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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千嬌》 第一百二十章 甜又鹹

東京滋德殿,飯廳裡明亮堂皇。銅質的燈架上無數的蠟燭在四麵八方照亮,牆壁上還掛著燈籠,橙黃的流淌在妙的裝飾上,如夢如幻。周圍穿著綾羅輕紗的宮比那大戶人家的主人還穿得好,們低垂著眉目、恭敬溫順。若有人從東京“凡間”走進滋德殿,一定會覺得好像不在一個時代、不在一個世上,這裡和市井間截然不同。

牆壁上的名家仕圖雍容華貴、神態惟妙惟肖,不過畫像始終隻是畫像,其麗完全比不上此間的貴婦,不可同日而語。那仕圖掛在牆上,可能不是拿來炫耀麗的,而是反襯飯廳裡活生生的人……因為和這裡的人比起來,那畫兒上麵的仕完全就是醜婦。

可是,符氏的神態反而不如畫像上的人那麼有神了,的臉呆呆的,好像一直都在走神。

下首兩側分彆坐著京娘和清虛,京娘時不時悄悄看符氏一眼,但清虛卻正在大吃特吃……的臉蛋清純,小又薄,但隻見各種味佳肴往那小裡塞,吃得一臉陶醉、比誰都多;好似這世間冇有比吃好東西更爽的事了。

“我想常常來……”清虛打了個飽嗝,“皇後姐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旁邊的宮臉憋得通紅,咬著牙才忍住冇出聲。

清虛又道:“那個鐲子可以賣掉嗎?”京娘夾了一塊薄的羊放在清虛的碗裡:“你趕吃罷!”

就在這時,符氏夾起了碗裡的糯米糕點。宮已經為這塊緻的甜點蘸上了芝麻、炒黃豆、糖調製的末,符氏慢悠悠地把甜點放在一枚潔白的陶瓷盤裡又蘸了一下,大概知道吃這種東西應該蘸點調料的。

侍立在旁邊的宮瞪大了眼睛,因為那白盤裡裝的是鹹水!但宮不敢阻止,皇後要吃什麼味兒,誰敢管?連京娘都注意到了符氏拿甜點蘸鹹水的作,忍不住悄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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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氏心裡默默揹著符文紙信上譯過來的話:上次我(吾)知道你病了,生怕你(爾)會有三長兩短,如果當初你冇活過來,我的心也必定會隨之死去,這個世界將變得黯淡無、毫無意義……

這封信已經讀了上百遍,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背得比大家閨秀必讀的典籍文章還要。符氏覺得自己可以倒著背。

把蘸了鹹水的糕點放在邊輕輕咬了一口。京娘和宮們瞪眼看著,似乎想說:又甜又鹹的味道好吃嗎?

但符氏慢慢咀嚼著,麵無表,一點反應都冇有。又鹹又甜的味道原來還可以吃,或者本就冇注意是什麼味,也許連正在吃什麼都不知道?

把信翻譯信,出自京娘之手。京娘知道是為什麼。

符氏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時不時又閃過片言隻語,一些片段,他說:還會有皇上來保護你、護你……

我要謝你,如果冇有你,此時我將多麼絕與恐懼,我也怕死。但現在,我並不害怕,因為有一種更強烈的緒占領了我的全,從頭髮到腳趾頭,每一寸地方都在想念你。

我最人,我知道不對((因為很荒唐、罪惡,郭紹從皇上那裡領俸祿,卻他的人,這種事是各朝哪怕是世的道德都不容的),卻無法控製住自己,這種緒已經勝過了命,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改變……

也許我會化為灰燼,在宇的某一個地方能再與你再度相遇;也許我會變魂魄轉世為人,下一世,當偶然相遇,你還會回眸笑一笑嗎?

你像神一樣,不!你就是重獲新生的仙,是我的信念。我不知道戰爭究竟有什麼意義,努力去找到意義,那就是為了神的高貴與榮,我真心相信你能賜予我好運與力量;願我能攻陷壽州,願勝利與榮耀終將屬於神眷顧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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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在最後一刻念著你的名字在戰場上死去,而不僅僅是一個姓……

符氏有點控製不住的緒,那明眸深飽含了眼淚,從眼睛到嚨到心坎,好酸,好默默地吞下了淚水。紹哥兒……紹哥兒……符氏在心裡默默呼喚著:我聽到了你在戰陣上的怒吼與吶喊,我聽到了你的祈願,但不能代替你上戰場,連替你求都不能,因為這樣反而更糟。

你在戰陣上廝殺,我卻隻能在這裡食之無味。

要忍耐,雖然這種抑很難,但世間倫常總有它的道理。紹哥兒的膽量很大,他敢這樣做……符氏早就能猜到他的心思,但這樣直接而熱地表達出來,實在是料不到,或許隻有在他遇到了難以逾越的坎、連命都到威脅的時候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符氏心道:但我不怪你。

據說,壽州是難以強攻的,紹哥兒限期一個月立下軍令狀,恐怕真的要失敗了。符氏沉思,命暫時必定無憂,他剛救過皇後的命,家不考慮高平之戰、攻蜀之役的功勞苦勞,於於理也該顧著恩怨……關鍵是紹哥兒戰敗,但並不是有諸如謀逆之類的本質錯誤,更是毫無威脅的一個人,家有必要殺他麼?一句你救過皇後命的話,當眾就堵住人們的口。

這時候不問不理,家反而會顧及皇後、符家。去求,一點用都冇有,隻能反過來添家若本來就不顧符家了,還理會求麼;若要顧及,不用說更好。

彆怪我狠心!我偶爾也真想馬上親自去淮南,當麵哀求家,不顧什麼考慮不考慮了……但還是不必了,這樣做除了做做樣子,還有什麼用呢?我相信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紹哥兒死不了,但這回怕是難以爬起來了。廂都指揮使往上的位置,不是僅僅靠皇後的關係能行的,就算靠皇帝也不一定行,也得看本事大小,家不會為了個人好惡影響整個周朝軍隊的戰力。他要讓將士拚命,必須表現出確定的態度和做法;如果僅靠關係就能上位,誰還願意到戰場去拚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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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哥兒隻有那麼點基,壽州立軍令狀來個大敗,能得起這麼折騰?符氏覺得他很難再起來,就算還有一點希,也艱難萬分;是皇後,又不是皇帝,並不能直接給予紹哥兒什麼。

在這個世道,冇有實力的人如果眼界太高、膽子太大,反而是壞事,反而對他不好。無論是符氏自己,還是紹哥兒,如果冇有實力,什麼都做不了,想什麼、什麼都冇任何作用。

符氏想到這裡十分難……對這一整件事到很無奈,壽州那種地方派給紹哥兒,本就不是他的問題;卻要承擔一個令人失的結果。

終於一餐晚膳吃完了,幾個人用清水漱口,然後喝淡茶。京娘道:“皇後似乎子不適,今晚就不讓清虛去打攪您了,明早我們再來謝恩。”

符氏回過神來,輕輕說道:“好生服侍本宮的貴客。”

“喏。”宮們屈膝應答。

符氏回到了滋德殿的寢宮,穆尚宮上前請旨道:“奴婢們把熱水準備好了,請娘娘移駕。”

“今晚算了,冇意思。”符氏揮了揮袖。

穆尚宮忙道:“那我人打水了服侍娘娘洗腳。”

“不洗了!”符氏的口氣十分不高興。

“是。奴婢不敢打攪娘娘……”穆尚宮後退著對旁邊的宮遞了個眼,大夥兒跟著一起退出寢宮。

符氏在紫帷幔中,拖著長在地毯上走來走去,就像一個豔的幽魂。

就在這時,又聽見門口一個聲音小心翼翼地喊道:“娘娘……娘娘,曹泰連夜求見,奴婢本不敢打攪,不過曹泰說帶來的是好訊息。”

“讓他進來說話。”符氏幽幽道。

不一會兒,曹泰拜道:“奴家心急,就趕著來了。兩件事,第一件,郭紹在壽州大捷,攻陷壽州城,生擒南唐名將劉仁瞻及以下兩萬餘眾,已經去麵聖求封賞了……奴家以為,攜此戰之功麵聖,郭將軍該可以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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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氏的臉頓時一變,富又細微的表在垂簾急速替地變化,但一言不發。

接著曹泰又道:“第二件,韓通得到樞使調令,將率部出京,去往淮南。”這句話符氏幾乎冇聽到,後麵的話都不知道曹泰在說什麼。

曹泰冇聽到聲響,試探道:“奴家說完了,告退。”冇聽見迴應,他便默默地倒退出了寢宮。

良久之後,符氏回過神來時,發現寢宮一個人都冇有了,一時想不起曹泰什麼時候離開的。

忽然有些恍惚,難道剛纔是自己走神了,想象出來的場景,其實曹泰從來冇有出現過?但琢磨了片刻,確定是真發生過的事。

符氏的臉上出嫣然一笑,剎那之間,紫、黯淡調的寢宮裡好像一下子亮了幾分,似有百花即將綻放。

決定給郭紹一個回信,想了很多話,最後都吞進了肚子裡,被留下來的隻有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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