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生兵,毀了他的英雄夢想。所以那日惠存和祖母說起那個名畫故事,讓他由不得一陣慨,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樣無奈。
云畔想起了繪螢的到訪,“那日梁娘子說你下了令,日后有關楚國公的向,一應都呈稟陳國公,里頭有你的用意吧?”
他說是,“我讓匿名呈稟,越是如此,大哥便越知道是我的安排。我人被圈,不能隨時提點他,唯恐他錯了消息,被三哥占了先。”他說著,眼里有寒的,“我就要他們棋逢對手,兩敗俱傷,屆時黃雀在后,省了多手腳……”
結果聽了半晌,悶聲不吭爬上了床頭。
他回,大不解,“你做什麼?”
指了指墻上的畫兒,“黃雀圖啊,黃雀在后,被有心之人看見了,又要大做文章了。”
李臣簡呆了下,不由嗟嘆:“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那是黃鸝,不是黃雀。”
云畔不大相信,打量再三,“是黃鸝嗎?”
他說當然,“黃鸝和黃雀不一樣,黃鸝雌雄雙飛,翅膀及尾有黑羽相間。”說著,細長的手指一劃,“就是那個,黃雀沒有。”
云畔說不對,“《本草綱目》上寫得明明白白,黃雀頭大如蒜,絕,背有脂如披綿……這不是黃雀是什麼?”
他尷尬地辯解:“我畫的是發胖的黃鸝……”轉念再一想,要是果真有人刻意扭曲,好像真的解釋不清,最后只得垂頭喪氣地擺了擺手,“算了,還是取下來吧。”
取下來也不能隨意放置,云畔用油紙小心翼翼包好,把地心的磚摳了出來,底下挖個坑,再把這圖藏進去,手法老道簡直就像藏寶。待一切恢復了原樣,撲了撲手道:“暫且先收起來,等過陣子天下太平了,咱們再把它帶回去。”
然后夫婦兩個在一張椅子里曬太,李臣簡向被風吹得歪斜的枯草,很有興致地說:“快過年了,我畫個儺面給你玩吧!再和解差要卷細線扎起風箏,應當能放上天的。”
云畔很歡喜,看著那半袋面道:“我如今會熬粥,已經很不錯了,往后還是不做面了吧,面太難了。不過我會調漿糊,拿紙照著臉型做個面,就可以畫儺面了。”
這樣的年月,總要學會取悅自己才好。
***
因李臣簡被圈,不需要驚太多人,外面的消息遲滯,其實人已經放回了西角門子,公府卻才剛得知審刑院提審的消息。
家里陡失了兩個人,一下子就冷清了,太夫人經不得這樣的變故,人整天懨懨地,沒有什麼神。王妃起先還在外面奔走,尋找一些舊時的摯友想辦法,時間一長全是無用功,人也疲乏了,加上得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徹底病倒下來。
明夫人探過兩回,但因年關將至,趙家那頭開始預備過禮,自己實在不出,只好把向序來,“今年魏國公府怕是沒心思預備過年了,太夫人和王妃又病了,三十的團圓飯不知怎麼樣呢。咱們是至親,不能顧著自己,對人家不聞不問,我這里人預備了些年貨,你親自給人送去,總是咱們的一片心意,將來忌浮和巳巳面前也好代。”
向序道是,自己才剛散朝回來,進去換了裳,就出門往魏國公府去了。
府上的運作倒一切如常,小廝往門房上遞名刺,門房領命進去通稟。向序站在臺階下仰頭看,門楣上的牌匾撤下來了,府邸還在,封號卻已經收回,如今檐下空空,看了不免人心生悵惘。
那廂門傳來腳步聲,他收回視線看過去,是惠存帶著幾個使婆子出來。向序上前行了禮,朝后的馬車指了指,“家母準備了一點年貨,讓我給府上送來。”
惠存很激,掖著手說:“姨母費心,多謝了。眼下家里得很,禮數上難免不周,請大哥哥恕罪。”邊說邊指派邊的婆子,“都運進去吧,命人妥善置。”
向序見披著斗篷,遂問:“郡主要出門麼?”
惠存點了點頭,“阿娘讓我上陳國公府去一趟,打聽哥哥現在怎麼樣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哥哥給我們送年貨來,我應當請大哥哥進去喝杯茶的……”
向序是文,像那等彈劾的事最早知道,但后續大理寺、審刑院的向就不甚清楚了。自己也關心魏國公和巳巳的現狀,便道:“不妨事,你要去陳國公府,我順路,正好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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