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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 第53章 查院

朝堂肅穆, 落針可聞。

蕭馳野的眼眸逐漸黯淡, 摘掉了自己的腰牌。

李建恒口起伏劇烈,說:“軍總督蕭馳野停職待查, 足府門!近來闃都的外巡防, 就由錦衛與八大營接管。”

人群中的奚鴻軒不, 隔著烏紗帽,看向一直不曾言語的蕭既明。蕭既明卻穩, 視若無睹。

夠穩!

奚鴻軒在心里罵道。

這蕭既明果真不好對付, 眼看蕭馳野落得這般境地,竟然還能穩住心神, 沒有半分慌, 甚至沒有一點要開口的樣子。

散朝后, 藕花樓聚首。

沈澤川取了金牌,換了浮紋月白文雅大袖袍,由姐兒引上了樓,奚鴻軒正臥在須彌榻上看人煮茶。

奚鴻軒見他進來, 先大笑出聲:“蘭舟, 今日痛快!自打獵場回來之后, 事事都讓蕭二一頭,這回可是真痛快!”

沈澤川落座,說:“傅林葉是步好棋,不想你連他也能收麾下。”

“傅家早年是什麼東西?就是椿城門外拾牛糞的,若非我家老太爺當年才,助他們了籍, 今日他傅氏還在放牛。”奚鴻軒接過侍奉丫鬟呈來的茶,慢品幾口,又說,“就是白費了魏老的局,蕭既明沒有上鉤。”

“能摁下蕭二已不容易,”沈澤川嘗了茶,說,“如今去蕭既明,只怕會得不償失。”

“乘勝追擊方為上策,此刻不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奚鴻軒抬手驅散了丫鬟,坐直,“就算只能讓蕭既明在闃都吃個小虧,這也是破綻。”

“我以為你意在闃都,不想你基未穩,便已經想追打外圍。”沈澤川說,“八大營的職權還沒有握,此刻略過蕭二,多半要栽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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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鴻軒擱了茶盞,說:“那依你之見,還要如何?”

“你適才說過,”沈澤川笑,“乘勝追擊方為上策。”

奚鴻軒沉片刻,說:“今日出手,已經讓蕭二失去了圣心,又摘了他的腰牌,使他開春前都不能彈。但他與皇上畢竟是多年故友,想憑靠這一件事拿掉他,那是做不到的。”

“只要蕭二仍舊是軍總督,這闃都巡防便還是要落回他手中。諸位與我費盡周折,難道就是為了拿到八大營的暫行權,玩上個把月,再璧還于人?”沈澤川說,“這一次打了蕭二,等他開春之后養足了神,你要怎麼面對他的反擊?”

奚鴻軒扯開折扇,揮了幾下,說:“那還能如何,這會兒決計扳不掉他。”

“扳不掉他,但卻可以消耗他。”沈澤川不吃釅茶,嘗過之后就沒再,說,“皇上已經與他生了嫌隙,日后的嫌隙不啻于此,正該是你作的時候。”

“我既無才名,又無寸功,”奚鴻軒笑道,“怎麼比得過他呢?”

“不必妄自菲薄,”沈澤川敲了敲桌面,“這藕花樓的曲子都不落窠臼,就是常年混跡脂場的皇上也會耳目一新。奚二,還覺得自己比不上蕭二會玩兒嗎?”

“先不論海閣老,就是玩,也不能玩到蕭二那個位置。”奚鴻軒說,“你必有后招吧?”

“薛修卓進大理寺,先后辦的都是大案,可他到底是一個人,又在才名上逍遙山野的姚溫玉了一頭,眼下想更進一步,早先為步閣做準備,就須得有人捧。”沈澤川指尖在桌面上小小地一繞,“上一回,你在國子監學生們面前出了風頭,留下了名,不正好能賣給他薛修卓做個人。近來海閣老也想興辦太學,薛修卓就能順理章地挑兵選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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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擴人手,形。”奚鴻軒思忖著,說,“但是延清有人,何必一定要去太學?”

“我們為了對付蕭二,志在與別家化干戈為玉帛,聯手擊敵,可是姚家不愿。你試想一下,姚家在文人心中位如巉巖,他們不肯一起做便罷了,就怕他們回頭跟蕭二沆瀣一氣。既然如此,何不趁早將姚家踢出去,把位置留給有能者勝任?”

奚鴻軒倒笑了,他說:“你出中博,不明白八大家的淵源。姚家不肯一道做,也絕不能將他們踢出去,因為本踢不出去。”

“遙記姚家鼎盛之時,放眼朝堂,沒有奚氏的容。”沈澤川出帕子水珠,“我知道世家淵源,但我是請你摁住姚家。如今的局勢已經容不下別人的手,二,當斷不斷,必啊。”

奚鴻軒不敢擅自決定,便說:“此事再議,容我想一想。”

* * *

蕭馳野正在鐾刀,把狼戾刀得仔細,不沾片塵。

朝暉給陸廣白奉了茶,說:“二公子將刀了又,是要砍人嗎?”

陸廣白邊吃茶邊笑:“就他今日這樣,想帶刀出門都難。既明,看清楚沒有?當時摘牌子的時候,我心以為這小子要哭了。”

“難得一見,”蕭既明也笑,“混賬氣也有撒不出的一天。”

“踩咕誰呢。”蕭馳野疊了帕子,不大樂意。

“夸你呢。”陸廣白嘆道,“果然是在闃都待久了,戲演得真好。”

“在這兒不就只學了這個嗎?”蕭馳野合刀座,架著,“老魏那麼用力,我還真要高看他一眼。別人便罷了,怎麼諸位哥哥見著我人這麼摁著打,也個個樂得面上開花?”

“難得一見啊。”朝暉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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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怕你心里頭難過,”陸廣白說,“跟誰玩都,就是跟天家玩不。”

“皇上是遽然登基,又連接遇襲,本就不是膽大的人,這下怕了,也在預料中。”蕭馳野說,“就是沒料到,傅林葉竟然也是一丘之貉。”

“傅林葉跟奚家有牽連,但他這個人,還不至于淪為世家走狗。”蕭既明說,“他參劾你,多半是想順水推舟,討皇上與魏懷興的歡心。”

“你也,讓魏懷興拿出了最后的東西。”陸廣白說,“拿出來了,咱們才能就事反擊。”

“魏懷興混了這麼久,都沒能進閣,跟此人的脾分不開干系。”蕭馳野想了想,“花思謙在時,雖然用他,卻很嫌棄。如今海閣老忌憚世家包攬閣,也是按著他,沒讓他升。他心里有怨,想對打海閣老,就得與奚鴻軒聯手,為他們沖鋒陷陣,想要日后能越過這道了他十幾年的門檻。此時只要我稍顯退,他便一定會窮追不舍,拿出最后那道折子來。”

“事關重大,即便是偽證,也會做得十足地真。”蕭既明說,“他從軍賬目下手,是知道自從花黨之后,海良宜格外張軍餉支出,在這上邊容不下一粒沙子。這幾日都察院來查你,不能讓傅林葉單獨查,得再從都察院或是有查賬之權的員中挑出個公正不阿的一起查。”

“多半會是錦衛的人協同傅林葉一起查,”朝暉頓了頓,“這畢竟是行刺案。”

“錦衛,”陸廣白看向蕭馳野,“咱們在錦衛不僅沒幫手,還盡是對手。阿野,你這回是真的要挨打了。”

蕭馳野笑了笑,有點壞,他說:“……錦衛,我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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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都察院著手查軍的賬目,傅林葉臨行前見到了協同他查賬的沈澤川,知道對方是最近皇上新用的紅人,不敢怠慢,好茶先人送上來。

沈澤川飲了幾口,溫和地說:“我頭一次辦差,這一趟就辛苦傅大人指點了。”

傅林葉把他當作世家一派,親近之余也很忌憚,當下只說:“指點不敢當,就勞煩鎮大人同我走這一趟。軍猶如鐵桶,許多賬,我怕黑白兩分,到時候還請鎮大人仔細搜尋。”

搜尋誰,搜尋哪兒?傅林葉都只字不提。他既不想投靠世家得罪了海良宜,也不想投靠海良宜得罪了世家,他就像是墻頭草,一邊觀察著風向,一邊隨風而倒。可他也知道這一次得罪狠了蕭馳野,去查賬的時候必定會遇著刁難,蕭二的混勁誰不知道?搜尋府宅只怕會火上澆油。所以他不肯自個兒出這個頭,他把沈澤川推出去,讓沈澤川去搜,就是想讓沈澤川做這個馬前卒。

沈澤川欣然接

傅林葉見狀,心里的忌憚便了幾分,把他當作了愣頭青。

大家兵分兩路,傅林葉去軍辦差的院子,沈澤川去離北王府。

人遠遠的還沒到,丁桃趴在屋頂瞧見了,嘆了一口氣,說:“他怎麼能這樣呢?”

骨津說:“什麼這樣那樣。”

丁桃支支吾吾。

骨津便說:“你是指他與二公子好,又幫別人查二公子,這樣?”

丁桃:“還不是一般的好!”

“男人麼,”骨津擰開酒囊,“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大伙兒都這樣。抱作一團那是屋里事,穿了出了門就是屋外事,不能一道而論……這就別記了!”

沈澤川登門,朝暉與晨迎的。朝暉另帶軍職,沈澤川反倒要對他行禮。

“北邊是世子的院子,”朝暉對沈澤川說,“多是離北的軍務。”

沈澤川識趣,說:“卑職此番前來,就是查一查二公子,跟離北沒關系。”

朝暉頷首,便知道他不是專門來尋事兒的,給晨一個眼。晨上前,引道:“二公子的院子在東邊,勞請鎮大人與諸位錦衛兄弟隨我來。”

沈澤川拜過朝暉,跟著晨走了。

蕭馳野的院子大,按規制是越過了世子,但蕭方旭當時已經懶得改了,他們兄弟之間也不在意這個,就一直是蕭馳野住著。他任職軍總督之后,回來得,多是歇在軍辦差房附近的那個小宅子里。

沈澤川見到他時,他披著個袯襫,正在池塘邊釣魚。

“鎮大人這麼早,”蕭馳野掌著竿,“用過早膳了嗎?”

“在都察院用過了。”沈澤川說,“總督閑雅致。”

“我是吊了腰牌的閑人,哪能跟鎮大人比。”蕭馳野晃了晃竿,“要查我院子,先把搜查文書拿出來。”

“大伙兒都是常在闃都辦差的老人,”沈澤川不不慢,“總督跟我摽勁兒攔這麼一會兒,怪沒意思的。”

“我認文書,”蕭馳野站起,扔了魚竿,“不拿出來就想進院子,我不樂意。”

都察院隨行的史見狀趕忙出面調解,兩頭安著:“好說、好說,總督稍等片刻,鎮大人也不要氣。”

“錦衛辦事最懂規矩,”蕭馳野走近,冷斥,“你打昭罪寺出來,還沒學明白麼?”

沈澤川看著他,說:“虎落平被犬欺,今日我這樣的野狗給不給你文書,你都得笑臉相迎。”

著汗,進兩個人之間,不停地拱手,央求道:“好說、都好——”

上功夫這麼了得,”蕭馳野撥開史,“還敢與我手不?”

“不手,不能手!”著脖子喊,“搜尋文書有的,總督瞧一瞧。院子也要搜的,鎮等一等。話都好說,好說!大家啷個要這麼遭急嘛!”

史一急,連鄉音也給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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