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 秋風微旋，中庭里落葉紛紛。

　月落在添兒眼里，如點點繁星, 燃起期盼的, 令人不忍拒絕。

　夜嶼蹙眉。

　添兒見夜嶼不說話, 也皺起了小眉頭, 一手拉著舒甜, 便出另外一只手，挽上夜嶼的手腕：“夜嶼叔叔，陪添兒玩一會兒嘛……你都好久沒有陪添兒了……”

　可憐地看著夜嶼，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夜嶼長眉微，輕嘆：“添兒……”

　“走嘍！夜嶼叔叔答應嘍！”夜嶼還沒說話, 添兒便自顧自地將他拉向院。

　樊叔跟在后面，見前面一排，兩大一小的影，忍不住掩笑了笑, 揮手道：“廚房點燈！”

　偏院的小廚房之前用得，但昨日舒甜使用過之后, 樊叔便專門著人, 將這小廚房收拾了一番, 他總覺得, 董姑娘還會再來的。

　果不其然。

　樊叔門路地引著他們了小廚房, 鍋碗瓢盆等一應俱全，旁邊還放了張方桌，擺了四把椅子。

　樊叔笑容滿面：“董姑娘，這小廚房的東西，都是為你準備的, 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吩咐。”

　舒甜忙道不敢，取出自己的箱籠，這里面放著最重要的食材——面團。

　要做包子，發面是關鍵。

　在這個時代，沒有酵母，舒甜便只能用“面頭”來發面。

　所謂的“面頭”便是之前發好的老酵面，又稱為“引子”、“老”等。

　只要把面頭和新面和到一起，面發起來的速度就快多了。

　舒甜這面頭，便是晚上在錦衛指揮司后廚找的。守衛們在吃火鍋的時候，便已經把老面和新面勻了，一直蓋著布，放在箱籠里。

　發面是個技活兒。

　如果溫度不適宜，面不能完全發酵的話，做出來的包子就沒有蓬松，不好吃。

　舒甜打開箱籠，揭開布，白白的面團已經比之前大了不，鼓鼓囊囊的一團，看著十分喜人。

　白的面團旁邊，還放著一塊小一些的黃面團。

　添兒已經洗凈了手，眼神躍躍試：“這兩個面團，都是用來做小豬包的嗎？”

　舒甜笑了笑：“是呀，可以多很多小豬包呢。”

　說罷，舒甜將箱籠里的白面團取了出來，面團彈適中，發酵的時辰剛剛好。

　舒甜在干燥的案板上，灑下一把面，淺淺鋪了一層。

　面團落到案板上，沾上許面之后，就不那麼粘手了，舒甜站在案板前，開始面團。

　手指十分靈活，幾下便將面團了長條形。

　添兒好奇地看著圓圓的面團，變了長條狀，覺得十分神奇。

　畢竟長這麼大，還沒有仔細看過做包子。

　舒甜見興趣盎然，便隨手揪下一塊面團給：“拿去玩吧，可以不同的形狀，但不能吃哦！”

　添兒如獲至寶一般接過來，小小的面團，比湯圓大不了多，拿在手里圓扁，不亦樂乎。

　夜嶼坐在一旁的方桌前，樊叔將他的公文取了過來。

　他手執公文，目不經意瞟向案板前的兩人。

　昏黃的燈下，舒甜垂眸切面，袖挽起，出一小截纖細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攏在面上，作很是輕。

　拿起干凈的菜刀，一刀接著一刀，將條狀的面團，切了一個個小劑子。

　舒甜拉過添兒，笑道：“添兒想包包子嗎？”

　添兒重重地點頭，放下的寶貝面團，湊近了些，仔細看著桌上的一個個小面團劑子。

　“每一個劑子，都會被搟面皮，然后我們把餡料放到面皮里，包包子，然后上黃耳朵和小眼睛、出豬鼻子，就了。”

　舒甜笑意盈盈地為添兒描述著，添兒面上期待之更濃：“哇！我要學包包子！”

　兩人相視一笑。

　夜嶼眸微，片刻后，他收回目，注意力回到公文上。

　江南巡梁潛，因出言不遜，怒皇帝被抓，一直被關在詔獄之中，由夜嶼親自審問。

　但朝中還有不他的人，正在設法為他奔走。

　那些人不但給皇帝上書，還將信遞到了夜嶼這里，盼著夜嶼能手下留。

　舒甜給添兒做示范：“你看，我們要先把面團圓，然后，用搟面杖把它扁……”

　舒甜將一塊小劑子遞給添兒，自己也拿起一塊小劑子，玉白的手掌

　有規律地來回，很快，一顆圓圓的面團，就呈現在添兒面前了。

　添兒學著舒甜的樣子，也起了面團，但不了太圓，在舒甜的幫助下，終于勉強一個橢圓，但也很是高興：“夜嶼叔叔，快看呀，添兒的小球！厲不厲害？”

　夜嶼聞聲，抬眸看了一眼，角勾了勾：“嗯。”

　添兒笑逐開。

　舒甜將兩個小球放在案板上，對添兒道：“小球之后，要‘打’它一掌。”

　說罷，舒甜出手掌，將面團摁扁——小面球變了一個面餅。

　“打它？”添兒愣了下，也想將面球扁。

　添兒出小手，猝不及防下，猛地一拍！

　“啪”地一聲，橢圓的小球，被打一個橢圓的餅。

　添兒咯咯咯地笑起來：“打扁啦！”

　舒甜也跟著笑起來，紅彎起，俏生生的。

　夜嶼翻頁的手指頓住，瞄了一眼。

　那面皮歪這樣……真的能包包子麼……

　舒甜眉眼含笑，下意識抬眸，恰好對上夜嶼的視線。

　夜嶼面微滯，斂了視線，繼續看起公文。

　樊叔站在門口，笑而不語。

　舒甜繼續教添兒做面皮。

　拿起一搟面杖，將面皮放到下面，一手執著搟面杖，一手轉面皮，兩相配合，很是稔。

　添兒瞪大了眼：“姐姐，我也想試試！”

　舒甜笑笑：“好。”

　說罷，細細跟說了一遍要領。

　“不能轉得太快，每一都要被搟面杖到，要像這樣平平整整的……大約比銅錢厚一點就行了。”

　舒甜搟好了一張面皮，添兒仔仔細細地瞅著，自信滿滿：“我學會了！”

　舒甜忍不住笑起來，逗：“真的？”

　添兒鄭重點頭：“是！添兒來搟面皮！”

　“那好，添兒自己先試試，我去做餡料。”只要添兒樂意試，舒甜便愿意教。

　舒甜走到一旁，準備起餡料來。

　小豬包里可以選擇許多不同的餡料，但添兒的病才好了些，不宜吃太膩的食，于是舒甜便準備用紫薯來做餡兒。

　舒甜取出兩個紫薯，這紫薯起來適中，很是新鮮。

　將紫薯洗凈之后，便用刮刀，仔仔細細將皮刮了下來。

　紫薯有種獨特的香氣，甚至有微微的苦，井不是人人都喜歡。

　但紫薯質溫和，有富的纖維素，可以促進腸胃的蠕，對于恢復食有促進作用，很適合孩子吃。

　將理好的紫薯放到砧板之上，用滾到切塊兒，然后一點一點，將紫薯切碎。

　紫薯的也泛著紫，染上素白的手指，反而呈現出唯的澤。

　然后點起了火，將紫薯擱到鍋上蒸。

　舒甜從箱籠里，拿出了一個小木桶，看起來和茶壺一般大小。

　這是一個簡易的攪碎，還是在家時，董松為做的。

　外面看起來是一個普通的小木桶，但木桶上方有個蓋子，蓋子中央下方，嵌著幾葉特殊的刀片。

　蓋子上方有一個手柄，只要轉手柄，下方的刀片便會跟著旋轉。

　被切小塊的紫薯，很快便蒸了。

　舒甜將鍋蓋揭開，把紫薯端了出來。

　熱騰騰的紫薯，散發出薯類獨有的香甜味，溢滿整個小廚房。

　舒甜將紫薯塊放攪碎，又倒幾勺牛，然后蓋上蓋子，手指握住攪碎上面的手柄，順著同一個方向，轉起圈來。

　木桶里發出悶悶的響聲。

　好一會兒過后，舒甜停下作，將攪碎的蓋子打開，原來的紫薯塊，已經了紫薯泥。

　白白的牛已經和紫薯泥融為一了。

　舒甜找來一個勺子，將紫薯泥一點一點刮了出來，放到了碗里。

　一邊忙自己的，一邊抬眸，關注添兒那邊的況。

　添兒一本正經地拿著搟面杖，正在對付一個個小面球。

　雖然面前的小球都不太圓，東倒西歪地散滾著，但毫不影響做小豬包的熱。

　為了阻止小面球們“逃跑”，已經一個接一個地，將它們摁扁了。

　添兒拿起搟面杖，在一個小面餅上，搟面杖微微一偏，面餅的一，便突兀地扁了下去。

　添兒“呀”了一聲，出的小手，撥弄一下面皮，將面皮轉了個圈，又用搟面杖別的地方。

　最終，面皮沒有做，面餅卻被折磨得不樣子了。

　舒甜溫地笑了笑，鼓勵道：“沒關系，多試幾次。”

　添兒抿著角，點了點頭。

　添兒再次把搟面杖放到面餅之上，雙手著搟面杖來回滾，但這回又太用力了，面皮被搟得太了，中間被扯出一個來。

　這一次，添兒有點泄氣了。

　舒甜見狀，了手，走過來。

　“添兒別著急，做面皮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慢慢來才好。”舒甜輕聲寬。

　添兒悶聲道：“可是添兒做了好幾次，都做不好……添兒不想做了。”

　的小腦袋也耷拉下來。

　“不可。”

　這聲音清冷又突然，令舒甜微怔一瞬。

　抬眸，看向夜嶼。

　夜嶼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來。

　“添兒，無論什麼事，要做好都不容易。”夜嶼走到添兒邊，垂眸凝視：“若是你遇到一點困難就放棄了，以后會一事無。”

　夜嶼面淡然，語氣不重，卻著一嚴厲。

　添兒怯怯看了一眼夜嶼，子往舒甜后面了。

　平日里，夜嶼對十分寵，但他嚴肅起來時，添兒還是有幾分害怕。

　舒甜愣了愣，可見夜嶼雖然待添兒好，但卻井不溺。

　手了添兒的頭：“添兒，我們再多練習一下，好不好？”

　添兒仰起頭，看了看舒甜，又看了看夜嶼，小聲道：“夜嶼叔叔……你也和添兒一起做，好不好？”

　添兒憨地沖他笑了笑，將搟面杖塞到他的手里。

　夜嶼：“……”

　搟面杖上面粘著面，又干又。

　舒甜也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夜嶼遲疑了片刻。

　僵持片刻后，夜嶼終于在添兒和舒甜的注視下，出手指，捻起一塊面皮，放到搟面杖下。

　他刀劍用得極好，手指上的作分外協調，一手執杖，一手轉皮，搟得飛快。

　舒甜驚訝地睜大眼：“大人……你之前搟過面皮嗎？”

　夜嶼淡聲：“第一次。”

　舒甜倒吸了口氣：“那也太厲害了吧！”

　學搟面皮的時候，可是練習了好久呢！

　夜嶼沒說話，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

　一張面皮完，搟得又平整，又均勻。

　連舒甜都有些不可置信。

　添兒見夜嶼第一次搟面皮，就搟得這樣好，不免有些后悔拉著他一起了。

　夜嶼拉過添兒的手，放在搟面杖上：“你這樣握著，不要太用力，搟一下，再轉。”

　舒甜側目看他。

　幽暗的燈，淡淡覆上夜嶼的面容，他五如刻，皮蒼白，俊異常。

　夜嶼量很高，教添兒的時候，站在后，上微屈，聲音更加低沉。

　耐心中，著些許溫。

　舒甜愣了愣，很難把眼前的夜嶼，和人人畏懼、心狠手辣的錦衛指揮使聯系起來。

　“明白了麼？”夜嶼輕輕道。

　添兒點點頭：“添兒知道了，我再試一試……”

　添兒小心翼翼地，搟好了一張面皮，忙不迭地讓夜嶼看：“夜嶼叔叔，你看我有沒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