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前半生過的困苦，好不容易靠著兒子熬出了頭過上含飴弄孫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平日老實見誰都三分笑的二兒子跪在面前說要分家。

以為自己聽錯了，抖著嗓音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裴源話說出口的瞬間突然松了口氣，之前他一直猶猶豫豫如何和母親開口，可當他真的說出來的時候，真的松了口氣，周的力也松懈了下來，他抬頭看著蒼老的母親，只有一瞬間的不忍，即便分家了他依然可以孝敬母親，而且母親跟著大哥，大哥也不會讓母親吃苦累。

想了這些，裴源的心更安了些，看向裴母時眼睛已經沒了愧疚，“娘，兒子大了，想過自己的小日子，求母親全。”

裴母手中茶碗應聲落地，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門口的小丫頭揚聲問道：“太太可有事？”

裴母搖搖頭，突然意識到外面的人看不見，苦的開口：“無事，你去將大爺和大、二、三爺他們都找來。”

小丫頭腳步聲走遠，裴源原本抬著的頭伏在地上看不見表。

他是懼怕大哥的，從小就怕，自從大哥從行伍上下來他更是害怕大哥上的氣勢。他是個沒多大本事的人，但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自己當家做主，讓自己的婆娘過上不氣的日子。

裴母頹然的坐在那里，似乎老了許多了，子本來就不好，被裴源這一句話瞬間去許多的力氣，撐著額頭看著伏在地上的二兒子，許久嘆氣，“這個家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非得要分家出去過？”

裴源再抬頭，臉上有淚痕，“娘，我不想再在大哥的影子下生活，我想帶著慧娘過自己的小日子，自己當家做主。”

“你是怪娘將管家權給了你大嫂？還是怪你大哥將生意接管過去？”裴母聲音抖，從未有過的疲憊。早些年日子過的雖然辛苦，可一家人卻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兄弟齊心，父母慈。可現在日子過的好了，怎麼反倒兄弟離心了呢？

裴母默然，過了一會抬抬手道：“你起來了吧，你們也大了，娘也管不了，等你大哥大嫂來了再說吧。”

裴源一聽這話便知母親不愿意分家，這是找大哥大嫂來打消他的念頭啊。他腦子難得聰明一回，跪在那里一不。

正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了兩聲，接著便被推開。裴驍夫婦，裴老三夫婦除了進學的裴老四和裴軒，包括裴寶珍和裴寶釵在的所有人都來了。

張氏抱著兒子一進門看到自己男人跪在婆婆跟前便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了。也不開口，直接抱著兒子在裴源邊跪下，低著頭哄著兒子，一句話不說。

裴驍進了門，很快便知道了他的好二弟到底是怎麼個想法，原來是想分家了。

他冷哼一聲，兀自拉著念悠坐下，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裴源，沉聲問道：“說說吧，為什麼要分家，今日只要你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就讓你分出去。”

張氏心中一喜，抬起頭來便道：“大哥....”

“閉，我可有讓你說話了？”裴驍這人一氣勢在行伍間練就的厲害，平日里他雖然不大言語更沒和這弟妹說過幾句話，可不代表他對這小婦人能夠縱容。

他話一出，張氏便驚嚇的抖一下然后老實了。

裴源扯扯張氏的袖，然后抬起頭來看著自己從小怕到大的大哥，一字一句道：“大哥，我也是沒辦法，我也有妻兒，我想讓自己的妻子當家做主，我想象大哥一樣撐起一個家，給妻兒撐起一片天。可是我在家里又算個什麼呢，用得著的時候，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便是出來干活的那個，大哥回來了，我又要變靠著大哥活的人。大哥我不想這樣過。”

裴驍看著這個二弟，還能記得上輩子，上輩子二弟也是要分家，但那時沒有此時的理直氣壯，看來這一世終究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就連弟妹的子都變了個樣。

他冷哼一聲，開口道：“你是覺得我不應該回來就奪了你的管事權利？”

裴源被說中心事，臉上一紅，里卻強道：“弟弟不敢說大哥的不是。”

“呵。”裴驍輕喝一聲，被裴源說笑了，“這還不敢？我且問問你，賬上上個月缺的五萬兩銀子哪去了？這麼一大筆錢你都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還有清河縣的胭脂鋪，我上一次回來還是生意紅火，這次回來就差點倒閉，還有糧店，居然還敢賣摻了陳糧和沙子的糧食，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

他毫不留的將裴源這幾年做的事揭了出來，讓裴源心里的僥幸然無存，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那五萬兩銀子他大哥不知道，他以為把錢還回去了就沒事了，沒想到大哥都知道。還有胭脂鋪和糧店的事，卻是也是他用人不察被人鉆了子，可這些難道就能抹殺他這些年的辛勞嗎？

他原本被裴驍知道自己投資海船有些心虛，可一想到自己這些年的付出，頓時氣起來，他就是要分家，大哥憑什麼這麼說他。

裴源眼睛看著大哥，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半晌才道：“大哥，這些我都承認，可你知道嗎，這些年你不在家，家里是我在看著，是我！生意也是我一點點做起來的！憑什麼大哥一句話就要讓我將手中的生意都出去。還有家里，大嫂沒進門之前都是慧娘管著家，從未出過差錯，大嫂一進門便奪了管家權，就因為是長嫂。”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同樣跪在他邊抱著兒子哭泣的人，聲音里也帶了哭音，“我們不是長子，有些東西我們不想妄想，管家權也確實該是長嫂該得的，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我想讓自己的婆娘能夠當家做主，我想讓自己為一家之主，而不是依附于兄長過活。”

他長到二十多歲，從未說過這麼多花，更沒有對兄長和母親說過這麼重的話，可是他今日只想分家出去，無論如何都不想這樣下去了。

他神堅定的看著裴驍，從未覺得自己欠了大哥什麼。

屋里靜悄悄的，偶爾只有裴源十個月大的兒子咿咿呀呀不知大人的愁滋味。

突然，一直靜坐著的裴母起，一掌扇在裴源的臉上，“畜生！”

裴母活到快四十多歲從未如此過氣，在別人甚至兒眼里，一直都是個慈母，一直是優寡斷沒什麼魄力的人，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平生頭一次打了自己的兒子，還罵他是個畜生。

一屋子的人都驚呆了。

裴源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眼淚直流，“娘，您打我。”

張氏心疼的看著丈夫伏在地上更加嗚嗚的哭泣。

裴寶釵嘆了口氣給念悠使個眼，兩人趕將裴母扶著坐下，“娘您消消氣，二哥定是有口無心....”

“不！”裴寶釵的話未說完，便被裴源打斷，裴源臉上此刻浮起一道掌印，清晰極了，他看著兄嫂還要母親，咬牙說道：“我心里就是這麼想的，我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先后□□？”

此時一直哭的張氏也淚眼朦朧的抬頭，指責的說道：“我知道我娘家窮，沒本事，本不過小事，讓娘家兄弟在鋪子里做個小事，誰知這也礙了大哥的眼，一回來就把我兄弟趕了出去，這是要我娘家的命嗎。”

裴驍冷笑一聲：“張富貴吃里外將店里的東西運出去賣給別人，我還發作不得他了？”

張氏渾一抖，又不敢吭聲了。

裴母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媳婦如此，氣的渾發抖，站起來手指著裴源道：“你就是個白眼狼，你怎麼就不想想，今日裴家的家業到底是誰打下來的？”想起曾經在山里吃苦的日子，神蕭索，“你大哥只比你大一歲，當年才十四，就替你爹去做兵，當時誰不知道參軍有死一生，能活著回來的能有幾人。那年你也十三了，你嚇得躲到山上不肯下來，你大哥臨走把你找回來，告訴你不會讓你去，然后自己背著包袱跟著走了。他一走三年，娘都以為他都死了，可他爬回來了，還帶了錢回來，讓你們這些兄弟姐妹們吃飽穿暖。你可知道你大哥上有多刀疤傷口？你可知道你大哥每逢天下雨便疼痛難忍？”

裴母搖搖頭，一抹老淚從眼中劃出，“你不要說這些生意是你做起來的，我這老婆子不瞎，若不是有榮叔在你背后撐著，你能做的起來？鋪子里的掌柜，榮叔，哪個不是你哥帶回來的人？”

裴源被裴母說的面紅耳赤，可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他退了，今日別管里子面子全都揭開曬了，他不想前功盡棄。

裴源跪在那里一聲不吭，打算死扛到底，張氏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男人被婆婆和大哥說服了，手扯扯裴源的袖，沒有一點安全。裴源手握住張氏的，這才令張氏稍微放了心。

裴母看著這樣的兒子，痛苦的閉了閉眼，然后對裴驍道：“你說怎麼辦？”

裴驍看了裴源一眼，嘆了口氣道：“他想分便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