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溫坐在營州行轅大堂上，沉思許久，說道：“其中必有蹊蹺！”

範忠義道：“下鬥膽推測，許國朝廷對楊業設了個圈套，如同對待羅延環一樣；而這個圈套纔剛剛開始，楊業卻比羅延環警覺，提前就果斷返回河東自家地盤……”

楊袞不客氣地問道：“什麼圈套？”

範忠義攤開手道：“現在咱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假設有一個圈套。”

楊袞又問：“郭鐵匠對楊業信任有加，所以楊業以東漢（北漢）降將份，仍領河東人馬。既然如此，郭鐵匠為啥要給楊業設圈套？”

範忠義道：“如果郭鐵匠之毒已五腑，自知時日無多呢？楊業能認郭鐵匠，能認郭鐵匠的兒子？”

楊袞不能辯，卻不服輸道：“範府事的推測毫無憑據。”

這時蕭思溫一拍椅子道：“該回上京了。”

楊袞道：“蕭公，咱們在遼西這邊的局麵就此作罷？”

蕭思溫頓時有些不悅，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的眼界還是小了點，無論遼西，還是河東，大遼的敵人隻有一個：許國。”

他說罷撥出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又道：“得派個人去河東見楊業，瞧瞧大概是怎麼回事。”

耶律斜軫問：“蕭公覺得誰合適？”

蕭思溫的目從楊袞和範忠義臉上掃過，楊袞的神頓時一變，十分難看，大堂上一下子沉默下來。不料蕭思溫指著範忠義道：“範府事去。”

“蕭公。”範忠義忙道，“咱們在許國的細作都是下在管，萬一下有所不測……”

蕭思溫道：“避輕就重，這種事須得本公信任的人才能勝任。範府事想被諸部貴族承認為契丹貴族，本公也在想辦法，總得服眾是麼？”

“是，下遵命。”範忠義無奈抱拳道。

蕭思溫道：“你準備準備，就不必與我們同行去上京了。”

……範忠義離開行轅大堂，回到住收拾東西。他在營州住的地方，此時被他翻得一團，就如同他此刻的心。

上次蕭思溫派人去聯絡大許武將李耘，直接被砍了，這事兒纔剛剛過去兩三個月。範忠義能不擔心自己的下場麼？

他在窗前走了兩個來回，抬起頭翹首著窗外的景，深深吸了一口氣陷沉思。

河東楊業究竟是不是和許國朝廷鬨翻，關係範忠義的生死。萬一猜測錯誤，範忠義以大遼使臣的份送上門肯定被哢嚓！

關鍵是現在大遼本吃不準楊業的行為是什麼意思。

但蕭思溫不用確定之後纔有所反應，隻要有機會就會想試試；便如同上次派人去與李耘談。反正離間許國君臣是無本買賣。

範忠義覺得，最瞭解蕭思溫的心思的，恐怕就是自己……蕭思溫最想看到的就是許國崩潰，如此一來，不僅能消除大遼的外部力，更有機會收複幽雲十六州！蕭思溫出任北院樞使後，已實際為大遼執政者，這件事是他的執政抱負！

當年丟失幽雲十六州，最後蕭思溫把黑鍋全部丟給了“暴|君”耶律璟，但是他自己也不了乾係。如果蕭思溫執掌國政時期，能收回幽雲十六州，當朝耶律賢權力圈的威信和地位都能得到最大的穩固，蕭思溫自己也能為名垂青史的千古名臣。

……範忠義收拾了行李和心，終於帶著隨從二人和幾匹馬，踏上了他的行程，因為彆無選擇。

半個月後，在韃靼嚮導的帶引下，範忠義等人靠近雲州轄地（今大同附近）。

雲州本是大遼南境的邊關重鎮，但幽州大戰之後，遼國先帝耶律璟被|刺亡，上京，各地人心惶惶；雲州契丹守將在到許州威脅時放棄了城池，從此又被許國控製。

範忠義站在連綿的長城腳下，仰著那牆斑駁的陳舊建築，心裡覺十分奇怪。他本是漢人，但現在看著這道牆卻一點親近安的覺也冇有，因為牆的漢人已不是他的後盾，更不接他，隻有契丹人纔是。

長城多年失修，更冇有一兵一卒駐紮。許國連年戰爭，奪回雲州後似乎也冇有餘地修繕舊長城，更無力調軍隊駐守；但最主要的原因，估計是許國此時實行的進攻開拓國策，防守上傾斜的力量有限。

範忠義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已經坍塌的豁口，輕易越過了長城。

他們剛從長城廢墟的山坡上下來，忽聞馬蹄聲起，範忠義慌忙循聲看去，隻見三騎策馬奔來。他左右一看，又有兩騎衝上了右翼的一片山坡。

隨從嚇得轉就跑，沿來路慌慌張張地往山坡上爬。事發突然，範忠義也有點驚慌，不後退了兩步。

“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中，範忠義直覺口一直窒息，剛從山上下來，心裡一張，頓時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彷彿拉風箱一樣。

但很快看到了騎馬的人戴的頭盔，半圓頭盔有短窄的帽簷，上麵還繫著紅纓，那是漢兒騎兵的打扮……至是軍人，長城以已屬雲州地盤，軍人必是許國河東軍的人馬。

“啪啪！”風中兩聲強勁的弦響。範忠義還冇反應過來，便覺臉龐一勁風掠過，箭矢砰砰刺進不遠的土裡，箭尾羽翼還在左右急速抖。

範忠義瞪圓了眼睛，愣了片刻趕轉過大喊道：“彆放箭！自己人！”

許軍斥候騎兵奔近，拿箭對準坡上的兩人，那倆隨從隻得一邊討饒一邊自己下來了。

一個騎士在馬上揚起弓指著範忠義：“哪來的人，要乾甚麼？”

範忠義道：“草民乃上京的漢人工匠朱末夫，吾等被契丹人劫掠而去，草民族人所托，見楊大帥！”

騎士聽罷將信將疑，立刻便道：“帶回雲州！”

幾個人被繩在綁住，馬匹行李也被繳了，徒步跟著小隊騎兵前往雲州。到了雲州之後就被丟進一間破敗低矮的房屋，兩天無人過問，隻送來一些小米飯和白水。

兩天後，一個武將前來，問了一些話。

範忠義咬定有要事見楊業。武將冇怎麼細問又走了。

次日，幾個士卒打開了房門，將行李丟給範忠義等人，馬匹等卻不知去向。範忠義稍稍檢查，發現包裹裡的東西已被翻找得十分淩，裡麵的銅錢不翼而飛。

他們再次啟程，跟著騎馬的士卒步行南下。好幾天後，到了雁門關，範忠義第一次到這地方，不過那關門上方刻著三個大大的漢字：雁門關。

道路十分難行，一行人經過了一個土牆方鎮，這纔到達另一座城：代州。

進城後，前後有三波人來談論，後來來了個文，對押解範忠義的小將說道：“這陣子大帥公務繁忙，先帶他們去軍府旁邊的衙署暫且安頓，等待楊大帥有空了召見。”

範忠義此時又又，渾疲憊不堪，許多天冇洗澡了，十分狼狽形同囚犯。他一聲不吭，隻看隻聽不說話。

於是那文便帶著他們在城中行走一陣，經過一座衙門時，隻見大門口正在吵吵鬨鬨。範忠義的小眼睛從髮中悄悄瞟了門方上的字：河東軍前營軍府。

那大門口好幾個穿著服戴烏紗的人在嚷嚷，一群兵丁拿著櫻槍攔住他們。鬧鬨哄中聽見有人道：“楊大帥來！為啥不讓咱們出門？”

士卒兵丁後麵有人道：“諸位先在大堂議事，稍安勿躁，大帥隨後就來與諸位言語。”

就在這時，範忠義這邊人馬裡的文道：“靠邊，靠邊！”

大夥兒趕沿著街邊走，便見一大隊披堅執銳的將士迎麵而來，全是步兵，正在列隊小跑前進，行匆匆的樣子。

範忠義一路過來，覺這代州雖是邊陲城池，可現在看起來也太凋零了點。一路上見到十個人、**個都是軍人!無論百姓還是士卒，都匆匆忙忙好像發生了什麼急事一樣。

範忠義心裡頓時判斷：代州必定出了什麼事！

終於到了地方，範忠義便開口道：“堂尊，咱們不是細，咱們是漢人。”

那兒被稱作堂尊，頓時很用的樣子，說話也客氣了不：“本知道，爾等稍安勿躁，暫且候著。”

範忠義又趁機做出茫然的樣子：“這……街上怎麼回事？”

兒道：“據報，遼國人趁大許國有事兒，起兵南下威河東。冇事兒，大帥鎮守河東穩如磐石！”

“哦……”範忠義一臉恍然。

範忠義就是大遼樞院員，離開大遼前就在蕭思溫邊，大遼啥時候要進攻河東了？

他不聲進了一座彆院大門。不料還冇往裡走，忽然來了一個年輕武將，在文邊沉聲道：“大帥說這幾個人不能放在這裡，帶上跟本將來。”

範忠義一聽覺得在代州的等待不會太久了，楊業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聽起來很重視的樣子。

“你們和這位將軍走，本差了。”剛纔那兒道。

範忠義抱拳道：“在下但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