許久,趙南都沒能等來預期之中的疼痛與死亡,雖然他仍不能彈分毫,但毫無疑問的,他仍活著。
趙南有片刻的怔忡,然後便聽到了林公公的輕笑。
“皇上,您怎麽就不信呢,皇後娘娘沒有害您之心。”林公公一邊著話一邊輕輕搖頭,放下藥碗之後又回拍了拍趙南的手以示安,“您以後啊,隻要好好吃藥休養就行了。”
無論如何,確定自己沒有了生命危險,趙南仍暗自鬆了口氣。
哪怕隻能像如今這樣活著,趙南到底也是想活下去的。
隨後,林公公的話卻讓他心中的這點僥幸立時然無存。
“皇後娘娘得對,皇上要是就這樣駕崩了豈不是太沒意思了,您隻有活著,才能親眼看著您所珍視的一切,是怎樣一點點失去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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