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是綏遠府的沈將軍。”

沈沉淵的父親綏遠侯是武將出，十戰中難得一敗，是個罕見的福將，威名遠揚，但在京城之中，論起聲名來，他兒子沈沉淵還在他之上。

沈沉淵自跟在綏遠侯邊，浸各路兵法奇招，十歲就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指出連老辣的父親也忽略不察的地方，人送外號“小綏遠侯”。

但是，顧寧垂眼，王府貴議論得更多的還是沈沉淵的長相。

一雙長眉斜飛鬢，鼻梁高筆直，本來該是極朗的長相，偏偏沈沉淵長了雙瀲灩多的桃花眼，隻不經意的一個抬眸就攝人心魄。

生來就是要讓人神魂顛倒的主。

顧寧卻停步不前。

上輩子和沈沉淵關係實在惡劣，最後甚至到了坐不同屋行不同廊的地步，如今重來一世，乍然一見沈沉淵，顧寧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他。

阿婧下去打點茶點，兩人相看片刻，最後還是沈沉淵先開了口。

十六歲的沈沉淵還沒有變聲，嗓音裏尚且夾著一年的清亮，“你的子好些了麽，傷寒……要嗎？”

見顧寧抬頭看他，沈沉淵挪開目，不自在地抿了下，“先生催得急，但還是把病養好要，急也不急在這一時。”

顧寧幾乎就要不可克製地冷哼一聲，默默念了幾十遍戒驕戒躁，總算把心裏的那邪火下去。

在心裏拚命給自己暗示，沈沉淵說這話沒有什麽弦外之意，不是不得挨老先生的罵，隻是純粹關心一下同窗，沒有別的意思。

“不必了，”顧寧說起謊來麵不改，“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送客之意呼之出。

沈沉淵起，長玉立地站在顧寧麵前，帶著無奈的意思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顧寧滿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又猛地想起報答恩的事，沈沉淵正好從邊走過，顧寧腦子也沒，下意識就抓住了沈沉淵的袖子。

沈沉淵轉頭看著自己被拉住的袖子，疑地看著顧寧。

顧寧暗自呼了幾口氣，強裝鎮定道：“我、我同你一道去。”

從來沒對沈沉淵示過好，這句話一說出來就覺得臉熱，眼神飄忽著故意不看沈沉淵的反應，見他半天不應，還是沒忍住好奇心抬眸。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沈沉淵的眼裏竟然閃過一抹笑意。

他在笑誰？

顧寧心底冷哼一聲，涼颼颼道，“算了，當我沒說，你先走吧”

沈沉淵眨了眨眼，“不是說跟我一起去嗎？”

顧寧繃著臉道：“我說錯了。”

沈沉淵還打算說些什麽，顧寧冷冷地看他一眼，他微微張開的又閉上了。

阿婧端上茶點，看見自家小姐正坐在椅子上隨手翻看一本閑書，往四下裏張了幾下也沒見著沈將軍的人影，忍不住開口問了兩句。

顧寧翻書的手停了兩下，馬上又恢複作，“學堂裏雜事繁多，他先走了。”

阿婧看了兩眼茶點，憾道：“這麽急嗎？”

顧寧頓了一下，複又開口：“很急。”

心幽幽歎了一口氣，自己又沒控製住自己的狗脾氣，是把人給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再親一口

第3章

沈沉淵是授學老師傅的得意門生，每日開堂前都得張一下沈沉淵來沒來，偶爾一次沈沉淵告了假，老先生還地追到人府上去，就怕耽誤了他。

這回老師傅連沈沉淵都派來催自己了，看來真是發了怒，不去不行了。

顧寧找出那堆看著就心煩的書，帶上阿婧，拖著自己“大病初愈”的子出了府門。

隔著學堂還有好幾步，顧寧就看到老先生在門口打轉，時不時支著腦袋張一下，像是在等什麽人，後麵跟了一大串人，都是顧寧的同窗，一看到顧寧就喊著“來了來了！”

都是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

顧寧倒是沒想到在其中能看到沈沉淵的影，他一向對什麽事都是淡淡的，仿佛天塌下都關不著他什麽事。

沒想到還專門跑出來看的熱鬧？

戒驕戒躁戒驕戒躁。

顧寧倒是不怕，慢悠悠地踱到近前，對老先生行了一個禮，抬起頭來笑地說了一聲“先生好”。

授學的老先生姓徐，慈眉善目，端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卻烈如火，發起火來管你是哪個府的，半點麵子不留，也不怕開罪人。

先生回頭瞪了那群人一眼，一堆腦袋就都了回去，他上下打量了顧寧一圈，哼著氣道：“最近長平侯府是染了什麽了不得的傷寒，竟能把你困在府中一個月都出不來，你這病要是再不好，我都要拉著大夫親自上門給你號脈了。”

顧寧還沒開口，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沈沉淵接下話茬，“先生……”

先生瞥了他一眼，“讓顧寧說，你不許幫說話。”

沈沉淵了幾下，到底是噤了聲。

顧寧瞟了沈沉淵一眼，心裏對先生的話不以為然，重生的時間不算早，學一年，雖說還礙著麵子沒有和沈沉淵明麵上惡，但關係也絕對說不上好。

沈沉淵開口十有八九不是替自己求，恐怕是有其他的事，先生就這麽一棒子打死，真是人驚奇。

但顧寧也沒怎麽糾結，擺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先道了句“多謝先生掛心”，然後才開口解釋：“隻怪顧寧子不爭氣，本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出門吹了點風傷寒又複發了，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月，總算是將養得差不多了。”

說著還極其應景地咳了兩聲，當真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樣。

老先生沉下臉來，冷冷開口道：“我倒不知道你病得這樣重，前幾日和你父親遇上聊了兩句，聽說你在府中還著把團扇撲蝴蝶呢。”

這話一出來，後麵一大群人拚命咬著憋笑。

顧寧麵不改，不疾不徐道：“父親事務繁忙，母親又要料理府中一應事宜，學生實在不忍心家父家母再為自己的事勞，隻好強拖著病做點事來讓他們放心。”

“噗嗤”一聲，有人實在憋不住笑了出來，顧寧抬起頭漫不經心地一掃，那人又生生把聲音吞回了嚨裏。

上輩子顧寧自視甚高，總是獨來獨往，又難得一笑，旁人礙著的子，沒幾個敢招惹的。

沒想到在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這群跟不的同窗一個個都快抖篩糠了。

就連素來冷淡的沈沉淵角都含著一抹淺笑。

老先生狠狠瞪了顧寧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麽，扶著額角擺了擺手滾進去，看起來氣得不輕。

顧寧沒再刺激老先生那顆脆弱的琉璃心，知趣地進去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安安靜靜地沒再鬧騰。

與顧寧同座的是一個年，沈延，是寧國府中的幺子，家世顯赫，被捧在手心裏長大，天真得很，整個學堂裏也就他不怕顧寧，敢和顧寧說上兩句。

顧寧一坐下來他就把腦袋湊過來，眉弄眼道：“無虞，咱們這堆人裏麵也就你敢這麽和先生說話，我要是照著你這麽說，先生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無虞是顧寧的字。

顧寧看了沈延兩眼，把子往外讓了讓，沒說話。

沈延沒注意到的這點小作，子再近了近，把手肘支在顧寧的幾案上，還要再說點什麽，一道清淩淩的聲音打斷了他。-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沈延，先生已經在盯著你了。”

沈延一驚，趕坐正子，隨手了本《魏繚子》裝模作樣地看起來，連眼珠子都沒敢滴溜溜地轉一下。

沈沉淵施施然坐在了前座，脊背直。

顧寧抬頭看了一眼，先生正背著手和一個俊秀年講話，眼神都沒往這來一下，更別提盯著沈延。

不知道沈沉淵說這話的意圖是什麽。

疑歸疑，顧寧不會開口主去問，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麽結果來，也就把這事拋在一邊去了。

上一世顧寧為著和沈沉淵較勁，這些書都是翻來覆去嚼過的，隨便翻一頁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應付起來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老先生在拿著戒尺講得唾沫橫飛，顧寧坐在下麵聽得三心二意，眼神往四下裏圈，一張臉一張臉看過去認起了人頭。

能做徐老先生門生的人都是些有來曆的，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也是重臣之子，總之都是些金枝玉葉的貴人，尋常人家惹不起的人。

這種家世下的孩子難免都有些爭強好勝之心，卯足了勁不想在同儕之間落於下風，顧寧能讓這麽一群人對自愧不如，倒還是有些本事，連老先生都經常誇“天資聰穎，實屬難得。”

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到這還沒完，後頭歎息似的還跟著半句未竟之言：“若能再機敏些，或許還能跟沉淵爭爭高下。”

顧寧上輩子就陷在這麽一句話裏邊，十年都沒能出來。

顧寧正發著愣，徐老先生突然在上頭點了的名，“無虞你來說說，要是你是將領，該如何破解這個僵局？”

一堆腦袋“刷刷”地轉過來看。

顧寧忍不住磨了磨牙，老先生總是這樣，每次提出難題需要找人起來回答的時候，總是先隨便找個學子打頭陣，接著就點顧寧的名，等顧寧說完後來一句“已是上乘之法，但還有不足之。”

最後才沈沉淵起來，邊聽邊著胡子點頭，翹起的角都不住，就差沒跟茶樓裏麵聽書的一樣喝一個“好”字。

顧寧沒聽到老先生問的是什麽，好在沈延在一旁小聲給傳話，顧寧跟個被臨時拉上場湊數的將領一樣，各種聞所未聞的瞎指揮張口就來，生生把個僵局弄了死局。

紈絝就該有個不學無的樣子。

老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眼，就差沒把戒尺拍在腦門上，“你把大軍指揮進敵軍的埋伏裏是幾個意思？！你是哪個陣營的？啊？！”

顧寧淡淡開口道：“局勢過於複雜，學生隻能想到這種法子。”

偌大的學堂裏靜得落針可聞，隻有老先生呼呼的氣聲，換了平常，誰要是答出這樣的答案早就引得哄堂大笑了，但這是顧寧，五歲的顧寧都不該是這樣的水準。

老先生緩了口氣，果不其然了沈沉淵起來，聲音有氣無力的：“沉淵你來。”

沈沉淵站起來，垂下眼皮想了片刻，緩緩道：“學生想不出比顧寧更好的法子。”

老先生一口氣差點沒撅上來，一臉到打擊的樣子，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

顧寧抬眸看著沈沉淵，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學堂這回是徹底炸了，嘩啦啦一片翻書的聲音，還有竊竊低語聲。

“什麽況，這是什麽招數？！”

“怎麽顧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