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次日啟程，過八公山。虎捷軍右廂大部分就駐紮在山的東邊，李繼勳從軍卸任後，廂都指揮使趙晁帶領這軍隊；這時候他們軍糧不足，等著李穀調運軍糧。郭紹便決定暫時不見趙晁，先走壽州。

及至壽州城外左廂大營，諸將聽聞都自發地紛紛到中軍行轅來了。

郭紹也一時冇在部將們麵前出現，在被大軍營地包裹的小村子的房屋裡踱來踱去，到十分煩悶。兩件事：第一件，替部將請功升軍職，在揚州冇有說話的機會，況且是一堆有功將士不是一兩個；隻有稟奏侍衛司馬步軍司李重進。第二件，符家的事。

符彥卿的書信裡，說得十分含混，隻是邀請郭紹敘舊誼。昨夜郭紹又剖析了一番其中關係，覺符家的態度並不樂觀。

在大周朝幾代世家的高門大戶很多，有能耐的年輕武將也不。為何符彥卿獨獨寫信與自己態度曖昧？定是皇後的意思，符彥卿才能選中郭紹。

既然皇後都開口了……郭紹也是冇婚的單漢，符彥卿還需要含含糊糊麼？唯一的原因就是符家可能還有點看不起郭紹，想要他去河北一趟多觀察稽覈一下。

郭紹去年初纔開始發跡，不到兩年的時間當然基門庭和那些軍閥比不上；雖典兵，地位也是不上不下。一般大戶人家可能覺得他的地位已經夠高大了，但符家這種世代封王兒可以嫁皇帝的門戶，對郭紹這等地位不上不下、人丁稀薄的門庭顯然還不是那麼滿意。

符二妹已經二十三歲了，在古代簡直是“剩鬥士”級彆的閨。如果隨便一個有地位的人都能讓符彥卿看得起，恐怕早就嫁了……這時代的“剩鬥士”一般不是妹子的問題，大家閨秀婚事全憑父母，和本人反而冇多大關係。

郭紹想來想去，也冇覺得符彥卿有什麼錯。

有了符彥卿的態度給他一盆冷水，郭紹才反思自己，著實基脆弱，很冇安全。像郭紹這種單丁獨戶隻靠軍功上位的武將、軍新秀，一旦什麼時候失手，郭家就得變什麼也不是的境地，可靠和安全都太低。

但是他並不願意輕易放棄與符家的聯姻……正因為單薄，纔要和樹大深的家族抱團！再者，皇後曾經說過二妹和長得很像，郭紹純粹是對二妹充滿了憧憬、哪怕冇見過。

曾經有個西方人說，真正上一個人，就會覺得全世界其他所有人都黯淡無。

郭紹覺得這句話有點誇張，不過好像也有道理，他確實覺得冇人比得上符皇後。

皇帝賞的那個楊氏，當時臉都冇，就把當場的不人驚豔得一怔一怔的，客觀上如果不是長得非常漂亮，也不至於讓大周皇帝和趙匡胤等人都額外對待，像對一件稀世珍寶一樣；世上婦人很多，真正的人還是稀缺。

但連楊氏這種人，郭紹也隻是覺得長得還可以，但並冇有什麼太多的……甚至被賞賜的當晚回去，他竟然忘記了有楊氏這個人。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是楊氏的姿不夠。

不過符二妹在郭紹心裡就完全不同，在郭紹心裡一直記著符氏的一句話……二妹和我長得很像。

就在這時，左攸走進了屋子，問道：“主公何事煩惱？”

郭紹便道：“去揚州麵聖，但冇機會替將士請功。”

左攸不以為然道：“來日方長。主公不是升步軍司都指揮使、兼許州節度使麼？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郭紹點頭以為然，遂與左攸一起到作為中軍大堂的堂屋裡。隻見這裡站滿了幾十個人，見郭紹進來，目全都投向他的上，紛紛拜禮。

郭紹抬起手來，示意大家免禮了。他先回顧左右，虎捷軍左廂一共六個正規軍，其中第一軍、第二軍的將領大多投奔了帳下，還安了幾個兄弟，而且這幫人從秦、開始就在自己麾下效力，兩個軍中基很穩……其餘的四個軍將士，因為大破壽州也建立了威信，不過隻有鄧飛等數人態度明確願意投效。

如果能經過郭紹之手，再提拔一批將領，那況就更加不同了。

郭紹徑直開口道：“兩件事，第一，奉樞院軍令，虎捷軍左廂、右廂先鋒攻擊濠州；稍後請左廂諸軍將帥與我一道確認調兵令。三日後開拔，羅彥環率部提前一天出，沿途多放出斥候遊騎。

第二件，在壽州有功勞不小的將領，大家商量一下，讓左攸列個條呈，報侍衛司批覆。”

這時眾將才紛紛賀喜郭紹建節、榮升侍衛司步軍司都使，堂屋裡的氣氛漸漸吵鬨起來。郭紹也不管，隻在鬧鬨哄時問道：“誰認識右廂都指揮使趙晁？”

一個將領道：“末將在他手下乾過。趙都使……很下得起手。數月前，淮南都部署李重進破正南唐軍，俘獲三千眾，給趙晁看管。不料他一夜之間把三千手無寸鐵的人全部屠殺，山簡直慘不忍睹。”

郭紹愣了愣，心道：上次在晉，史彥超殺幾個兵加幾個婦人，簡直都不是事；不知為何史彥超戴上了嗜殺的名聲，趙晁卻冇有。

就在這時，忽然門外來報，一名小將送上書信。郭紹扯開一看又傳給部將。

李耘看罷皺眉道：“趙晁軍糧不足，想就食於壽州城……末將認為，不能讓他進城，可以從壽州調運一些儲糧先運給他。”

郭紹以為善，當即下令道：“派人去見趙晁，命令他五日後開拔，軍糧我會幫他解決。嚴令趙晁絕不能濫殺淮南軍民，否則決不輕饒！”

一個部將又進言道：“末將有一言。趙晁和趙弘殷是世，又是家門，據說很好……”

郭紹對趙晁不，但對趙弘殷是如雷貫耳。

對趙晁的印象隻停留在高平之戰前夕，趙晁當時在控鶴軍做將領，在皇帝親征的路上、進言不可輕易決戰，結果被關在路上的一座城裡，周軍班師回朝時才被放出來……郭紹認為此人很不善於把握機會。

高平之戰多好的機會，什麼殿直裡一個姓馬的一個小卒都直升了；趙匡胤等人更是如乘雲端，一步登天。連郭紹這種在十將和都頭之間徘徊的底層將領、都因此戰爬起來。而趙晁是高平之戰前就能在皇帝跟前說得上話的人，居然混到現在反而郭紹這等人的下屬了。

而趙弘殷之所以如雷貫耳……他是趙匡胤的親爹！不過現在趙弘殷的兒子更出息了。

郭紹對虎捷軍右廂都校趙晁冇好，但暫時冇辦法，也不願意與他結怨。

……

請功升遷的名單報到了李重進那裡，郭紹早料到這廝不會那麼便宜自己。

果不出其然，三天後，大軍剛要開拔，李重進派來了二十幾個武將！領頭的拿著侍衛司的任命狀，說道：“奉侍衛司馬步軍司之命，前來任職。”

郭紹惱怒道：“虎捷軍有功將士的任命狀呢？”

來人道：“軍都校、副將的任命需要上呈樞院複覈，然後侍衛司才能決定。指揮使一級的人，李大帥認為郭都使任人唯親、誇大軍功，不能升遷。”

“那你們有啥軍功？”郭紹當著幾十個左廂將領的麵大怒。

眾將見狀都是憤憤然。

來人正要說他們都有什麼軍功，郭紹突然一把奪過那人手裡的任命作勢要撕毀！

頓時鬧鬨哄的堂屋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這場麵簡直是詭異極了！所有人都看著郭紹手裡的那一份紙……不，那不僅僅是一張紙，首先是李重進的臉，然後是侍衛司的威信！

郭紹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輕輕放開，冷冷地遞還給那將領，說道：“家金口玉言，本將先鋒軍直接聽命於家！如今大軍出征，臨時換部將不利於軍心穩固；請送還給侍衛馬步司都指揮使李大帥！恕本將不能命。”

來人愕然，一麵後退一麵道：“郭大帥竟然當眾忤逆上峰任命，那咱們先告退了。”

這時候眾將才從剛纔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七八舌道：“李都使欺人太甚！”“大周軍有軍功居然不能封賞，我還是第一回聽說！”

也有人勸道：“李都使掌侍衛司，現在大軍在外，皇帝親征還好。等冇有戰事的時候，侍衛司各軍諸事都要經馬步都指揮使之手，咱們能忍一口氣，還是忍了罷。”

郭紹板著臉，說道：“我說過，誰對我實心，我心裡有數，絕不會虧待了將士。李重進作梗，我還有辦法，直接呈報樞院！”

郭紹直言不諱道：“樞使魏仁溥、副使王樸與我都有，這事兒必定會秉公置。左攸，你再謄錄一份請功的奏表。”

他又道：“大軍按期出發，彆的事諸位不必擔心，隻需戮力上陣。朝廷隻有公道！”

郭紹轉走出堂屋，心裡又想到了符二妹，那個傳說中和皇後長相差不多的妹子，已經二十三歲了等不得了。暗忖：此戰隻可功，不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